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上了馬,身后就傳來了許多的腳步聲。颯露一揮鞭,那馬便像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我有些害怕,雙手緊緊地抓著馬鞍。颯露坐在我身后,雙臂很有分寸地和我保持著一點(diǎn)距離,在我耳邊說了句:“別怕,我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擔(dān)心這個!”我扭頭看了看身后,是禁軍的打扮,只怕是宮中派來抓颯露的。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我們,領(lǐng)頭的那人騎在馬上,已經(jīng)快追上來了,其余的兵士雖沒有馬,但也都跑著追了過來。
“看這樣子,大皇子是要?dú)㈦u儆猴了?!憋S露輕蔑地笑了笑,并不害怕。
“沒事的,贏蘇他……”我本想說贏蘇他不是這樣的人,可話還沒說完,自己就泄了氣。他是個良善之人,可在此情形之下,無論誰坐在那個位置,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
“這和他是什么樣的人無關(guān),換做誰都是一樣的,我不怨他?!憋S露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我的父王都不顧我的死活,旁人如何待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是殿前司都頭張兵,奉大皇子之命帶大王子進(jìn)宮。各處城門都有重兵把守,城中的禁軍也都出動了,我勸大王子莫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下馬束手就擒,免得刀劍無眼,傷了您的性命!”身后那人喊道。
我心下一沉,如此一來,颯露只怕是插翅難逃了。我剛想回頭看看他,他卻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帶著我往旁邊一偏。有幾支箭擦著我的肩膀飛了過去。
我把心一橫,向身后大喊道:“莫要放箭,我是李相之女,你若是傷了我,我爹爹不會放過你的?!?p> 颯露聽我這樣說,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張兵剛搭上了一支箭,此時卻猶豫起來。我見剛才的話有效,便讓颯露拉住了馬,轉(zhuǎn)過身對他舉起了爹爹的紫金魚袋,說道:“張都頭既然在宮中當(dāng)值,自然認(rèn)得這是什么,便也知道我所言非虛了?!?p> 張兵見了我手中的魚袋,吃了一驚,向我拱手道:“李姑娘怎么在這里?是不是他挾持了您?”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我們,眼里露出懷疑之色來。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臉上做出些害怕的神色來,背地里用手肘搗了搗颯露,颯露會意,抽出腰間的劍架在了我的頸上。
“告訴你手下的人,收起兵器來,若是傷了李姑娘,只怕你們也交代不了吧?”颯露說罷,索性不緊不慢地往城門走去。
“你瘋了?把你父親牽扯進(jìn)來,若是他顧著你放走了我,只怕你們?nèi)叶家庋甑?!”颯露有些著急,語速很快。
“我若是不這么做,你被他們抓住了,只怕性命難保?!蔽倚睦镫m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擔(dān)心,這一關(guān)雖過了,可城門那里該怎么辦呢?
“事已至此,你必須咬死是被我挾持的,剛剛對那都頭說的話也是我逼你說的。到了城門,我們見機(jī)行事,若是能逃出去最好,若是逃不出去,你千萬不要為我說一句話,否則只怕會連累你們?nèi)摇!憋S露說罷,見我沒有答言,有些著急地扯了扯我的胳膊,問道:“知道了嗎?”
“你要是逃不出去,會死的?!蔽艺卣f道。
“無妨,我父王行此事,我本來就是必死無疑。你為了朋友之義,替我搏出了一線生機(jī),我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剩下的事,就交給老天好了。就算我逃不出去,也是意料之中,你已經(jīng)做了能做的一切,沒必要為了朋友間的意氣連累全家獲罪?!憋S露說罷,拉住了馬,輕聲說了句:“到了?!?p> 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我們已到了城門口。這里果然如張兵所說,有重兵把守。只是在那些兵士之前,站著的卻是贏蘇和爹爹。
爹爹看著我,眼里有些懷疑,但更多的是擔(dān)心。贏蘇倒是面色如常,開口說道:“聽聞大王子十三歲時孤身一人獵到了狼王,是突厥有名的勇士。今日卻想借著一個小姑娘脫身,我可沒看出來你的勇武在哪里?!壁A蘇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有勇力,卻不是只有勇力。在此情境之下,想要博得一線生機(jī),自然要抓住一切機(jī)會。怪就怪李相出門急,忘了自己的魚袋。李姑娘給你送去的時候,恰好被我撞見?!憋S露說著,向爹爹笑了笑,隨后又一次將劍架在了我的頸上?!安恢钕啵稍敢鉃閲釛壟畠旱男悦??”
“我勸大王子莫要這么天真。且不說如今大皇子監(jiān)國,我沒有權(quán)力決定你的去留。就算我有權(quán)力,放了你我就是里通外敵,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一個女兒與九族,孰輕孰重,我想不用我點(diǎn)明吧?!钡恼Z氣十分堅定,眼里的擔(dān)心也藏了起來。
颯露架在我脖子上的劍松動了些,像是要放棄。我著了慌,裝作掙扎,握住他的手,暗暗地將劍往自己的頸上拉去,劃出了一道細(xì)細(xì)的口子。爹爹見了,握緊拳頭咬了咬牙,將目光移開,不再看我。
“開門,放他走?!倍虝旱某聊?,贏蘇開了口。
“殿下,萬萬使不得,突厥犯我邊地,我們還放走了他們的世子,傳出去會讓外族恥笑,讓各方蠻夷都生出染指中原的野心??!”爹爹有些著急,拉著贏蘇的袖子說道。
“我說開門放他走,后果由我一人承擔(dān)?!壁A蘇沒有理會爹爹,聲音里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厚重的城門緩緩地打開,我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放松下來,這會兒才覺得頸上的傷口有些作痛。
“多謝大皇子。不過我還得麻煩李姑娘送我一程,還請二位見諒?!憋S露沖他們笑了笑,便催馬出了城門。
路過贏蘇身邊的時候,他看著我,眼神很是復(fù)雜,扯了扯嘴角,勉強(qiáng)擠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動了動嘴唇,雖然沒有出聲,但我知道,他說了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