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圍場回來,爹爹罰我在家禁足,等他許我出門的時候,不知不覺已是暮秋了。街上的樹葉開始變黃,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讓人沒來由的就開心起來。
那天我回到營地,身上的衣服早被樹枝劃得不成樣子,頭發(fā)也散開好多,加上在馬背上被風(fēng)吹出的眼淚干了以后的淚痕,剛一進(jìn)大門,就引來了不少目光。
好在沒走兩步哥哥就出現(xiàn)了,他見我這副模樣,一個箭步走到我面前,連珠炮似地問道:“你怎么弄成這樣了?身上可傷著了沒有?不是說好了大皇子教你騎馬,他人呢?”
我見了哥哥,身上繃著的那股勁兒一下就沒了,腳上一步也挪不動了,莫名地覺得委屈起來。還沒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哥哥見了,更是著了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著我的袖子拎起我的胳膊,像是要檢查我有沒有受傷。
周圍聚集起越來越多好奇的目光,我拿手抹了抹眼淚,帶著哭腔說道:“我沒事,就是身上沒力氣,走不動了。你先帶我回去吧?!?p> 哥哥像是也發(fā)覺了周圍的目光,雖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轉(zhuǎn)身蹲下,我伏在他的背上,回去的路上眼淚又吧嗒吧嗒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到了自己的帳篷,我才放心地哭了兩聲,隨后抽泣著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哥哥講了一遍。
“這事好像不是沖著你來的,但是險些傷了你,我得去告訴爹爹,我們李家也不是好欺負(fù)的。”哥哥聽得生氣,眉毛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千萬不要告訴爹爹?!蔽衣牳绺邕@樣說,忙止住了哭聲?!按蠡首雍靡饨涛因T馬,沒想到有人存了壞心,他說了他會處理的。我平日里本就淘氣,這事若是讓爹爹知道了,還不知要怎樣罰我呢?!?p> 我說完,趕忙起身在哥哥面前轉(zhuǎn)了個圈,擠出笑容說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就是衣服劃破了,沒什么事?!?p> 說道這里,我突然想起來這身衣服還是孟嬌借我的,如今弄成了這樣,該怎么跟她交代呢?想到這里,我便有些垂頭喪氣,看來這騎馬,我是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了。
“你怎么了?在這里垂著頭,像是做錯了什么事似的,被你哥哥罰了?”孟嬌掀了簾子進(jìn)來,笑著說道。
“孟姐姐怎么來了?”我有些吃驚,抬頭看哥哥,皺在一起的眉毛總算舒展開了。
“我聽丫頭說你回來的時候灰頭土臉的,被你哥哥背回帳篷了,怕你出了什么事,所以過來看看。進(jìn)門一看,他既然都罰你站著了,想來是你又淘氣了吧?”
“沒有,不過是我去學(xué)騎馬,沒想到馬受了驚,狂奔起來。這身衣服還是你借我的,被我弄成這個樣子,真是抱歉。”我拉過孟嬌坐下,哥哥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你沒事就好,一身衣服而已,有什么要緊的。既然你沒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孟嬌說罷,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隨后起身向哥哥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孟嬌走了以后,哥哥的心情慢慢回轉(zhuǎn)過來,我軟磨硬泡了好久,總算答應(yīng)我不告訴爹爹。
誰知爹爹還是知道了,當(dāng)天就告訴了姐姐。姐姐派了太醫(yī)來給我把了脈,確定沒事之后,爹爹便罰我回家禁足,任我和哥哥求了許久的情,都未曾通融。
禁足的時候,我心里惦記著孟嬌被我弄壞的衣服,家中雖有些衣料,但看來看去都不滿意,所以約了她等我能出門的時候,一同去城中的綢緞莊挑幾匹料子,算作我的賠禮。
不過十幾天沒出門,這街上的景物不知為何顯得格外親切起來。我蹦蹦跳跳地踩著地上的枯葉,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兒,看見什么新鮮玩意兒,就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向哥哥眨眨眼,伸手拿過他的荷包來。
“才在家安安分分地待了十幾天而已,你怎么像整整一年沒出過門似的?!备绺缯f這話的時候,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伸手接過了我新買的小玩意兒。
眼前就是綢緞莊了,我總算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起路來,到了門口往里一看,孟嬌已到了。她今日和我一樣,也是一身男裝。我大乾尚武,風(fēng)氣開放,女子男裝出行,不是什么新鮮事。那綢緞莊的老板娘大概認(rèn)識孟嬌,正十分殷勤地拿店里新進(jìn)的料子給她看。
“孟姐姐”,我叫了一聲,笑著和哥哥進(jìn)了門。孟嬌轉(zhuǎn)身,卻是先看見了哥哥,向他拱了拱手,笑著問道:“李公子怎么也有時間跟著我們閑逛?”
“我拉著他給咱們拿料子的?!蔽倚ξ赝炱鹈蠇傻母觳舱f道。
“素兒向來沒規(guī)矩的,孟姑娘莫怪。她從小跟著我的,出門不喜歡丫頭婆子跟著,十幾年下來,我倒也習(xí)慣了,還望孟姑娘不怪在下冒昧?!备绺缧χ蛎蠇晒傲斯笆郑蠇陕犃诉@話,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我對于衣料,向來不大在意,隨手指了幾匹花樣新鮮的,卻被孟嬌攔住了?!澳菐灼幼雍每?,但不大耐磨。既是要做騎裝,還是這匹好?!?p> 我隨著孟嬌的目光看去,她看中的,是一匹湖水綠的料子,上面簡單地繡著些云紋。伸手摸摸,倒確實比那幾匹厚實。
“那就聽孟姐姐的,來兩匹吧?!蔽艺f罷,回頭沖哥哥眨了眨眼,哥哥便上前,對老板娘說道:“剛剛我妹妹看中的那幾匹,也都每樣來兩匹,分別包好,送到孟府和我們府上吧?!闭f罷,沒等孟嬌開口,就付了錢。
“這怎么好意思,我來付吧?!泵蠇烧f著,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
我按住了她的手,笑著說道:“今日本就是我給你賠禮,禮數(shù)自然要周全,哪有再讓你付錢的道理,你就安心收著吧,回頭咱們做幾件一樣的衣服,出去玩的時候穿,叫別人看著,像是親姐妹了呢?!?p> 我們說話間,伙計已將布料整整齊齊地包好,哥哥將剛才買的小玩意兒也分成兩份,交予兩個伙計。那兩個伙計接了便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