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天被姨娘和嬤嬤們拉著打扮，晚上出來時(shí)又跑的急，沒吃晚飯。我們走了沒多久，我的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來。
恰好前面不遠(yuǎn)就是一個(gè)小小的餛飩攤，我和哥哥常來吃的。那攤主是個(gè)極和善的老婆婆，攤位雖不大，但餛飩的味道很好，桌椅板凳和碗碟也都干凈。我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扯了扯贏蘇的衣袖，笑著說道：“你難得出宮一趟，我和哥哥請你吃飯吧?！闭f罷，也不等他拒絕，轉(zhuǎn)頭向哥哥使了個(gè)眼色，走到餛飩攤前坐下了。
今日燈會，路上的人多，婆婆的生意也好，不大的攤位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婆婆見我們坐下，便笑著說道：“你們兄妹兩可有日子沒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把我這老婆子忘了呢?！?p> “怎么會，就算是忘了婆婆，也忘不了婆婆的餛飩啊?！蔽倚χ鸬溃跋蛲Ｒ粯?，來三碗餛飩吧?！?p> “誒，”婆婆答應(yīng)著，麻利地掀起鍋蓋下了餛飩，蒸騰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臉。
“你今日打扮得這樣好看，有個(gè)大姑娘的樣子了。平日里見你，總打扮成個(gè)小子的模樣?！逼牌耪f著，端上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打量了贏蘇一眼，笑著說道：“這位公子我倒沒見過，倒也生得好模樣?！?p> “這是我的朋友”，我笑著向婆婆道了謝，贏蘇也跟著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吃吧，這餛飩雖不比宮中的吃食，但也另有一番滋味呢?！蔽掖亮舜邻A蘇，便和哥哥埋頭吃了起來。
一碗餛飩沒多久就吃盡了，我意猶未盡地盯著婆婆的大鍋，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再要一碗，只是贏蘇和哥哥都沒有要加一碗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這個(gè)時(shí)間來吃餛飩，想來晚飯都沒吃吧，只吃一碗哪能吃飽，再來一碗吧?！逼牌畔袷强赐噶宋业男氖?，早又煮了三碗餛飩端來。贏蘇靦腆地笑著擺了擺手說不用，婆婆卻笑著說道：“年輕小伙子，哪能只吃那么一點(diǎn)飯呢，怪不得你這樣瘦。這一碗算婆婆請你的，吃吧?！?p> 贏蘇看著眼前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煌腽Q飩，笑了笑，向婆婆道了謝，隨后從他碗中夾了幾個(gè)給我，說道：“我吃不了這么多，你替我吃幾個(gè)吧?！蔽野蛋到锌?，臉上卻只能笑著點(diǎn)頭。誰能想到在宮外，我依舊要被他喂得撐破了肚皮呢。
吃罷了飯，哥哥在桌上給婆婆留了錢，我們便起身繼續(xù)向前了。兩碗餛飩下肚，我只覺得身子沉重，走路都變得困難起來。還好一路上耍百戲的藝人極多，我便常停下看看，順便歇歇?dú)狻?p> “你走得這樣慢，我們怕是到了天亮也逛不完了?！备绺缬行┎荒蜔┑乇г蛊饋怼ＺA蘇卻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只說了句：“若是喜歡，慢慢逛就是了，這燈會要連開十天呢，不急?！?p> “蘇兄倒是好性兒，比我穩(wěn)重?！备绺缬行o奈地沖贏蘇拱了拱手。“守仁兄心直口快，倒是個(gè)至情至性之人。”贏蘇也笑著向哥哥拱了拱手。
二人正說著話，我瞧見前面聚集了許多人，便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去看看。只見一個(gè)彪形大漢手中牽著一根鐵鏈，鏈上拴著幾個(gè)女人，正賣力地吆喝著：“都來看看，小孟將軍大捷，俘虜?shù)耐回嗜?。?p> 我看那幾個(gè)女人，俱是突厥的打扮，麥色的皮膚，低頭看著地面，赤著腳，腳上有許多傷痕。
“讓她們抬起頭來看看！”周圍的人興奮地吆喝著，好像在觀賞什么奇珍異獸。那男人聽了這話，揚(yáng)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向那幾個(gè)女人身上抽了幾鞭。那幾個(gè)女人卻也不躲避，只是麻木地抬起頭，眼神空洞得如一潭死水。
“這幾個(gè)看樣子都有三十了吧，皮膚這么黑，手腳又粗，到底是蠻夷，哪有我們中原的女子好看?！比巳褐杏腥舜舐曌h論著。
我看那幾個(gè)女人，心里生出一種難過來。她們和這些圍觀的人一樣，也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家人吧。她們現(xiàn)在在這里，她們的家人又在哪里呢？
“妹妹，我們走吧?！备绺绲哪樕蠜]了笑意，似乎也有些難過。我卻挪不動(dòng)腳，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好看的女子，都送入教坊司去了。這幾個(gè)就是普通的牧民，雖然相貌不好，但干活麻利，您看這體格，買回去做粗活多好?！蹦悄腥擞樞χ虮娙私忉屩瑖^的人群卻早已失去了興趣，逐漸四散離開了。
那男人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手又握緊了鞭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出鞭子打在那幾個(gè)女人身上。我看不過，上前問道：“她們怎么賣？”
那男人見有了生意，便換上了諂媚的笑臉，說道：“小姐心善，見不得她們受苦，一個(gè)十兩就是了?！?p>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哥哥，哥哥會意，摸了摸荷包，卻只有二十來兩的散碎銀子，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我。我又轉(zhuǎn)頭看向贏蘇，贏蘇猶豫了一下，伸手要解下身上的玉佩。
“你看這小姑娘心善，就這樣坐地起價(jià)，是不是太過分了？”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gè)男子的聲音。我循著聲音看去，那是個(gè)約摸十八九歲的男子，身形高大，雖是中原人的打扮，但說話的口音卻與我們不同。
那男人聽了他的話，橫眉立眼地說道：“這是我的奴隸，我想賣什么價(jià)錢，你還能攔著我不成？”說罷，像是示威似的，又揚(yáng)起鞭子向那幾個(gè)女人身上狠狠地抽去。
那男子握緊了雙拳，眼神也變得狠厲起來，伸手抽出纏在腰間的皮鞭，向那男人徑直抽去。那男人伸手要擋，卻早被一鞭抽在了臉上，登時(shí)流出了血，誒呦一聲大叫起來。
那男子卻不管不顧，接連十幾鞭抽在了男人身上。贏蘇走到那男子身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暗灭埲颂幥茵埲?，兄臺放過他吧?！?p> 男子停了手，轉(zhuǎn)頭看向贏蘇，褐色的眸子里透出逼人的氣勢來。哥哥走到那男人面前，把荷包丟給他，說道：“這事是你自己理虧，這里面有二十兩，你將人放了吧?！?p> 那男人有些不服氣地抬頭看了男子一眼，卻也沒說什么，從腰間摸出鑰匙，解開了那幾個(g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