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半山腰間的云層之中,依舊朝下飄落著甘霖雨幕,只是到了山谷上方,竟然匯聚成一道尺許寬的雨柱,朝谷中地面某處徑直落去。
這雨柱落下之處,正是鄧拓海頭頂。
但見他渾身都被一團(tuán)翠綠的甘霖包裹在其中,雙眼緊閉,仿佛陷入沉睡之中,但是不停打著冷顫的身軀,又表明絕非這般簡單。
飄落在山谷中的甘霖,竟有近乎半數(shù)聚攏在鄧拓海身上,其他兩千九百九十九名新入門弟子合起來,才分到另外一半甘霖。
花尋真見到鄧拓海的異樣,頗感驚訝的說道:“師兄,咱們這些年來,少說也經(jīng)歷過四五十次漓祖賜降甘霖儀式,可還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新入門弟子。莫非他身懷什么異寶,竟能聚攏甘霖為己所用?待我將這小子拿下,好好審問一番?!?p> 說著,花尋真雙足一頓,就要直奔鄧拓海而去。
梅重山卻一把將其薅住,搖搖頭阻止道:“師弟,莫要莽撞。這賜降甘霖儀式,一直是漓祖在暗中親手操控,你以為有什么異狀能瞞過她老的耳目?”
花尋真神色一頓:“師兄是說,這是漓祖故意所為?”
“八九不離十?!泵分厣街刂攸c(diǎn)頭。
“可漓祖為何會(huì)青睞這陌生小子?莫非漓祖和他……”花尋真仿佛想到什么可能,可很快又直接搖搖頭,“這絕無可能性。漓祖受困在覆海峰已有千余年,根本沒有離開過半步,又怎會(huì)認(rèn)識一個(gè)十幾歲的小娃娃?”
“難道是這小子修行資質(zhì)逆天,漓祖見獵心喜?”花尋真放出神識向鄧拓海掃去,口中還自言自語道,“嘖嘖,這小子竟是個(gè)四屬性雜靈根,十足廢柴……咦,不對,竟是上品火靈根,還有幾分雷系靈根異變?!?p> 花尋真望向梅重山道:“師兄,這小子的火系靈根,可是本宗難得一見的上品資質(zhì),在這世間也就單比你的火系天靈根差上一等。你至今還未尋得合適弟子傳下衣缽,見到這小子,難道你就不動(dòng)心?”
梅重山沉吟片刻,搖搖頭道:“舍妹前些時(shí)日發(fā)來一道傳音符,說我有一個(gè)外家血脈后人此次會(huì)拜入本宗,想必我那后人多半就是這娃娃了。”
花尋真見梅重山搖頭,反問道:“噢,這小子既是師兄的血脈后人,收為衣缽弟子豈不更好?”
“這樣的人使喚起來,師兄你也能放心,絕不會(huì)如我門下張歡那逆徒,竟敢暗中投靠蕭瑯老賊。這次咱們剿滅蕭氏逆賊,就是這小賤種在暗中通風(fēng)報(bào)信,害得咱們放跑了不少蕭家余孽,以致于連本宗那件秘寶都未能收回?!?p> 梅重山嘆氣道:“這小娃娃除了是我的血脈后人之外,其實(shí)還有另一重身份,據(jù)舍妹透露,他乃是咱們師父的家族后人?!?p> 花尋真臉色一變:“什么?師父他老人家的家族后人?這小子出身三陽鄧家?”
鄧開山老祖在世之時(shí),但凡有修士提起三陽鄧家,其所代表的赫赫威名,絲毫不下于如今的梅塢島梅家。
“三陽鄧家早已成過去,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靈鰲島鄧家?!泵分厣接质且宦晣@息。
看花尋真的疑惑表情,顯然對鄧、熊兩家恩怨所知不多。
梅重山解釋道:“師弟你有所不知,師父隕落之后,鄧家也隨之沒落。百余年前,三陽島已被一個(gè)熊氏筑基家族奪占,鄧家后人也被逼遷居到了靈鰲島上?!?p> “師兄,那三陽島,畢竟是師父他老人家親手建立的基業(yè),當(dāng)年你我二人也是常去的,就連你弟妹國真,也是在三陽島上與我相識結(jié)緣?!被▽ふ嫣峒叭枍u,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懷念之色。
他又有些不忍的問道:“師兄,你既然知道三陽島被奪之事,為何會(huì)袖手不管?如果師父在九泉之下聽聞此事,會(huì)如何看你我二人?”
梅重山猶自嘆道:“唉,說來全怪天意。此事發(fā)生十年之后,我方才聽聞了消息,而且當(dāng)時(shí)有蕭瑯老賊在旁虎視眈眈,我也不好橫生枝節(jié)?!?p> “你還記得嗎?當(dāng)年師父出事后,為了他老人家所留遺物,師父在宗門的后人可是和咱們師兄弟鬧得不可開交,主要就是這蕭瑯老賊在其中煽風(fēng)點(diǎn)火,最后搗得咱們雙方灰頭土臉,反倒讓蕭瑯老賊占盡便宜。”
聽了梅重山之言,花尋真像是想起了當(dāng)年什么舊事,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至于山谷中的鄧拓海,仿佛被人遺忘了一般,兩人再也未曾提及。
卻說此時(shí)的鄧拓海,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他的意識正陷入一種玄妙的狀態(tài)。
他只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團(tuán)水球之中,四周那些冰冷刺骨的碧綠色液體,拼命往他體內(nèi)鉆。
全身浸泡在其中,凍得他早已處于麻痹狀態(tài),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dòng)彈。
唯有腦中意識,反倒精神無比,但又總是蹦出一些荒誕的影像。
比如,他眼前總會(huì)浮現(xiàn)一個(gè)白衣嬌媚少女,娉笑之間,遙遙舉杯,似在邀他對飲。
只是這少女長得古怪,竟然頭生玲瓏雙角,鄧拓海斷定,此必是心魔顯化的幻象在作祟。
再看其他新弟子,也和鄧拓海情形相似,盡管他們倒在地上似在酣睡,但甘霖雨幕仍在淅瀝瀝下著。
這些新弟子暴露在冰冷雨水中,全身淋得濕漉漉的,酣睡之中猶在打著寒顫,感受定比鄧拓海也好不多少。
這甘霖雨幕一直在下,足足持續(xù)到黃昏時(shí)分,這才見山腰間云層之中,又突起一陣狂風(fēng),將濃密的陰云吹散,甘霖雨幕終于停歇。
云海深處,隱約可見一條巨長黑影遨游翻騰,正是那條顯化妖身的漓蛟。
稷臺之上,但見梅重山一咬牙,突然對著上方云層抱拳行禮,抬頭高喊道:“漓祖,晚輩有一事相求?!?p> 云海深處的漓蛟想是聽到了高喊,只見云層一陣翻涌,漓蛟那顆巨大頭顱已然探出云層,懸浮在山谷上空。
漓蛟雙目好奇地俯視著梅重山,口中又傳出那種清脆如銀鈴般的女子聲音:“說吧,何事?”
“晚輩只求問元嬰一事?!泵分厣洁嵵鼗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