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目前可用的肥料，基本都是常見的自制農(nóng)家肥。
一為草木灰，由他們?nèi)粘鹱鲲埖幕覡a積累下來。
種地時也有放火焚燒田里谷麥茬子的，燒過之后便可以直接將灰燼翻進(jìn)土里耕種。
如果誰跟大靖農(nóng)人說，秸稈焚燒會產(chǎn)生霧霾，他們一定給他一對大白眼。
在農(nóng)夫們看來，這焚燒的過程也可以除草除蟲，包括一些地面以下的野草籽和蟲卵，都會在大火里悶死或者飛灰湮滅。
還有一些特殊作用的草木灰得專門燒制，比如特定需要某種木材的灰燼。
草木灰這東西是個百用靈，大概被高溫消毒過，在農(nóng)家的經(jīng)驗(yàn)認(rèn)知里，新燒出來的草木灰是潔凈之物。
尋常生活中，農(nóng)人們有拿它來抹傷口的，有制作婦女衛(wèi)生用品的，有烹飪食物的，有用來清洗物件甚至洗頭除虱的，還有用作干燥劑的……
其另有一種用途，是用來輔助染色。
具體是個什么作用原理，柳奕不得而知，只模糊記得家里要染布了，須得提前燒灰以備。
到此時，大姊兒便要幫阿娘抱柴禾，是以她能印象深刻。
第二種肥料，便是作物莖桿、食物殘?jiān)?、人畜糞便等等發(fā)酵而制作的堆肥。
由于新鮮菜皮、秸稈、包括糞便都不能直接使用，就需要用糞池糞窖一類長期儲存，再起出來徹底發(fā)酵，腐熟后方可施肥。
給人的感覺比較糟污，實(shí)際上就是那個過程臭了點(diǎn)。
恐因分解過程中，產(chǎn)生臭味的物質(zhì)都發(fā)散掉了，徹底制熟的肥料是沒多少怪味的，
她家那臨時小廁所，這兩日忙起來都忘記了清理，到今天柳全回來時，才趁天沒黑挑了去倒在糞池里。
她爹說，過幾日他便要抽空弄些堆積在后院的陳年秸稈去，趁著天氣日漸炎熱利于發(fā)酵，掏了糞池好堆肥。
等那肥料制成還有大用處，種糧種菜都需要。
第三種為青肥，現(xiàn)目前常用的是野草和各種豆類。
農(nóng)人們在種大田之前，趁著空隙先灑種一茬叫苕草的野草，或者種些綠小豆赤小豆之類，連雜草都不必拔刈它。
到時候一番耕犁深埋，按大靖說法“將其掩殺”在田土里，便自成了肥料。
另外，還有蠶矢也叫蠶沙的，即為蠶寶寶的糞便。
那是另一種用途滿多的東西，按農(nóng)婦滿說來，也極不臟的。它可入藥、可做驅(qū)蟲劑、干燥劑，同時也是上好的肥料。
這會兒她家急著下種，其他甚肥料都趕不上用，又沒有現(xiàn)成的蠶矢，便只弄得這么一畚箕柴灰來。
反正今年種下的桑樹，明年才能移植到地里，她爹說，待過些日子糞肥堆好了再補(bǔ)添上也行。
“芳娘，提些水來罷?！绷自诘厣喜榭催@黑中帶紫的土壤，抓起一把來揉一揉略覺濕潤，把蘆葦養(yǎng)得那般高大，想來應(yīng)當(dāng)也有些肥力。
地雖然不干，種了樹總得澆些水的。
柳全先在兩條溝里的每個小土窩中灑上兩把草木灰，又將剪短的桑樹枝條每窩一兩枝地插在里頭，再鏟土掩埋。
待他弄完這些，柳氏早提了一桶水來，從頭里挨個兒向土窩里澆水。
柳全又躬身朝剩下兩條溝的土窩里灑種，每窩都撒上幾顆，柴灰則是和在搓細(xì)的泥土里，均勻地輕輕薄蓋在種子上。
柳奕把最后一條土溝澆完，便見柳全杵著鋤頭支了下巴呆立，芳娘也拿只空水瓢站在那兒，她循著他們的視線看去——
后面亂七八糟的金山，一大堆；前頭齊齊整整的田壟，一小塊……全家人都怔愣站在地邊，看著那些濕漉漉的土窩窩。
誰也不知道，桑子啥時候才會破土發(fā)芽，桑枝子能不能長出根莖。
他們是不是全家人一起干了件傻事?。?p> “沒水了！”芳娘把手中水瓢朝空木桶里一扔，“缸里連洗臉?biāo)家坏螞]剩下。”反正種也種了，已管不上這許多。
“沒事兒，明朝俺去挑！”柳全呵呵笑起來，“挑滿！”
“這剩下的東西怎么辦？”柳奕等著聽候爹媽的吩咐。
尤其柳全和芳娘，他們白天從早干活到晚，晚上又繼續(xù)忙到這會兒。
柳全收拾好農(nóng)具，活動下肩背，對柳氏笑道：“說累竟也不覺特別累。”
“俺也不累！”芳娘笑嗔著剜了他一眼。
“照俺看，”柳全繼續(xù)道，“既想著在此間耕種，這多東西，要么朝四周圍堆放，要么碼起來還放在當(dāng)中?！?p> “架子顯是不夠用的，往后啊，東西理順了，還得添上不少，做成那種倉庫里的大貨架模樣。”
聽起來不錯，這事情該怎么實(shí)施？柳奕跟芳娘完全兩臉懵。
“等今年的事兒忙得差不多，咱把院子推到后山坡腳，就在山壁下深挖兩個地窖?！绷盅a(bǔ)充說明了一下。
“有些用不著又占地方的小件東西，便搬出去放進(jìn)地窖藏好，待這兒整理個差不多再搗騰回來。”
柳奕大約愣住了三秒鐘，眨巴眨巴眼，怎么啥事被她阿爺一分說，都顯得好輕松的樣子？
她家阿娘的表情說明，芳娘心里想的，恐怕也跟她這當(dāng)女兒的差不了多少。
“干活吧?！绷匣謴?fù)了神色如常，開始把握住大局。
到時候是到時候，離今天還遠(yuǎn)著呢。
于是，柳家人繼續(xù)干起了整理空間的工作。
這么一收拾，又讓他們翻出不少的東西來。
比如有一摞白色的大洗澡盆……柳奕覺著像是。
但后來她爹看過一只倒扣著的大盆上的字跡之后，才下結(jié)論說：“是糞池?！?p> “啥？”芳娘一聽來了精神，“這能是糞池？”
“上不是寫了嗎？”柳爹指那倒過來的白色“浴缸”外頭的紅色大體字念到：“各種型號玻缸化糞池，歡迎定制，聯(lián)系電話：叉叉叉叉叉叉叉。”
“這么光溜，都能當(dāng)洗澡盆了……”柳奕有些不舍得，“做糞坑多可惜??！”
“這東西真能用？”柳氏則目光炯炯，“看著怎么跟澡盆差不多呢?！?p> “半個摞起來人家方便存放，不占地方。囫圇的，看到?jīng)]有？下頭那桶樣，黑色，還帶著大出孔的，那才是完整的。”柳全指著壓在下面，之前被柳氏母女當(dāng)作“大油罐”的東西耐心解釋，“這半拉的應(yīng)是還沒組裝。”
“這個，”柳爹又指了指上面那涂了大紅字體的，誠實(shí)說，“樣品?！?p> “不管，不管，這半個我就要留下當(dāng)洗澡盆！”柳奕耍起了孩子脾氣。
幾天沒洗澡，她渾身都癢癢了。
“也不是不行……”柳全默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反正有些浴盆材料也跟這差不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