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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昭

24.往事

聞昭 成田 4482 2019-12-22 10:15:45

  華西宮

  劉麟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兩個丫鬟為她捏肩揉腿,一個丫鬟跪在地上為她修理指甲,于嬤嬤正準備倒香油,就在她剛放下細瓶時,宮人走了進來,看了眼于嬤嬤,走近與她耳語幾句。將瓶子放好,于嬤嬤走至劉麟跟前,輕喚

  “娘娘?!?p>  劉麟睜開美目,揮手

  “下去吧?!?p>  “是?!?p>  宮女們低眉斂目,躬身退了出去。劉麟伸手接過于嬤嬤遞過來的紙條,展開,看過后遞給她

  “燒了。”

  “是?!?p>  于嬤嬤看著那紙條在香爐中化作灰燼后,回到劉麟身邊,看著她,欲言又止

  “說?!?p>  “是,娘娘,可是那邊又有什么動靜了?”

  劉麟搖頭,看著于嬤嬤,輕笑

  “不,這次是好消息?!?p>  劉麟一頓,輕撫新?lián)Q的錦衣,淡淡道

  “裴至恐怕沒法再查那案子了,因為,現(xiàn)在他自身都難保!”

  “恭喜娘娘。”

  “看來有人在幫咱們,對了,青徐這幾天怎么沒過來?”

  “這——”

  于嬤嬤吞吐一句,小心翼翼看向劉麟,不知從何說起

  “怎么?是不是那個小賤人又出什么花樣了!”

  “娘娘,前天,五皇妃為您做羹湯,燙,燙傷了腿?!?p>  “什么!這個賤人,心機怎么這樣重!青徐又當如何看待本宮!”

  劉后罵罵咧咧全然沒有平日的優(yōu)雅,于嬤嬤垂眼,嘆息,這世上最難處理的就是婆媳關系了。想著,于嬤嬤輕聲

  “娘娘,其實,我覺得五皇妃她挺好的,五皇子夾在你們中間,也不好過啊。”

  “怎么連你也——”

  劉后正準備斥責于嬤嬤,這時,宮女杏色跑進來

  “娘娘,殿下來了!”

  劉后收住怒容,趕緊整理衣衫,瞪了眼于嬤嬤

  “行了,你先下去吧,讓她們進來伺候。”

  “是。”

  于嬤嬤剛走,魏青徐便帶著一盒糕點進來,看見劉麟,抬手作揖,恭敬

  “母后?!?p>  “嗯,來了。還以為你已經(jīng)忘了還有我這么個母后。”

  魏青徐看了眼手中的食盒,握著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地看著劉麟,只一眼,便叫劉麟心寒至極,她不明白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的兒子竟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

  都怪那個賤人!都是因為她從中作梗,青徐才會如此疏遠我!

  劉后眼中閃過怨毒的光,魏青徐看著,心中只有失望,嘆息一聲,舉起食盒

  “母后,這是念青為您做的糕點,您嘗嘗看。”

  魏青徐將食盒放于身側(cè)的矮桌上,打開,劉麟看著那精致可口的糕點,想到羹湯,怒不可遏,積壓的怒意迸發(fā),在魏青徐還未反應過來,抬袖一揮,將糕點悉數(shù)掃落在地,瘋狂道

  “念青!念青!你現(xiàn)在眼里是不是只有那個狐貍精!青徐啊青徐!本宮是你的母親啊,你怎么能因她而這樣待本宮?”

  魏青徐看著散落一地的碎屑,面色一沉,看著幾近崩潰的母親,不語,想起來時許念青的囑咐,最后還是作罷。

  看來,他又要讓念青失望了。

  劉麟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半晌,見自己的兒子仍無動于衷,失望搖頭

  “青徐,你太讓我失望了!”

  魏青徐依舊沉默,劉麟閉眼,背過身去

  “出去!在你沒反省好之前不要來見我!”

  魏青徐垂眸,俯首作揖,如來時一樣,恭敬道

  “是,母后,孩兒告退。”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殿門,身后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傳來,宮人們顫顫巍巍地立于門口,大氣也不敢出。

  ……

  一笑堂,聞昭提著兩盒茶葉從里邊出來,看了眼身側(cè)悠哉悠哉走著的人,不滿

  “你不覺得簡笙的事另有隱情嗎?

  魏鏡看著她手中的茶葉,反問

  “你和她很熟么?不該管的還是不要插手的好?!?p>  聞昭氣結(jié),她就不該帶他來一笑堂買茶葉!哼,小肚雞腸的男人!

  見她撇嘴,魏鏡沒忍住

  “你是不是在罵我?”

  聞昭冷哼

  “你管我。”

  看了眼身后慢吞吞的祁姝,皺眉

  “怎么走這么慢?回去晚了,爹又要嘮叨了?!?p>  “可是——”

  祁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魏鏡,猶豫不前,聞昭抬手將手里的茶葉拋給她,沒好氣道

  “那你就帶著他的茶葉跟他回去好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祁姝哭喪著臉向魏鏡求助

  “王爺——”

  魏鏡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祁姝撓撓頭,小跑跟上聞昭,還沒跑幾步,卻聽

  “第一件事,我們在一起時,未經(jīng)允許,不可率先離開。”

  聞昭一怔,頓住腳步,懊惱:該死!怎么把這茬忘了!

  于是恨恨轉(zhuǎn)身,不想祁姝這時緊跟在她身后,倆人始料未及,眼看就要撞上,聞昭下意識后仰避開,卻因重心不穩(wěn)直接向后倒了去。

  果然風水輪流轉(zhuǎn),還好魏書悅不在這兒。

  想著,聞昭認命閉眼。

  然而,過了片刻,預料中的疼痛遲遲未至,聞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俊顏,她一愣,眨了眨眼,卻見那俊顏倏忽展露出一絲笑容,聞昭一時失神,竟忘了身在何處。

  “聞姑娘,你還好吧?”

  熟悉的聲音把聞昭拉回現(xiàn)實,幾乎立刻站起身,稍微整理下衣衫,干笑著打招呼

  “呵呵,許將軍,你也來這里玩嗎,真巧?!?p>  許奕正欲回應她,轉(zhuǎn)眼,卻見站在不遠處沉默朝他們這邊注視著的魏鏡,一頓,轉(zhuǎn)向魏鏡的方向,率先問候

  “岐王?!?p>  魏鏡點頭,往前移了一步,隨意問

  “將軍怎么在這兒?”

  許奕是個忙人,能在將軍府和宮中之外的地方碰到確實令人意外。

  “怎么,這街上可是寫了‘不準許奕上街’么?”

  許弈玩笑道。

  “那倒是沒有的,將軍軍務繁忙,難得在此處遇見。”

  許奕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茶堂,道

  “聽說一笑堂的茶品乃京中一絕,府中茶葉正巧用完,今日得閑便來了?!?p>  魏鏡點頭附和兩句,兩人沉默下來,許弈這時想到被忽略的聞昭,再看魏鏡,忽然抬手恭賀

  “下官差點忘了,您與準王妃的喜事下官還未來得及道賀,今日恰巧碰上,下官便先恭喜二位了?!?p>  魏鏡看一眼聞昭,見其根本就不理睬自己,只道

  “多謝,將軍還是快進去吧,我們出來時茶品所剩無幾了。”

  “如此,下官就先行告退了?!?p>  待許弈一走,聞昭便迫不及待拉了對著許弈背影傻笑的祈姝繼續(xù)回家,卻聽

  “第二件事,若我之后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你不可無視或拒絕?!?p>  聞昭停下腳步,回頭,咬牙

  “你就不能一次說完?”

  “暫時就這些了,剩下的我還沒想好?!?p>  魏鏡理直氣壯道,聞昭被氣的無語凝噎,盯著祁姝懷里的茶葉,考慮要不要扔掉它們!

  魏鏡見狀,挑眉,懷疑道

  “你不會是又想反悔吧?”

  “什么就叫‘又’?我什么時候反悔過了?”

  “沒有就好?!?p>  魏鏡本想說上次,卻在見其一副隨時都要撲上來咬死自己的模樣后改口。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來到了岔路口,魏鏡突然出聲

  “今日我就不上門打擾了,茶葉你拿回去,就當——”

  遲疑片刻,魏鏡繼續(xù)道

  “就當是孝敬未來岳父的吧?!?p>  又道

  “對了,婚期已經(jīng)定下來了?!?p>  聞言,聞昭愣了一會兒才問

  “定下了,是什么時候?”

  “臘月初八”

  “這么快!”

  “司天臺給的日子,圣上允了?!?p>  ……

  刑部大牢

  簡笙和簡章隔著木欄,背靠背坐著,兩人久久不語,明天最后一審,不知為何裴至將他們關在一起。雖說她確實有很多話要對簡章講,她怕有些事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以后就沒機會了。簡笙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昏暗的角落發(fā)呆,直到簡章的聲音響起

  “你不該回來的?!?p>  簡笙一默,掰扯手指,片刻

  “不回來讓你無辜枉死嗎?然后讓我愧疚終身,你便了清對我的虧欠?”

  聽她說著賭氣話,簡章無奈嘆息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

  簡笙沉默著,過了一會兒

  “知道我為何要回來?”

  簡章抿唇,看著地上的陰影并未回答,他有預感,簡笙接下來要講的絕對不是他樂意聽到的。

  “三年前,回到家中,他還什么都不知道,只問我你在哪里?按照你說的,我把他騙上馬車,出京南下。那晚經(jīng)過淮都,在相思館住宿,有個人突然找上他,”

  簡笙一頓,看著墻角出神,似在回憶

  “那人說他叫張念娘,我站在門外,他們沒注意到。張念娘說相思館是他父親張望為紀念柳蕓娘而造的,張念娘問他是否還記得這兩人。我很好奇,畢竟他從未對我講過從前。我站在那,你猜,我都聽到了什么?”

  簡章按住心中的驚悸,反問

  “什么?”

  “我聽到,張念娘說

  ‘杜寂懷,我爹去世前囑咐我,若是遇見你,讓我代柳詩問一句,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過得可快活?當年你不信她,投敵叛國,逼她至死。如今,你可曾后悔??!?p>  簡笙一滯,深吸一口氣,笑了

  “你知道,他為何如此厭惡我?又為何不許我看書識字么?”

  簡章不語,簡笙冷笑

  “因為我是柳詩和衛(wèi)平的女兒!我根本不是他的孩子!他恨柳蕓娘背叛他,想要報復她,可是卻沒有機會。所以,他明明知道裴矢渝的惡行,卻硬把我送入虎口!可笑的是我一直以為他只是走投無路,逼不得已?!?p>  原來不是厭惡,是憎恨!

  簡笙痛苦閉眼,生生逼回將要涌出的淚。

  簡章震顫,她都知道了。

  “簡笙,我,”

  簡章轉(zhuǎn)身,看著顫抖的身影,手抬起又放下

  “其實,他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恨你們,他只是——”

  “他只是不敢承認自己的過錯。而我,就是說服他最好的理由?!?p>  簡章默然,看著她,輕聲

  “對不起?!?p>  簡笙靠著木欄,未回應。

  錯如何?對如何?從前而今,他們,皆做了一抔黃土。

  那天出了相思館,張念娘送她一本書冊,他說,那書是張望一手撰寫,想著有生之年能親手交與她。她收下了,他沒有阻攔。之后,他們?nèi)チ税材?,住在一個大宅院里,那個他少年時的故居,在那里,他也曾意氣風發(fā)。后來他從一個世人敬仰的大才子變成人人喊打的賣國賊,便再未回來過。那天他講了很多,從未有一次,他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同她說話。他說,她長得太像太像她,那個一直活在他記憶里,讓他此生無法忘懷的女人。人便總是這般,失去了才后悔未曾珍惜。因為愛,故而恨,因為恨,故而痛,因為痛,故而終難釋懷。

  她還記得,那天黃昏的云霞別樣絢麗,他坐在那里,那么仔細地擦拭那把塵封多年的劍。她沒有問,亦未阻攔,一切發(fā)生的那么快,明晃晃的劍身映照著她的身影,她連眼也未眨一下,血色漫天,她望著他,表情那么平靜。原來,她從來都是心狠之人……

  后來,她只身南下,找到蘇禾,在他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兩年。終是心不夠狠,半年前她又輾轉(zhuǎn)回到京都,來還欠下的債。

  往事如煙,如今種種,仔細品來,不過虛妄。黑暗中,卻有人盼了她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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