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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劍錄

第七四回 三俠入湖道如履薄冰 鐵漢遇機關(guān)寸步難行

掛劍錄 尉遲咬金 4513 2024-06-07 14:03:07

  四周漆黑,一片墨色。

  徐碩努力睜眼,以待能適應(yīng)這濃黑的環(huán)境。片刻混沌之后,徐碩慢慢憶起前事。三星在天之奇毒,人血藥引、松脂、羬羊脂膏……鎮(zhèn)戎軍、錢來山、落日峰、玉鏡谷、瓊霞丘、寄萍洲……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自己仿佛被推入一處沼澤,慢慢深陷。而北笙依舊躺于病榻,命懸一線。

  現(xiàn)在,自己身處何方?這一團漆黑之地,似是牢籠。徐碩伸手四下里亂摸,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被捆綁,而這里也不想牢房。他試圖站起身子,但是方一站立,頭便碰到了石壁。這里像是一處洞穴。

  徐碩長臂伸展開來,四下里碰觸一遍,這洞穴逼仄,潮濕。四周石壁皆有滲水,而這石壁也并不牢靠,像是泥沙壘筑而成。

  徐碩忽然想起懷中的火折子,當(dāng)胸一摸,竟然還在。那火折子點燃之時,徐碩終于看清這里的環(huán)境,不免倒吸一口涼氣。

  這到底是哪里?

  四壁滲水,腳下更像是潮濕的泥潭。他彎腰往前走了幾筆,鞋已經(jīng)濕透了。徐碩努力回想在寄萍洲的情形,按理就算是把自己打暈,也不會將自己囚禁得太遠,這瓊霞丘本身就地勢險要,要出去都困難,何況還帶著一個被打暈的人?

  而且,到底是誰,有如此高的功夫?按照徐碩的功力,怎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暗算?

  他想起當(dāng)時的情形,在破窗小孔中與那老婦四目相對,然后頸脖一涼……那涼氣竟然似是從那老婦的眼睛中冒出來的一般!徐碩再度回想老婦的眼神,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婦人,竟然有如此清澈之眼神,睛如點漆,塵埃不染,怎么會這樣?

  徐碩一路往前,越來越潮濕,腳下的泥不斷往外冒水,越往深處那水便越多,最后泥中的水都快沒過腳背了。

  我到底在哪里?徐碩按捺不住心中疑問,這個念頭幾乎要從腦中蹦跶出來。我到底在哪里?

  這泥沼,這水……徐碩不由地一個激靈,如果猜的不錯,很有可能置身于湖底。

  這寄萍洲坐落于聽波湖上,將自己弄暈,扔到湖底,倒是不難。但是,扔到湖底是為什么?一沒囚禁,二沒用刑,三沒看管,扔到湖底自生自滅?這似乎毫無意義!

  徐碩實在想不通。正思索間,忽的聽到背后陣陣風(fēng)聲,徐碩心內(nèi)大叫不好,在逼仄的洞內(nèi)無處閃躲,他只得快速俯身,將整個身體貼于潮濕的泥沼之中,那黑影猛虎一般從其頂越過——好生厲害的一招餓虎撲食!

  你有餓虎,我有輕猿!

  徐碩于泥沼中,將身一翻,長臂伸展,正中那“餓虎”腳踝,他暗自發(fā)力,氣運丹田,竟然生生將那“餓虎”給回扯了下來。

  那“虎”也不是好欺負的,雖然撲空,腳踝受限。依舊強打精神。長臂前伸,只見一只鐵拳照著徐碩門面劈了過來。徐碩連忙用拿了火折子的手招架,這么一擋倒是不打緊,那火折子不偏不倚正好照在那人臉上——這不是戰(zhàn)奴又是哪個?

  徐將軍!

  戰(zhàn)奴!

  在這潮濕石洞內(nèi)相見,二人俱驚喜!

  徐碩問那戰(zhàn)奴詳情,倒是跟自己的經(jīng)歷相似,亦是趁晚去寄萍洲想一探究竟,結(jié)果被人打暈,醒來便入了這洞中。

  “你可曾見一老婦?”

  那戰(zhàn)奴的面色在火折子的映襯下,似是有些古怪,半晌才彷徨道:“確是見著一老婦,只是先聞其聲,以為是二八少女,待見到真人,嚇了一跳。”

  “金銀二仆可在?”

  “這倒未曾見?!?p>  徐碩點點頭,將自己的遭遇如此這般說與戰(zhàn)奴,二人皆驚。說起來,二人分是大宋和大夏數(shù)一數(shù)二的勇士,功夫了得,卻在不知不覺間被人從后劈掌而下,實在是不可思議!

  二人在石洞內(nèi)繼續(xù)往前,剛走了幾步,便見前方似有光亮。

  “難不成就要走到頭了?”戰(zhàn)奴喜道。

  “走,上前看看!”自打洞中遇到戰(zhàn)奴,徐碩心內(nèi)倒是定了些神。雖說戰(zhàn)奴是個黨項人,又是天都王府家奴,但徐碩卻對其有種惺惺相惜的信任感。戰(zhàn)奴是北笙最信任的侍衛(wèi),與戰(zhàn)奴一起,似是與北笙也有了更多的聯(lián)系,這樣愛屋及烏的情緒,令徐碩對戰(zhàn)奴格外親切。

  而戰(zhàn)奴亦是抱有同樣的情感在,他幫著北笙救過這個宋將,也冷眼旁觀過,在曠日持久的相處中,他發(fā)現(xiàn)這個僅有二十歲的年輕宋將,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自信、俠義和柔情都是他在大夏男子身上從未看到過的。即便他是大小姐的意中人,自然也是他戰(zhàn)奴心悅誠服的人才對。

  卻說二人見到前方光亮,便是鉚足了勁兒,往前走。那光亮似有移動,又似乎偶有搖晃,隨著那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戰(zhàn)奴驚呼:“將軍,好像就是個火折子,跟咱們的一樣?!?p>  其實不用戰(zhàn)奴說,徐碩已經(jīng)看到,心里未免有些失落,本來以為有了希望,誰知這光亮竟然是個淪落人!

  “徐將軍?戰(zhàn)兄弟?”那光亮處,有人高呼。

  歸石!這洞中的,竟然是歸石。

  三人復(fù)又聚在這潮濕洞中,自是又驚又喜。那歸石見到徐碩、戰(zhàn)奴二人,激動地說話聲音都發(fā)抖。說到入洞中的原因,竟然與徐碩、戰(zhàn)奴如出一轍。

  歸石亦只身前往寄萍洲,見一老婦,被偷襲至此。

  “我觀這洞,一則潮濕,二則還有水草浮在這泥沼中,估摸著這是聽波湖的下面?!睔w石摸著滴水的石壁道。

  徐碩笑著點頭,心內(nèi)些許疑惑在慢慢擴散。

  “這聽波湖與那玉鏡湖相連,我們按照這條道走,不知道會到哪里?不會走到玉鏡湖底吧?我這一路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玉鏡湖底?徐碩想到那片深綠色的水域,水下有暗網(wǎng)、磁石,機關(guān)重重,似是有人布局。如果說這條道能通玉鏡湖底,而老婦又將三人都送至這石洞,那其行動就必有深意了!

  三人在石洞中蜿蜒向前,歸石于前,徐碩居中,而戰(zhàn)奴在后,三人魚貫而行。

  “這洞恁是神秘,也沒個岔路,也沒個起伏,便是一路這么往前,不知何時是個頭?!睉?zhàn)奴嘟噥著。

  “戰(zhàn)大哥且耐煩些,凡事必有個終了。”徐碩暗自好笑。這個平時喜行不于色的西夏漢子,若是熟稔起來,竟是一個愛說愛笑的話癆。

  聽得徐碩叫他“戰(zhàn)大哥”,戰(zhàn)奴胸中一熱,活了一輩子,打小被野利遇乞帶到府中,便是鞠躬盡瘁,一生為奴,哪里會想到,有朝一日,竟有一高高在上的小將軍叫自己“大哥”。

  正兀自感動的當(dāng)兒,忽聽得前面水聲隆隆,光聽那聲響似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勢。

  “你們聽見了么?這聲音恁是有些壯大?!?p>  “看來真的要有個終了了?!睉?zhàn)奴附和道。

  歸石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徐碩和戰(zhàn)奴緊隨其后。不過百十米,遇一岔口,那歸石絲毫不曾猶豫,便往東面的路徑而去。

  “那水聲似是在東面,希望我?guī)У穆窙]錯?!睔w石像是在給二人解釋,又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往東面的路沒錯。說起來歸石跟著歸之藍在錢來山也住了十多年了,這錢來山的一水一石一峰對他來說都是爛熟于胸。這玉鏡湖也不是第一次來,瓊霞丘也來回往返多次,竟然不知道這里居然有一世外桃源,而這湖底還別有乾坤。

  歸石越走越驚嘆,這石洞都是人工一石一鑿?fù)诔鰜淼?,這得多大的功力啊!

  好像是在證明歸石的選擇沒錯,那隆隆的水聲越來越大,腳下的泥越發(fā)濕軟,甚至出現(xiàn)了水洼,還有星星點點的水草。漸漸地,水草越來越多,積水也越來越深,最后那水已經(jīng)沒過了三人的小腿。

  大約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水聲越來越大,大得幾乎蓋住了洞內(nèi)的所有聲音,而體感也愈加發(fā)涼……忽地聽歸石一聲驚呼,徐碩與戰(zhàn)奴猛地抬頭,緊接著也驚呼起來。原來在他們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入瀑布一般的屏障,那銀色的水花似是從天而降。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唐人的詩句此刻倒是非常應(yīng)景,徐碩不由地吟了出聲!

  戰(zhàn)奴哪里知道什么古詩,只道是徐碩即興之作,“將軍還有空作詩,現(xiàn)在咱們怎么辦?”

  “歸石,咱們怎么辦?”徐碩口中喊著歸石,卻轉(zhuǎn)頭對戰(zhàn)奴道:“咱們有歸大哥,有什么好怕的?!?p>  只見那歸石從懷中掏出一根草繩,扔給徐碩與戰(zhàn)奴,叫二人將繩子拴在腰間,“咱們恐怕要穿過這層瀑布了。這里應(yīng)該就是聽波湖和玉鏡湖的交接。繩子都拴好了,免得咱仨走失?!?p>  二人照做。

  那銀白色的水花砸在身上還微微有些許疼痛,三人感覺到那水越來越深,最后站立不住,只能浮游而上,索性三人都深諳水性,否則,穿過了這瀑布,也得成了水下鬼。

  與徐碩想象的有所偏差的是,原本他以為這瀑布過了,就是那玉鏡湖的水域,他甚至已經(jīng)計劃要浮游而上,先出了這深水再行計劃。但誰知,那瀑布就像是一個水做的簾子,浮游而過,出了那水簾之后,竟然又是一個石洞,那水底的洞穴要比方才的寬和高,三人身高皆在八尺左右,均可直立行走。洞內(nèi)依舊潮濕,水草略深,也更茂密。三人別無他擇,只得往前。徐碩想到尋藥之事,不免有些心急。原本以為找到了這杜林秋,便能順利求到解藥,不想竟然越陷越深,目前他已經(jīng)不曉得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但是卻又不得不往前,就好似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不停地推著自己往這湖心深處探尋。

  徐碩與歸石復(fù)又點燃火折子,探看前路,又但似回了老路,前面一片漆黑。

  “將軍、歸兄,你們聽!”戰(zhàn)奴打小在野外生長,聽力了得。但見他側(cè)耳傾聽,似是有所發(fā)現(xiàn)。

  但徐碩與歸石滿耳還是那瀑布的隆隆聲響。

  “難道你們沒有聽見有人聲?呼號的那種人聲?”

  “沒有!”徐碩與歸石異口同聲。

  戰(zhàn)奴雙手一攤,嘆了一口氣,“你們怎可能聽不到呢?”

  三人正討論這似有若無的“人聲”,忽的歸石停下了腳步。“不好!”

  “怎么?”

  “小心!”但聽歸石一聲呼號,幾乎與其話音同時,兩旁石壁中萬箭齊發(fā),徐碩見狀,肝膽俱裂,別無他策,只迅雷一般就地俯身!這俯身不打緊,身子尚未及地,忽的從腳下泥沼中飛出無數(shù)小劍,徐碩一提氣,剛要及地的身子略起半寸,空中飛速回旋,躲過空中無數(shù)箭雨,而身子下的小劍亦從縫隙而過。

  就這么且躲且行,回轉(zhuǎn)了數(shù)十圈后,徐碩深知這絕非長久之計,這樣的體力耗費下去,很快就會力竭,到時候就被這些箭和劍扎成了刺猬!

  僵持之間,忽的周遭箭雨紛紛下落,甚至碎成數(shù)節(jié)。徐碩勉強穩(wěn)住心神,回身一看,原來是戰(zhàn)奴自腰間抽出那神器金銀絲,空中那么一甩,小劍紛紛下落。

  歸石自懷中掏出數(shù)枚鐵鏈子,往兩旁石壁一撒,那箭雨便越來越式微,最后竟然停了!

  “你怎知石壁上有機關(guān)?”

  “方才我觸及到石壁,箭雨飛出。我估摸著這石壁上有機關(guān),遂用鐵鏈子試探,還果真停了?!?p>  “多虧得你機智,否則我們都成刺猬了?!?p>  “戰(zhàn)兄弟的好身手,到底是什么能讓小劍都碎掉了?”歸石疑惑地問道。

  “金銀線?!?p>  歸石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金銀線?!?p>  “歸兄知道金銀線?”

  “略有耳聞?!?p>  “這可是個稀罕物件,一般人還真的耳聞不到?!毙齑T笑道。

  “我們老爺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我跟著他,聽說個金銀線還是常有的?!睔w石輕松說道,與徐碩相視一眼,二人不由地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戰(zhàn)奴看得糊涂,一跺腳,“都什么時候了,方才差點就成老刺猬了,還在這里笑。再笑下去,我就得為我家大小姐哭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現(xiàn)在倒是覺得,北笙一定會沒事的?!毙齑T拍了拍戰(zhàn)奴的肩膀,“走,我們繼續(xù)?!?p>  接下來的路,三人格外仔細,歸石帶路,再也不敢用手觸碰洞內(nèi)石壁,甚至連水草都竭力繞開,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委實有些滑稽,亦有些憋屈。

  約莫走了半炷香的時辰,那人聲漸漸入耳,這一回,不僅是戰(zhàn)奴能聽得,徐碩與歸石均有耳聞,那人聲,聽上去有些模糊,亦有些嘈雜,甚至偶爾還帶著些許的歇斯底里。

  “是男聲!”歸石聽了一小會兒,皺眉道。

  徐碩與戰(zhàn)奴哪里有聽不清的道理,都聽出是男聲,只是這湖底的洞中,怎么會有男聲出現(xiàn)?

  徐碩回想起之前那片深綠水域,再看看這周遭的深色水草,還有洞頂?shù)暮谏冢氡剡@里就是那片水域之下吧。如果是這樣,這洞之上應(yīng)該就是那片大網(wǎng),換言之,即便方才從瀑布之處一路上游,也未見得能逃出生天,上面的鐵網(wǎng)依舊會將他們罩??!

  磁石、大網(wǎng)、機關(guān),還有不絕于耳的男聲,這一切到底說明了什么?徐碩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這危險與征戰(zhàn)沙場不一樣,與對簿公堂也不一樣,甚至與火燒糧倉、敵營尋父都不一樣,這種危險,是徐碩從未體會過的!

  不知徐碩等人在這石壁內(nèi)何去何從,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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