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雖在各自心里都有了個盤算,可終歸是幽冥府進貢,玄太子親自護送,若由他們斷定為贗品,怕是會駁了幽冥府的面子。
可帝君與魔尊已經(jīng)將話說到此處......
眾仙面面相覷,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玄策的身上。
若換了旁人,定是覺得下不來臺,要么窘迫,要么駁斥。可這位玄太子不同,只溫爾一笑,攜著杯子站起身來,“既然真的青袂寶傘在涂山處,那此處的自然就是假的了。當日我拿到青袂寶傘時并未細細查驗真假,再加之對此傘的了解也并沒有帝君這般熟悉,便疏漏了些。獻寶之時,幽冥府只想著將最好的都呈予天界,卻是從未想過這青袂寶傘也會有假。”他舉杯向眾人,“此事確是玄策的疏忽,擾了大家的興致,還請諸位莫要怪罪才是?!?p> 觀瀅本對這些個寶物充滿了期待,尤其是這把我和花銀(主要是我)心心念念的青袂寶傘,如今聽聞此傘為假,自然難免要降了些性質(zhì)。
但礙于玄策態(tài)度極好,又是真心誠意的進貢了不少好東西,她自然不會因為這一把傘的紕漏而壞了天界與幽冥府的和氣。
“天族與幽冥府原本就是一家,玄太子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等能得玄太子親自講說諸寶之奧妙,已是幸運之至,榮幸之至。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p> 觀瀅亦舉杯回敬,眾人見狀紛紛起身應(yīng)和,“是啊是啊,這點小事何足掛齒,玄太子太過客氣了?!?p> 如此,這番景象,倒是讓我和花銀愣了愣,摸不清楚這玄策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然而,就在他下一句話脫口之時,本帝君恍若雷擊。
“既然這傘是假的,玄策自然無顏進獻贗品于天界,此傘,還是由在下帶回去吧。”
說著也不管觀瀅的看法,自顧自走到我身旁將傘拿到了自己手中,經(jīng)過我身旁時還不忘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轉(zhuǎn)身之時,我倏然抓住他手中的傘。
有老娘在,就這么讓他將傘帶走是萬萬不可能的。
“帝君這是何意?”
“無甚,只思量著,這傘既然已經(jīng)進貢給了天界,又由天帝轉(zhuǎn)送給觀瀅公主,這物件自然就是觀瀅公主的。天帝與觀瀅公主還未發(fā)話,玄太子就這么將傘帶回去怕是有些不妥。”
玄策若有所思,又恍然地點點頭,想觀瀅看去。
“我沒意見,玄太子請便。”她想也不想道。
我的心又向下沉了沉。
我看向花銀,花銀卻是比我要平靜的多。
他大抵是過去與這玄策打交道時沒攤著什么便宜,故而早就知曉他不大容易搞定。
本來一口咬定他這傘時假的,觀瀅如此好強又愛面子的人一定不會允許寶庫里多了一件贗品,只需到她將這傘扔出來,或是將它拋于腦后,便是我的下手之時。
哪曉得這玄策竟是個不好糊弄的。
本來這傘若放在天界,我還能想些法子去拿。如今落在玄策手中,若任由他帶回幽冥界,豈不再難見到?
我正思襯著,玄策使大了力氣將傘從我的手里抽離,寶貝倏然離手,我只能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在心里默默流淚。
終熬到曲終人散,我一路小跑追上玄策的步伐,在重瀧小路攔住了他。
“洛帝何事?”
“你手里那把傘......我尋思著你留在手中也沒有什么大的用處。你也知曉我對那青袂寶傘頗有執(zhí)念,可那傘如今鎮(zhèn)于涂山陣中,相比每個上萬年也難以出來,縱然是取出來了,有花銀那廝在,他八成也是不肯給我的?!?p> 他瞇著眼睛,嘴角不知怎得就勾上了幾分笑意,“所以呢?”
“所以......那個,我聽聞你們幽冥府的人一向慈悲為懷,憫濟一切,對功德什么的極為看重......不若做個順水人情,將這贗品贈與我,一則我承了你的這份情,二則你全了我的心愿,也算功德一件。你看可好?”
他仿若對我的話頗有感悟,認真思索了許久。
我極力掩飾著內(nèi)心的期待,只見他露出一個舒緩的笑容,“不好。”
“這是為何?”
“洛帝許是記錯了,一向慈悲為懷、憫濟一切的,是西方諸佛菩薩。而我幽冥府歷來的作風卻是:不做賠錢買賣。”他看了看手中的傘,又道,“至于這傘,不巧的很,在下對那青袂寶傘也頗有執(zhí)念,洛帝若當真想要這傘,需得先化了我的執(zhí)念才可。”
便是不想給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如何能夠化去玄太子的執(zhí)念?”
他若有所思,“嗯......聽聞西海之濱有片幻樹林,林中有一巨型幻樹,堪稱幻樹之祖,至今已有八十萬年之久。此樹萬年一結(jié)果,結(jié)出的幻果可幻化萬物,若能得此果,許是什么執(zhí)念都能夠化解了吧?!?p> 他這茬提的倒是時候,幻樹萬年一結(jié)果,下次結(jié)果,恰在三個月后。
我了悟,這是在點撥我呢。
我一心想著青袂寶傘,自然將花銀與幽冥火珠的事拋到了腦后。待我與玄策道別以后在路上與他相逢之時,恰看到他與素希站在一處。
微風吹來,頭頂這顆梨花樹長了數(shù)萬載,還是這般的脆弱,只輕輕一搖晃枝椏,便墜落了滿地。
一片花瓣隨風滑落到素希的頭上,不知說到什么,花銀皺著的眉頭舒緩開來,銜著笑意替她拂去了頭頂?shù)幕ò辍?p> 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倒是十分應(yīng)景。
這二人站在一處,卻是比當年更加登對了。
許是我修心修得還不夠,還未能參透因果,未明放下。
那愈發(fā)明媚的笑容晃得我實在迷糊,我揉了揉腦袋轉(zhuǎn)身離開,卻忽而裝進一個懷里,驚得我霎時后退了幾步。
“在看什么?”花郁順著我方才的目光看去,只一瞬便了悟,“一具凡胎肉體,能夠得道成仙,也是承了你的情。你若心里還存著不快,大可以發(fā)泄出來。左右觀塵讓你成了天界唯一的女帝,這一眾女仙,理應(yīng)由你管制?!?p> “魔尊的意思,是想讓我徇私?”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你的一向作風嗎?”
我著實算不上什么品德高尚的神仙,經(jīng)他這么一引導,那沉寂數(shù)萬年的委屈倏然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