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娘娘的喪事雖然盛大,但持續(xù)的時間也不過半個來月,到了十月初的時候,孟娘娘的靈柩送到了麗山,宮中也撤下了天樞宮的一片素白,她在世上的痕跡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下旨十月初十在興都北邊的皇家圍場秋彌。突厥使團(tuán)來到興都快三個月了,陛下卻一直未曾召見,反倒邀請他們參與此次秋彌。除了他們,興都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在參加之列,嬪妃之中姐姐和鄭娘娘也隨陛下同去。陛下還特別下旨,三品以上的官員可與家人同去。上個月宮中忙著操辦孟娘娘的喪事,我沒有入宮,爹爹答應(yīng)了帶我和哥哥同去,也好見見姐姐。
到了十月初十那天,天還沒亮的時候興都的街頭就早有官兵在道路兩旁把守,各家權(quán)貴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往北去,先出發(fā)的到了圍場,后出發(fā)的還沒出城。
因為突厥使團(tuán)也要參加,此次秋彌便不同于以往。聽說孟義一早便去了圍場,帶著陛下身邊的郎官們巡查布防。爹爹也帶著我們早早出發(fā),到了圍場,讓哥哥帶著我去營地安頓,自己則與禮部的官員們核對著對突厥使團(tuán)的招待事宜。
正午的時候,陛下的鑾駕才到了圍場,眾位官員身著朝服,按品級依次排列,在行宮門口跪迎陛下。我和哥哥到底是白身,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低頭跪在官員們身后,聽著眾人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陛下的馬經(jīng)過了我們面前,我和哥哥看著前邊的人起了身,便也跟著起了身。隨著陛下向林中射出第一箭,秋彌正式拉開了序幕。
簡短的祭祀過后,陛下帶著幾個年歲稍長的皇子、幾個重臣、隨身的幾個郎官還有颯露一起,開始了第一批狩獵。
我站在人群之中,透過縫隙隱隱約約只看到了他們的背影。待到他們進(jìn)了林子,在行宮的人群逐漸散開,姐姐便派了銀杏接我和哥哥過去。
“見過昭儀娘娘”,我和哥哥向姐姐行了禮。姐姐上前將我們扶起,看著哥哥,眼里泛著淚光。
“八年未見,守仁都這樣高了。我走的那一年,你才到我的肩膀呢?!苯憬阏f著話,眼淚早就掉了下來。
“姐姐一向還好嗎?雖然素兒每月都進(jìn)宮,每次回來都說你很好,但我見不著你的面,心里便總是放不下?!备绺缫苍缂t了眼,臉上卻還笑著。
“我很好,你和爹爹莫要擔(dān)心。這次陛下特地下了旨,許我與你和爹爹見面,我們都該歡歡喜喜的,莫要再哭了?!苯憬阏f著,拿出手帕拭干了淚水。哥哥聽了這話,也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爹爹今日事多,只怕要明日再見了,晚上陛下回來,我怕是也不得閑,我們先好好說說話,這幾天我若是有空,便叫你們前來相伴。“姐姐說話的時候,銀杏早指揮幾個小宮女搬上了椅子,我與哥哥坐下。姐姐命銀杏端上了許多點(diǎn)心,笑著對哥哥說道:”這些都是我讓她們按照你從前的口味準(zhǔn)備的,也不知你現(xiàn)在愛不愛吃?!?p> 哥哥忙拿起一塊點(diǎn)心放入口中,對姐姐笑著說道:“愛吃,愛吃?!苯憬阋娏?,這才放了心,細(xì)細(xì)地與哥哥聊著家常,從他現(xiàn)在讀什么書,練武練得如何,問到有沒有還像從前一樣帶著我到處瘋玩。哥哥一一答了,末了還不忘為我說句好話:“素兒現(xiàn)在不像小時候那樣頑皮了,有一點(diǎn)大家閨秀的樣子了?!?p> “你就護(hù)著她,只顧哄我,你看看你腰間的玉佩,那絡(luò)子打得這樣粗疏,除了素兒,還能是誰打的。誰家的大家閨秀能打出這樣的絡(luò)子來?”姐姐指了指哥哥腰間的玉佩,笑著看著我。
我低下頭,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燒。哥哥卻忙不迭地解釋著:“這是她前兩年打的,這兩年的手藝可好多了?!?p> “既然手藝好多了,怎么不打個好看的給你換上,你整天帶著這塊玉佩,讓人看了只怕要笑話的。”姐姐依舊看著我,笑著說道。
“那可不行,這可是素兒第一次親手做給我的生辰賀禮,我可要帶一輩子呢。”哥哥說話間,捂緊了腰間的玉佩,仿佛有人想要搶走它一般。
“八年未見,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總是護(hù)著她?!苯憬憧戳丝锤绺?,笑著搖了搖頭。
“娘娘,陛下回來了,說晚上要宴請突厥使團(tuán),請娘娘準(zhǔn)備呢。陛下還說讓二公子與三小姐也同去?!便y杏從外面進(jìn)來,對姐姐說道。
“知道了”,姐姐答應(yīng)著,隨后問道:“除了守仁和素兒,還有誰去?”
“奴婢聽說官員的家眷里,還有孟家的四小姐,此外便沒有了。”銀杏答道。
“看來陛下最看重的,果然還是我們家和孟家。既然要赴宴,守仁便回去換身干凈衣服吧,素兒也該換件顏色衣服,我再給你打扮打扮?!苯憬阏f罷,便喚一個小宮女去我的帳篷取了一條藕色的裙子來,又看著親手給我梳了個雙平髻,用胭脂點(diǎn)了唇,又從自己妝盒里取出一對小小的蝴蝶玉簪,簪在了兩邊發(fā)髻上。
看著我梳妝完,姐姐才自己打扮起來。她換上了一身大紅宮裝,高高地梳了個高云近香髻,插著一只金步搖,雖只是略施粉黛,但已美得驚心動魄。
我和姐姐收拾停當(dāng),哥哥早已等在門外,我們便一同來到了行宮的主殿。我們向陛下行了禮,姐姐便去陛下下手坐下,我和哥哥要去末席,陛下卻開了口:“你就是李相之子?”
“正是,草民李守仁”,哥哥連忙答道。
“是個端正的好孩子,今年多大了?”陛下問道。
“回陛下,草民今年十八歲了。”哥哥答道。
“十八歲了,與蘇兒同年呢。李相,等他到了及冠之年,送到朕身邊做個郎官吧?!北菹驴粗f道。
“臣領(lǐng)旨,謝陛下隆恩。”爹爹起身,與哥哥一起躬身施禮。之后我和哥哥一同到末席坐下,對面坐著的,便是孟嬌。她臉上有了些憂愁之色,不似初見那日滿是神采,想來是為了孟娘娘的事難過了好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