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文雪再回到里屋時,柳若芳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她抹抹眼角的淚,訕訕笑道:“唉,讓雪兒你見笑了,人年紀大了,就是容易掉眼淚?!?p> “沒事,小姨,我剛才讓店里的那位小伙計幫忙泡一碗紅糖水給你端來,給您降降火,暖暖身子?!瘪樜难┰谒磉呑?,提到那個人,便問道:“對了,剛才那位年輕的伙計稱您為師父?他是……”
“哦,你說的是阿辰吧。”柳若芳道:“那個孩子是八年前在北平認識的,唉,說起來也是個苦命人,爹娘不要他了,把他寄養(yǎng)在親戚家,親戚對他也不怎么好,各種克扣他的吃穿用度,他本來身體就很虛,某天更是昏倒在我家藥鋪門口,我和大富便救了他,給他灌了一大碗?yún)脱a藥才把命吊了回來,從那以后,他便日日來我家藥鋪幫忙,說是要報答我們,外加償還藥錢。我本來是說不必這樣的,但那孩子聰明能干、不怕吃苦,再加上當時鋪子里也缺人手,便由著他了,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那孩子對醫(yī)藥興趣濃厚,在醫(yī)術上也頗有天賦,我甚是喜歡,隨口問了一句要不要隨我學中醫(yī),他一口答應了,當日便敬茶行禮拜師了,再后來,我們家打算移居岳城,他的老家正好也在岳城,便也跟著過來了,說起來,搬家那會兒,阿辰他幫了我們不少忙呢。”
駱文雪忽問道:“不過,我們巫醫(yī)族不是規(guī)定過,母族醫(yī)術傳女不傳男嗎?”
柳若芳搖頭笑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去母族的籍貫了,算是俗世中人了,除了不許向外人透露母族信息,那些繁文縟節(jié)不遵守也無傷大雅,更何況,如今這世道,肯學中醫(yī)的年輕人少之又少,哪還容得你挑三揀四呢?”她說到這里,嘴里嘖嘖贊嘆:“那個孩子呀,好,真的是好,又好學又勤懇,現(xiàn)在不心浮氣躁的年輕人可不多呀。”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嬌俏的女聲傳了過來:“娘!爹爹做了好多好吃的!是家里來客人了嗎?”話音剛落,一位清秀伶俐的少女風風火火的推門進來了,她跨進屋子,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屋內還有外人,身子一怔,呆呆打量著屋內的駱文雪。
駱文雪同時也在打量著她,這女孩應該就是小姨剛剛提到的女兒,徐秋燕。只見她眉清目秀,臉型為稚嫩的鵝蛋臉,模樣頗似柳若芳,留著女學生的短發(fā),一對大眼睛明亮有靈氣,整張臉顯得生機盎然,從外貌上看十五歲左右,她背著一個小背包,應該是剛下學回來。文雪跟她一對視,微微一笑示好:“表妹好?!?p> 徐秋燕實在沒認出眼前這人是誰,依舊有些懵懵的,柳若芳趕緊起身拉上她,沖文雪介紹道:“雪兒呀,這就是我剛跟你說到的,我閨女徐秋燕,燕子呀,這是你二表姐,駱文雪,她自小就住在外地,你一直沒見到過,現(xiàn)在她回來了,你們借此機會好好認識一下?!?p> 徐秋燕一聽,便想起來了,原來眼前這位漂亮姐姐就是大姨的小女兒,娘經(jīng)常提到她,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面,如今可算是見到真人了,她眸子微亮,道:“二表姐好漂亮。”
駱文雪笑著回道:“你也很漂亮呀,跟小姨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p> “哪有?!毙烨镅嗤兄?,忿忿道:“娘天天說我長得不好看,一點沒繼承到她的美貌?!?p> 柳若芳拍了她一下,笑罵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少在你表姐面前詆毀我?!?p> 三人在屋內說笑了片刻,徐秋燕突然想起些什么,開口道:“對了,娘,‘駱會長’和‘楊參謀’要生小狗崽了,需要補充營養(yǎng),我正好買了袋狗糧,我現(xiàn)在去喂給它們吧,免得待會又忘了?!?p> “駱會長?楊參謀?”駱文雪疑問道。
秋燕回答道:“哦,就是我們家養(yǎng)的兩條……”
“咳咳!”柳若芳輕咳兩聲,打斷了秋燕的話,蹙眉道:“說過多少次了,自己在家叫叫就是了,別跟外人說?!?p> 秋燕有些不服,嘟囔道:“表姐又不是外人……”
“表姐更不能說!”柳若芳神情嚴肅,自打姐姐和端兒出了那些事后,她恨不得舉起斧子上門劈了駱振海和楊忠那兩個王八蛋,奈何人家都是當官的,自己一個小老百姓也斗不過他們,正巧家里收養(yǎng)了兩頭小狗崽,為了泄憤,便給它們分別取名‘駱會長’和‘楊參謀’,可不管咋樣,駱會長可是文雪的親爹,那不是連帶她一塊罵了嗎?以前文雪住在霧隱山也就罷了,如今她回來了,讓她知道了可不好。
駱文雪笑著擺擺手表示無妨,其實她心里并不認為狗是罵人的詞匯,因為狗是忠誠的代名詞,而某些人,連最基本的忠貞都沒有,配與狗相提并論嗎?
秋燕也沒在意那么多,她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興沖沖的拉著文雪說要帶她一塊去看看自家的寵物,剛走到屋門口,正巧阿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走了過來,和姐妹倆打了個照面,文雪見了他,習慣性的頷首問好,而秋燕卻是小嘴一抿,臉蛋有些微紅,拉著文雪跑開了。
兩人來到房屋的后面,墻角處搭了一間挺寬敞的狗屋,兩條大黃狗趴在外面懶洋洋的曬太陽,一般來說,狗見了外人,不免要汪汪狂吠一陣,而秋燕家養(yǎng)的兩條狗性子本就溫和,再加上文雪從小在藥材堆里長大,身上始終帶著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和藥鋪的味道不甚相似,以至于大黃狗誤以為她是藥鋪的人,便也不發(fā)作,甚至湊上前吐舌頭示好,憨憨的樣子甚是可愛。
這也引得駱文雪一陣歡喜,俯下身溫柔的撫摸著大黃狗身上柔順的皮毛,再看徐秋燕,她依舊小臉微紅,走神似的呆板,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抓著狗糧丟給兩只大狗,到后來還呆呆的把狗糧往自己嘴里放,文雪見了,立馬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笑道:“傻丫頭,怎么了?突然心不在焉的。”
徐秋燕總算注意到自己的怪異舉止,尷尬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就是每次一看到我娘的徒弟,就是剛才那個阿辰,就突然覺得臉很燙,心臟跳的很快,然后滿腦子都浮現(xiàn)著他的樣子,前幾年還好,最近這種感覺特別強烈,搞的我現(xiàn)在做什么都容易走神,被教書先生訓了好幾次,我問娘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娘卻笑了笑不說話,也不告訴我這病怎么治。”
駱文雪“噗嗤”一聲,隨即掩嘴忍住不笑。從剛才這傻丫頭的神情舉止就能看出,她對那個阿辰有意思,這是開始思春了,也是,她都十五歲了,這也是青春期女孩的正常心理現(xiàn)象。
秋燕見文雪一笑,便指著她的臉道:“對!就是這種笑容,當時娘也是這么笑的?!?p> 文雪徹底憋不住,直接笑了兩聲,這丫頭實在是傻的可愛。
秋燕見她一直笑卻不說話,蹦噠兩下,氣急道:“你別光顧著笑呀!你說說我這到底是什么毛病嘛!”
文雪臉上依舊洋溢著笑容,湊近秋燕,故作神秘道:“你不會…..喜歡阿辰吧?!?p> 秋燕聽罷,小臉“唰”的一下紅了,一時間有些慌了神,結巴道:“哪….哪有,阿辰他是長的很好看,性格也很溫和,對我和爹娘也很好,人也很謙虛勤奮……但是還談不上喜歡的…..”
駱文雪看著她語無倫次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秋燕解釋了半天,越說底氣越不足,最終認命的低下頭,手指揉捏著衣角,道:“是,我是對他有一些好感啦,但是不是喜歡我現(xiàn)在還有些分辨不出來,就是感覺跟他在一塊很開心罷了?!?p> 駱文雪其實也沒有過戀愛的經(jīng)歷,也沒體會過思春的感覺,所以也沒法給她開導,只得敷衍的點頭附和,反正有小姨和姨夫在,他們肯定比自己有辦法疏導她。
“不過話說回來,阿辰究竟是什么來路?家世真的清白嗎?小姨說他是一戶人家的私生子,他有沒有說過究竟是誰家的?”駱文雪對外人的警惕性向來很高。
秋燕嘆道:“唉,說起他的身世,實在是可憐,他爹也跟大姨夫一個德行,生了他又不對他負責,把他寄養(yǎng)在親戚家,這么多年來,他連親爹的面都沒見過,只知道他爹是一個當官的,娶了好幾房姨太太了,那個家哪里容得下他?說是寄養(yǎng),其實也相當于被流放,由著他自生自滅了,而他親戚也瞧不起他,天天欺負侮辱他,后來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便跟著我們到岳城來了,他用帶出來的一些錢在藥鋪旁買了間小屋子,如今就住在那里。”
秋燕低頭輕撫著膝間的大黃狗的毛發(fā),繼續(xù)道:“以前我們也問過他爹娘是何人,可那段童年的回憶實在是不堪回首,每次一問他就淚流滿面的,我們也不好刨根問底、戳他心窩子,索性就不問了,反正他家里人又不想要他,我娘對他說,那種家不要也罷,以后就把我們當自家人好了,跟著我們每天聽診看病、懸壺濟世,積攢功德,求來世托生一個好人家?!?p> 駱文雪卻從中聽出了另一種意思,小姨讓阿辰一個外男把她們當自家人,每天和她們工作診病,也等于在說她打算讓阿辰以后跟他們過日子,也相當于她已經(jīng)把阿辰當未來女婿看待了,而秋燕對他也是芳心暗許,沒準這事真的能成。
她又湊近秋燕的耳朵,低聲笑道:“既然你那么喜歡他,就加緊時間跟他表白呀,要是晚了,沒準他被其他漂亮姑娘搶走了喲。”
徐秋燕小臉緋紅,低下頭嘟囔道:“我也想過呀,可我…..不太敢呀,我怕他會拒絕我。你是不知道,他人長得好看,這一片對他芳心暗許的姑娘多的很,媒婆把我家的門檻都要踏破了,而媒婆介紹的那些姑娘個頂個的貌美有才華,可我長相平凡,又不聰明,有那么多白天鵝可選,為什么還要選我這個丑小鴨呀?!?p> “那這么久以來,媒婆上門提親時,他有點過頭嗎?沒有吧,沒準人家就喜歡丑小鴨呢?再者說,他是小姨辛苦栽培的果實,你覺得小姨會白白送給別人,不留給自己孩子享用?”
話糙理不糙,徐秋燕也覺得是這個理,但奈何她自卑內向的性子沒法讓她大膽開口表達愛意,秋燕盯著文雪看了一陣,嘆道:“我真的好羨慕表姐你,又漂亮又有氣質,還那么聰明,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的美貌和聰慧的話,沒準我就有勇氣和他表白了?!?p> 駱文雪微笑的看著她,心里暗嘆:其實是我羨慕你才對。
精明慈愛的母親,憨厚負責的父親,文雅孝順的未來丈夫,辛福美滿的家庭……這些,都是我可望不可即的。
不知不覺,便到了飯點了,徐大富也做好了午飯,端到了里屋的飯桌上,飄出的香味把姐妹倆都吸引過來了,文雪看著滿滿一桌的佳肴,有雞有魚,還有三碟炒菜,頓時垂涎三尺,不得不說,小姨夫的手藝真的不錯,雖說沒有駱府的飯食那么精致,但勝在量多實在,也是色香味俱全,她不禁對徐大富豎起大拇指稱贊,而徐大富也是個不禁夸的主兒,高昂起頭吹噓起自己的廚藝,吹的神乎其神,就差說這些菜吃了能長生不老了。
其實被香味吸引過來不止這姐妹倆,阿辰躲在門外,探出一個小腦袋往里望,他傻笑著看向柳若芳,一臉的期待。柳若芳立刻注意到了他,似乎也是習以為常了,笑著搖搖頭,指著他道:“瞧瞧,又來個蹭飯的,來吧來吧,一塊兒吃熱鬧!”
柳若芳熱情的招招手,阿辰也沒客氣,一溜煙跑到桌前,挑了一個最好夾菜的位置坐下,秋燕也不甘示弱,趕緊搶了個最靠近雞肉的位置坐下,母雞護崽似的戶主那盤爆炒雞肉,瞪著阿辰,一臉“這些都是我的”的表情,駱文雪看著秋燕這副模樣,也無奈的搖搖頭,默默坐下吃飯了。
記得她曾經(jīng)說過,餐桌是一家人的戰(zhàn)場,這句話果然放在誰家都適用。
一頓飯下來,秋燕和阿辰以筷子為武器,爭奪著餐桌上肥美的燒肉,時不時還掠奪著對方碗里的東西,駱文雪為了吃上幾口好菜,把形象禮儀丟到了一邊,不自覺得加入了戰(zhàn)斗,囤積著自己的糧草,柳若芳則與自家閨女達成聯(lián)盟,幫秋燕掠食,而徐大富卻是個兩面派,哪方勢力也不敢得罪,只好主動將自己的儲備食糧送給各方邀寵,挨個獻了波殷勤??傊活D飯下來,餐桌如打完仗般,一片狼藉。
而柳若芳似是習以為常,吆喝著徐大富收拾桌子,阿辰跟著幫忙,而徐秋燕卻一刻也閑不下來,拉著文雪要出去散心玩耍,柳若芳知道自家閨女貪玩愛胡鬧,沒準又要跑到郊外去瘋玩,很不放心她們姐妹倆單獨出去,便叫阿辰跟著一塊兒,待晚些時候再送文雪回家。
秋燕為了方便活動玩耍,便跑回屋想換一身輕便利落的衣服,柳若芳趁這個空檔,拉著文雪又咬耳朵,再三囑咐她,在駱家不要太勉強自己,若是有什么委屈,盡管來找小姨,自家的大門始終為她開著。
不久,秋燕便換好了衣服,拉著文雪和阿辰,風風火火的跑出了家門。柳若芳依依不舍的望著文雪的背影,本想再說些什么,可再張開嘴時,那三個孩子已經(jīng)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了。
柳若芳坐回交椅上,扶著額頭,不自覺回想起姐姐的事,一時間有些悵然。她回想起當年,自己和姐姐一同下山歷練,來到了岳城,兩人一同開了家醫(yī)館來經(jīng)營生活,那時自己還是個懵懂單純的少女,沒見過什么世面,處處都要姐姐幫著護著,而姐姐從沒嫌她愚笨過,依舊耐心照顧和教導著她,也是在姐姐的經(jīng)營下,醫(yī)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在岳城也混的風生水起。
那時候她就在想,姐姐那么美麗,那么溫柔,才貌品質更是上等,堪稱世上最好的女子,她一定能像小人書上的女主角一樣,找到一位風度翩翩的如意郎君,生一堆健康可愛的孩子,幸福美滿的共度一生,過著人人羨慕的生活。
可沒想到,事與愿違,十幾年后的今天,早已物是人非…….
徐大富再走進門時,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大麥茶,今天的午飯有些油膩,再加上一家人剛剛那樣鬧騰,他擔心媳婦會腸胃不適,便弄了些麥茶來給她,可剛踏進門,就見柳若芳悶悶不樂的坐在那里,他也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自打大姨姐出了事后,媳婦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今天見了文雪,恐怕又感傷起往事來了。奈何自己嘴笨,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只好把那碗茶遞給媳婦,然后走到她后面,給她揉一揉太陽穴,讓其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柳若芳始終懶懶的沒什么動作,任由他給自己腦袋按摩,半晌后,她伸出左掌輕撫著大富的手,將其放在自己左臉龐上,嘴里喃喃道:“我這輩子呀,能遇上你,真的是我最大的福氣。”
徐大富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但心里乍暖,笑道:“誒,別說這種話,有福氣的是我才對,我這么平凡粗笨的人,竟能娶到你這天仙般的媳婦,可以說是光宗耀祖了。”
柳若芳被逗樂了,癡癡一笑。是呀,自打見面以來,大富就一直把她當仙女看待,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還是個給柳氏醫(yī)館送藥材貨物的伙計,當時大富一看到她,眼睛都直了,愣了半天,張口便叫她仙女姐姐,她當時羞得臉都紅了,吵嚷著不想再見到他,卻沒想到自己最后成了他的人。
她進門后,大富更是把她當菩薩一樣養(yǎng)著供著,一點不舍得她沾油污,什么臟活累活都是親力而為,沒一點怨言,還滿大街宣揚自己娶了個仙女;再后來,她生下了一個女兒,當時正值秋季,一排燕子正好從屋頂掠過南飛,便給女兒取名秋燕。在一般人家看來,女兒都是賠錢貨,可他卻高興地嘴角都咧到后腦勺了,興沖沖的跑到郊外佛堂,沖著佛祖像磕了好幾個響頭,大喊著感謝上天又賜他一位仙女。
柳若芳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不自覺得笑了笑,心里的陰霾驅散了許多,她閉上眼,低聲嘆道:“能跟著你,這輩子,真的值了。”
另一頭,不出柳若芳所料,秋燕一離開家,如脫韁的野馬,拉著文雪和阿辰跑到城外的郊區(qū)玩去了,郊區(qū)的環(huán)境倒是不錯,有山有樹,還有一片湖泊,里面游蕩著鯉魚,生機勃勃,空氣清新,倒讓人心情愉悅。文雪自打來到岳城后,心里壓抑的太久了,難得有了次釋放壓力的機會,她便顧不上什么淑女形象,宛如服刑多年的勞改犯獲得假釋一樣,整個人都松開了,和兩人瘋玩了起來。
大約她和秋燕真的是臭味相投,幾乎一拍即合,一個出餿主意的小狐貍,一個行動派的野丫頭,外加一個慣于被秋燕支使的老好人阿辰,三人玩的好不熱鬧。她們紛紛脫下鞋子,走進小湖里里抓魚,文雪抓魚,秋燕就逮蚯蚓,阿辰在一旁抱著魚簍子,雞婆的叨叨著‘小心腳下’‘別走到深水處’之類的;上岸穿鞋時,文雪肚子里的壞水又開始作怪,她仗著阿辰脾氣好,一把抓起阿晨的鞋子,然后拽著秋燕跑到開了,喊著讓他自己走過來拿,阿辰頓時愣在原地,岸上全是碎石子,自己的腳又很是白嫩,實在不敢亂走,哀求她們幫忙。
而文雪卻毫不動搖,高聲道:“我這是對你好,踩踩這些石子路能幫助你活血化瘀呢!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這么點疼都忍不了嗎?那將來怎么保護秋燕!”
此話一出,秋燕的脖子一縮,臉又紅了起來,阿辰小臉也泛起緋紅,他一咬牙,故作鎮(zhèn)定的大踏步向前走去,可誰知剛踏出一腳,一陣慘叫聲響徹山林,隨后整個人垮了下去?;蛟S是文雪激將法的效果,阿辰?jīng)]打算半途而廢,咬著牙往兩人的方向走,隨后響起一連串慘叫聲,逗得姐妹倆直樂,文雪抹了抹笑出的眼淚,又偷瞄了一眼秋燕,她本以為秋燕會心疼一下阿辰,卻沒想到這丫頭笑的比她還歡,還趁火打劫的喊道:“阿辰!你發(fā)誓以后的零用錢分我一半!我就幫你把鞋子還你!”
不知阿辰是沒聽見還是不服輸,他始終咬著牙往前走,伴隨著陣陣大叫聲,總算走到了文雪跟前,隨后如同壯烈犧牲的戰(zhàn)士一樣,倒在地上。這回秋燕總算知道心疼了,趕緊上前想把他扶了起來,誰知他回光返照般抬起手制止,喊道:“等我穿上鞋再讓我起來!”
文雪呵呵一笑,欣慰道:“想不到你這么怕疼的人能堅持到最后,就連秋燕開口幫你都不放棄,精神可嘉,在下很欣賞你?!?p> 阿辰聽后,忽抬起頭:“啊?燕子剛才說要幫我了?”隨后他懊惱的低下頭,拳頭捶地,一臉‘我怎么就沒聽到呀’的悔恨表情。
文雪暗自無語,好吧,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還不快把鞋還我?!卑⒊阶诘厣希瑳]好氣道。
“好了好了,別生氣嘛,作為賠罪,我們倆親自幫你穿鞋?!蔽难┱f著,遞給秋燕一只鞋,兩人走到阿辰腳邊,文雪給秋燕遞了個眼神,秋燕會意的點點頭。
她倆剛蹲下身,趁阿辰不注意,兩人緊握起阿辰的腳腕,曲起五指往阿辰的腳心處狠狠抓撓起來。
緊接著,又一陣慘笑聲,響徹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