第042章 桑子

　　“阿爹！”柳奕接連地招呼了一圈人，發(fā)覺椿家媳婦不在，恐怕也是回家弄朝食去了？

　　她便跟著芳娘把剩下幾束麥子扎起綁成捆，雖還笨拙了些，也比昨天好上許多。

　　柳氏看看女兒來了，知道她已將早飯煮好。

　　兩人扎好兩大個麥捆，芳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便和婁二嫂打聲招呼，待她把這一擔(dān)麥子送完，就要自回去“煮飯”。

　　……順帶摘桑子。柳氏憋上一口氣，用力擔(dān)起一挑麥捆，上得田埂，沿著小路飛快走了。

　　這一走人就不敢歇腳，因?yàn)閷?shí)在重，就算女子力氣不比男子挑得沒那么多，柳氏也沒有中途放下喘氣兒又重新挑起來的心力，還怕麥草放散了架，只能一鼓作氣送到地方。

　　幸而婁家那片菜地，在離幾家麥地都不算太遠(yuǎn)的位置，不然光送去麥場就得來回跑斷腿。

　　柳奕去后頭割完已略耙過的地里拾了一會兒穗，長一些帶秸稈的依舊比照割下的麥秸扎成束，短的光麥穗和麥粒就放進(jìn)籃子里。

　　撿到她滿背都叫太陽烤得發(fā)燙，帶穗的麥秸已扎好了一大束，阿娘也從家里回來了。

　　“大郎！”柳氏站在田埂上，朝快推過地頭的麥叢中吆喝一聲，“快來吃飯則。”

　　柳奕跑過去，拿起她家水筒喝了幾大口，芳娘摘下頭上巾子給女兒擦了擦腮邊的汗。

　　這時節(jié)的婦女滿干活時，頭上還常戴這樣一塊大大的手帕。

　　尤其下地勞作，秸稈飛屑灰塵也大。這巾帕就最為實(shí)用，不僅遮塵，也可以隨手摘下來當(dāng)擦汗的帕子。

　　不用時，農(nóng)婦滿把那巾子從后腦勺包住了頭發(fā)，反抄至額前，在靠頭頂位置系成個結(jié)兒。

　　貧婦少妝飾，有些婦女，便會在這結(jié)上下功夫：或者把巾角兒扎得短短露出一點(diǎn)，成對兒小蝴蝶翅膀；或者長長留出一段來，又朝包頭里絞幾圈反掖回去。

　　這包頭巾兒也是自家麻織的，她家阿娘攏共只有兩條沒打補(bǔ)丁的，有得用就不錯了，不能要求太多。

　　當(dāng)然，男子也有帶巾的，稱幘。和婦女滿戴法差不太多，要么順著包要么反抄。

　　主要戴起來裹住頭上發(fā)結(jié)，一為遮塵，二能遮掩發(fā)質(zhì)不美、發(fā)量稀疏或者禿頭等等缺憾。

　　據(jù)本土傳說里講，這巾幘，原本就是男子戴的，蓋因哪位先賢年長時候頭發(fā)稀疏，為遮丑而發(fā)明。

　　那不重要，反正現(xiàn)時里男人女人一樣可以戴頭巾。

　　放在鄉(xiāng)野間，成年男子滿帶上頭巾更有點(diǎn)戴帽子的意思，出于見人的禮數(shù)，得衣冠周全。

　　冠是貴族富人才置辦得上的東西，放在過去，沒有身份者還不配戴冠，不是光有幾吊錢就能享有的身份標(biāo)識。

　　是以窮人滿也把這巾幘當(dāng)了禮帽。

　　可惜，很多時候，人家不出門不見客也是不耐煩戴的。

　　像她阿爹柳全那頭發(fā)，還用遮蓋嗎？只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需要挽住扎得規(guī)矩些兒，以示整潔。

　　他尋常下地，不過在腰間掖條布巾抹汗而已。

　　如今見天戴著頂遮陽的破斗笠，就更沒那多講究了。

　　“今年長成的不多，沒摘下多少?！背弥燥埖墓Ψ?，芳娘低聲跟柳奕說。

　　也是，她家那幾棵歪脖樹，指望不上什么。

　　“俺已跟婁家說了，麥?zhǔn)胀耆ニ医匦┐謮训闹l回去栽上?！绷谝慌晕锣鲁灾顼?。

　　“怎么？”柳奕聽到了啥，“截段枝條就能種的嗎？”

　　“聽聞得是，那里傳來的法子，跟插柳似的，不老不嫩截段鮮活帶芽的枝兒就能栽?！彼鶎Ｐ某燥?，眉毛都沒抬一下，“只是不見得都能插活?！?p>　　……

　　好的。

　　柳奕看了芳娘一眼，柳氏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往后這些事情還是全權(quán)交給她爹去發(fā)愁吧！真真兒術(shù)業(yè)有專攻，小事能難倒門外漢。

　　等阿爹也吃完飯，柳奕便提著飯罐回家了。

　　哪怕有了新方法，桑子一樣也得種，她要各栽種一批，回頭再觀察對比下效果。

　　果然，如柳氏所說，放在小籮里頭那新鮮桑葚沒多少。

　　怕不熟的也發(fā)不了芽長不成苗，芳娘只撿著紫黑的摘下了一小捧，畢竟那果實(shí)的個頭也甚小。

　　還踩什么踩，柳奕直接一把放在切菜的大木墩子上一頓揉搓。

　　三五十個小桑果被她弄得那個汁水橫流?。〉故呛芸煺衼砹艘恢恍∶鄯鋬?。

　　待搓得差不多，柳奕將那一團(tuán)揉爛的桑果抹到陶盆里，添上小半瓢水就洗了起來。

　　洗得半盆紫墨水似的，柳奕又舀出來加上清水，耐心地繼續(xù)揉搓。

　　洗到最后，那小得蟣子似的種籽才慢慢漂浮分離出來，還有一些連帶果肉的她也沒完全擇出去，反正她家又不為儲藏種籽，只稍微晾曬一下，今夜就要灑種了。

　　今天安排的事情都進(jìn)行得很是順利，柳奕心情不錯。

　　便又去背后拔了些蘆菔出來，清洗削皮，切片切絲，灑鹽，揉它，再拿新鮮蔥薤花椒葉子拌起來。

　　如今鹽有了，她又多切了一堆蘿卜條，放在簸箕里頭，架到籬笆上，曬它！

　　趕明后天，曬得差不多，就可以拿些辣椒面和香油出來，讓阿娘做新鮮的麻辣蘿卜干了。

　　對了！柳奕曬完蘆蘿卜條才想起她種下的空心菜來，昨天婁家的伯叔怎么說的來著？

　　她忘記了種菜非常重要的一個步驟，上肥??！

　　不知道現(xiàn)在上肥來不來得及？

　　柳奕正要去屋后的灰堆撮上一點(diǎn)燒下的草木灰來，一忽兒又想起現(xiàn)在是夏天，看她這毛毛躁躁的。

　　日頭太大，好像、似乎……不能澆水上肥呢？

　　媽呀！她急需要一本大部頭的農(nóng)業(yè)百科全書??！過去考試背史地政的條條款款都沒有這么痛苦過有木有！

　　放棄了折騰她家的院子，柳奕專心回頭做飯去了，還是多干些事兒多分擔(dān)分擔(dān)吧。

　　柳氏后晌回來上廁所的時候，又帶回來一個好消息：柳全今晚也不用守夜了。

　　椿家兄弟堅(jiān)持，今天晚上讓椿二一個人在麥場守夜。

　　這下好了，柳奕跟她娘一樣把心安回了肚子。

　　再加上阿爹這個壯勞力，她家這一晚上能干不少事情呢。

　　是以下午再去干活的時候，柳奕也盡心盡力，撿拾了不少的麥穗。

　　許是經(jīng)過了昨天一日的磨合，今天大家配合都默契許多，也干得熟練順手了。

　　這割麥的第二日，“鰥寡孤獨(dú)互助小組”割下了將近六畝半的麥子，比昨天整整多收了一畝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