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雪與男人坐著車,一路顛簸,直至黃昏才在一座華麗的莊園前停下。
莊園建造在密林深處的懸崖上,懸崖下洶涌的海浪像是能帶走所有妄圖離開的生命……
烏云盤踞在莊園上空,遮住了所有陽光,呼嘯的風(fēng)將二人的長發(fā)高高吹起,陣陣寒意讓林暮雪拉緊了衣服,怪異的不安浮上她的心頭。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視線,男人低頭安撫似的笑了笑,緊緊握住她的手,走入莊園。
老舊的巨大鐵門吱呀吱呀的關(guān)上,阻絕了林暮雪向外看去的視線,將她困在了這散發(fā)著腐朽氣味的一方天地。
在來往這里的車上,林暮雪在腦內(nèi)預(yù)想了太多慘烈的景象,她或許會被關(guān)在陰暗的地下室里,以禁臠的身份腐爛某個角落里,或者像商品一樣在一些有奇怪癖好的老頭手中輾轉(zhuǎn)。在她的千百種預(yù)測里,唯獨(dú)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過上曾經(jīng)那種富足的生活。
陰暗的莊園里只有她的房間有充足的陽光,空氣里彌漫著溫暖的味道,珍貴的珠寶綢緞如流水般送到她手中,有專人負(fù)責(zé)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甚至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頭發(fā)絲,每一毫米指甲,都被仔細(xì)照顧著,脫落的頭發(fā)會被小心記錄保存,除了不能離開這座莊園外,她對在這里的生活沒有絲毫不滿。
慢慢的,林暮雪習(xí)慣了這種被圈養(yǎng)般的生活,習(xí)慣了每個人都稱呼她為ruby(紅寶石),習(xí)慣了在固定的日子里衣著華麗,身上帶滿珠寶,像一棵行走的圣誕樹似的被男人帶著游走在各種宴會上供人觀賞。
她對此并沒有什么不滿,曾經(jīng)的她也常常被當(dāng)做展品,供人觀賞,只是看的人不同罷了。
事實上,林暮雪更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在拋棄多余好奇心的情況下,她在莊園里擁有絕對的自由。
來到莊園已經(jīng)過了很久很久,除了日歷一頁頁的掉落,林暮雪感受不到任何時間的流逝,身高、體重、外貌、都與7歲時沒有任何差別。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時常會一陣恍惚……
她見證日月輪流升起落下,見證四季流轉(zhuǎn),同樣見證了在這長久時間內(nèi)一成不變的自己,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
這種詭異的感覺讓林暮雪格外不適,她迫切的在身邊、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跡。越來越頻繁的要求拍照,直至每一面墻掛滿了她的照片,看完了書房的書,在每本書上留下記號,在角落里用小刀刻下自己的名字,再一遍遍的撫摸深凹下去的痕跡……
又是同樣的一天,林暮雪握緊小刀,想將名字刻在走廊盡頭精致的蛇頭雕像上,卻在無意中轉(zhuǎn)動了雕像。同時,面前的墻里傳來細(xì)微的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
那是一條漆黑的向下延伸的樓梯,從通道里飄出香薰的氣味,其中還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看著這像是要將人吞噬的漆黑甬道,她迅速轉(zhuǎn)動雕像,轉(zhuǎn)身飛奔回房間,關(guān)上門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林暮雪潛意識里感覺到,虛假卻平靜的生活好像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破洞,但她比想象中膽小太多,長久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讓她不敢向前挪動任何一點。
她在椅子上坐了許久,一股涼意突然席卷而來,她猛的抓起手絹,輕輕拉開一點點門縫,觀察四下無人后,一點不敢停留的跑向雕像,仔細(xì)的擦了個遍后,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緊握著手絹,緩緩走回房間。
林暮雪挪動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qū)挻蟮拇?,暗紅的被子讓她不斷想起從黑暗中飄出的血腥氣息,伴隨著滿腔不安,林暮雪竟沉沉睡了過去。
萊德進(jìn)入房間看到的就是一片昏暗中,林暮雪小小的身軀蜷縮在寬闊的床上,房間里是均勻的呼吸聲,只是……她似乎在做惡夢,纖細(xì)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攥緊被子而泛白,眉頭緊緊皺起,一片刺眼的紅襯得她的膚色更加蒼白。
萊德走上前去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張精致得宛若人偶的臉,眼底笑意漸濃。
不知過了多久,林暮雪終于清醒了,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腦袋昏昏沉沉的,伴隨著間歇性的疼痛,四肢也出奇的無力,她掙扎著爬下床,叫來傭人。
趁著準(zhǔn)備餐食的時間,詢問自己睡了多久,不出所料,她睡了整整三天,比起是睡著了,這更像是暈過去了,至于為什么沒人叫醒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萊德授意。
林暮雪心不在焉的喝著碗里的清粥,腦內(nèi)不斷浮現(xiàn)墻后漆黑又深不見底的甬道……
她在書房呆了一個下午,窗外傳來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看著黑色的豪車一點點消失在森林里,她才稍微放松一些,直至夜深人靜的時候,強(qiáng)烈的好奇心驅(qū)使她再次來到這個門前。
在沒有然后照明工具的情況下,林暮雪只能一只手扶住墻,腳下小心試探著,一點點的向下移動,空曠的通道里回蕩著她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在黑暗中待的時間越長,林暮雪的心里就越焦躁,在她再不能忍耐這份不安,打算打道回府之前,通道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亮光,似搖曳燭火,昏黃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熱氣。
接著這點微弱的光,林暮雪終于看清了這座莊園藏著的秘密。
這里像是一座監(jiān)獄,長長的走廊一側(cè)是巨大且冰冷的鐵柵欄,在柵欄的一角,是矮小得讓人只能爬行著通過的鐵門。
火把微弱的光無法照亮碩大的房間,黑暗里此起彼伏的微弱的呼吸聲提醒著林暮雪房間里不知名生物的存在。
林暮雪捏緊裙角,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向前走,搖曳的火光將她的影子拉長,像怪物一般盤踞在她身后。
走廊盡頭又是一扇門,只是這扇門此時虛掩著,仔細(xì)聽便能聽到門后似老嫗般沙啞的喘息聲。
此時,林暮雪的心跳聲雷動,心里想著,現(xiàn)在還有反悔的機(jī)會,只要轉(zhuǎn)身離開,自己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顫抖的手卻不自主的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門內(nèi)的場景讓她在多年后依然會猛然于夢中驚醒……
房間四周的墻上掛著猙獰可怖的工具,中央是巨大的長方形石臺,臺上有一個四肢被用鐵鏈綁起來的人。
林暮雪走近了幾步,這才看清,臺上少年被剃掉了一半頭發(fā),眼神呆滯癡傻,晶瑩的口水順著嘴角流淌,在一旁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洼,頭上的皮膚像掀開的皮包搭扣,軟軟的聳拉在一旁,頭骨敞開,本該擁有褶皺的器官此時如液體一般緩緩向外流出,鮮紅與白刺痛了她的雙眼,不知為何,這副場景讓她想到了打碎的雞蛋,蛋清和蛋黃散落一地,混雜著污水,四處流淌,帶來強(qiáng)烈的沖擊感。
林暮雪顫抖著后退兩步,強(qiáng)忍著惡心和叫囂著蓬勃而出的恐懼,她不敢想在這種情況下少年為什么還活著,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跑?。 ?p> 在轉(zhuǎn)身的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