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歸寧
“岐王府共分東西南北四堂，東堂為主屋，也是您和爺居住用食以及接待客人的所在；西堂是府中下人住所；南堂是爺閑暇時休息之地；而北堂，是爺辦公之地，一般人未得允許不得入內(nèi)。”
譚齊陪著聞?wù)堰呑哌呎f，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南堂清心閣，聞?wù)芽戳丝绰燥@凄清的閣樓，隨口問道
“府中共多少女侍？”
“回王妃，除您帶來的幾位，剩下的便都是宮里送來的，加上兩個婆子，共二十八人。”
“也就是說，在我們來之前，這岐王府住的都是男人？”
譚齊怪異看她一眼，點頭回道
“自授封以來，您們是第一批住進府的女子。”
“第一批啊。”
聞?wù)燕?，心中想?按照規(guī)制，這岐王再怎么也得有上幾個侍妾吧，可眼下——莫非真如坊間所言，岐王有那什么之好？
聞?wù)淹淀T齊一眼，打起小心思。
“我有一事不明?！?p> “王妃請講?！?p> 聞?wù)淹蝗粶惤?，壓低聲?p> “你們王爺是如何做到一直守身如玉的？”
譚齊一頭霧水
“此話何解？”
聞?wù)呀M織語言，片刻
“就是，岐王他怎么能忍受一直活在男人堆里，還是說，其實他喜好——”
譚齊似乎懂她的意思了，見她越說越無遮攔，正思量怎么結(jié)束這話題，一抬眼，見魏鏡出現(xiàn)在院門口，正朝他們走來。
心下一喜，譚齊趕緊止住聞?wù)言掝^
“王妃為何不直接去問王爺呢？屬下還有別的事，告退?！?p> “等等！”
真相就在眼前，聞?wù)涯哪苡伤?，當即拉住他，想要刨根問底，哪知譚齊卻對著她的身后滿臉委屈道
“爺！”
“嗯?！?p> 魏鏡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聞?wù)涯行┚o張，手一松，譚齊迅速溜開。
“爺，我還有事，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魏鏡回應(yīng)，以最快速度遁逃。
聞?wù)涯救晦D(zhuǎn)身對著魏鏡，笑的諂媚
“你什么時候來的？”
應(yīng)該沒聽到她說的話吧。
魏鏡打量她片刻，淡聲
“剛剛。”
她的聲音也不大，他肯定沒聽到。
聞?wù)炎晕野参恐掌鹫~媚的笑
“你過來是有什么事么？”
魏鏡看著她，剛才她和譚齊的小動作他不是沒看到，這個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給忘了？”
聞?wù)岩粶?，以為他是來催交契書的，有些生?p> “你不用為了這個特地過來催我，明日之前我定然寫好去找你?！?p> 果是記不得了。
魏鏡撫額，開門見山道
“明日歸寧，我過來是想問你，岳丈大人有何喜好？我好準備禮品。”
對哦，明天回門！
聞?wù)鸦腥唬亲?，回?p> “我爹嘛，為人簡樸，不喜鋪張，貴重的都可省了。給他來兩盒一笑堂的茶葉，一壇同仁堂的藥酒，再來幾盒桃酥就差不多了?！?p> 魏鏡將聞?wù)颜f的一一在心中復(fù)述記憶，聽完詫異
“沒了？”
聞?wù)严肓讼?p> “額，你要嫌少，給他去鳥巷弄幾只畫眉吧，之前聽他念叨來著，或者去求一幅杜允章的字畫？”
魏鏡點頭，轉(zhuǎn)念一想
“畫眉不是三月份左右才有？”
聞?wù)岩粶?p> “也是，那你隨便挑些平常的就可?！?p> “嗯?！?p> “沒事兒了吧？沒事了我就先回去想想契書了?！?p> 提到契書，魏鏡叫住她
“對了，我準備在契書上多加兩則?！?p> “什么？”
“四、汝須時刻與岐王府侍衛(wèi)保持界限，不得逾越。
五、不可對岐王府任何男子有非分之想。”
聞?wù)岩汇?，而后憤然?p>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對他們有非分之想的？”
魏鏡只道
“若你沒有，此兩則加上也無妨，你何必這般生氣，除非你確實——”
聞?wù)汛驍嗨?p>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和人接觸！話說，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魏鏡皺眉
“我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岐王府的男人你要不起！”
聞?wù)岩徽?，大受打擊?p> 算他狠！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還不稀罕！”
說完，挺胸抬頭，越過魏鏡，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魏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不是這個意思……
第二天，王府女侍們傳開了，岐王妃太剽悍，進門兩日便敢將岐王拒之門外，害得岐王獨自睡書房。
東堂主室，祁姝和小蘭默默對視一眼，看向正對鏡試新衣的某人，兩人猶猶豫豫，最后小蘭推了一把祁姝。
祁姝上前，看著聞?wù)?，小心翼?p> “王妃，時候不早了，王爺已等候您多時了?！?p> 聞?wù)崖朴频叵瞪吓?p> “若是他急便先去好了。”
祁姝欲哭無淚
“王妃，你們這是怎么了，這不才成親么？這么下去可不行，要是讓侯爺知道——”
“你好吵，小蘭，先帶她下去?！?p> 小蘭咬唇，低頭
“是！”
辰初二刻，聞?wù)呀K于收拾妥當，在一群人地注視下自若地來到馬車旁，魏鏡已等在那兒，見她出來，未置一詞，及至上馬車，魏鏡伸手欲扶她。
聞?wù)阎苯勇赃^他，自己上了車。
魏鏡抿唇，放下手，跟著進入車內(nèi)，卻見聞?wù)驯硨λ吭诖翱?，不愿多看他一眼?p> 魏鏡臉色一沉，在她對面坐下，沉聲命令
“出發(fā)！”
路上兩人誰也沒搭理誰，快到定國侯府時，魏鏡突然道
“昨天的事，抱歉?！?p> 聞?wù)逊氯粑绰劇?p> 魏鏡看著她的后腦勺，手指敲了敲凳面，忽而揚唇
“第四件事，不可隨意冷落我?！?p> 可聞?wù)岩琅f無動于衷，魏鏡抬手掩唇咳了咳，在心底嘆了口氣，起身朝聞?wù)训淖蛔呷ァ?p> 察覺到他的氣息，聞?wù)鸦仡^，皺眉
“你想干什么？”
魏鏡坐在她旁邊，僵硬道
“道歉?！?p> 聞?wù)选?p> “誰要接受你的道歉，走開！”
“昨天，說那樣的話，對不起?！?p> “呵，我聞?wù)讶顺竺v，擔不起?！?p> 魏鏡……
“我沒有那個意思。其實，你要是真的看上誰了，大不了我想辦法成全?！?p> 聞?wù)盐杖套。鹕碜叩轿虹R剛才的位置，坐下。
魏鏡無力垂眸，猶豫片刻，輕聲說
“那些人都不屬于我，我沒有權(quán)利去作決定，或者說，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值得你去托付?！?p> 他們都是培養(yǎng)出來的死士。
聞?wù)芽聪蛩?，反?p> “他們難道不都是岐王府的侍從？”
說的冠冕堂皇，不就是瞧不起她么！
魏鏡搖頭
“具體的，我不能告訴你。聞?wù)?，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那么無拘無束的?！?p> 聞?wù)牙湫?p> “呵，所以你就嫉妒我，讓我也變得和你一樣？”
魏鏡不解，又突然醒悟過來，低聲
“這些，我也沒有辦法。至于賭約，其實可以取消的，如果你想的話?！?p> 她好像做的有點過分了。不對，要是賭約取消了，她不是坐實了背信棄義的名聲么？
思此，聞?wù)褎e扭道
“算了，這次我就大人有大諒，不跟你計較?！?p> 魏鏡笑笑
“那我們這是算和好了？”
“爺，到了。”
聞?wù)炎叱鋈?p> “誰知道?！?p> 魏鏡跟著她，見她在下面等著自己，莞爾。
聞爹早就等在門外，見他們過來，準備行禮，魏鏡上前攔住他
“侯爺不可?！?p> 聞侯頓住，作罷。
聞?wù)焉锨耙话驯ё÷劦觳玻鰦?p> “爹啊，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們??？”
聞爹笑笑，拍拍她的手，笑罵
“你這孩子，都成親了，咋還這么沒皮沒臉的，凈說胡話！”
對魏鏡道
“讓您見笑了。”
“無妨，這正是昭兒的動人之處?！?p> 聞?wù)选?p> 雞皮疙瘩掉一地，瞪了眼魏鏡，示意他不要隨地發(fā)作
“王爺抬愛了，我們先進去吧?！?p> ……
內(nèi)院，聞?wù)雅艿椒块g抱出陶盆
“慢慢，我來接你了。”
“王妃，你要把它帶回王府么？”
聞?wù)岩活D
“祁姝，私下里聽你這么叫我怪別扭的，以后讓她們呼去，你們還是按老樣子喊我?！?p> 聞?wù)讶〕雎旁诘厣希o它喂食
“可是，王爺說要守王府的規(guī)矩，”
“這里又不是王府，只有我們的時候，你可不準這么叫我?！?p> 祁姝……
“好吧，姑娘?！?p> “這還差不多，小蘭呢？”
“找王嫂去了?！?p> “哦，小蘭今天也算是回門了?！?p> 祁姝一愣，笑笑，而后左右看看，突然湊近聞?wù)?p> “姑娘，成親的感覺怎么樣啊？”
聞?wù)秧谎郏?，忍了幾天終于現(xiàn)形兒了吧。
“就那樣，不過是換地方睡覺而已?！?p> 祁姝……
“我說的就是你換地方睡覺的感覺怎么樣。”
祁姝這個小色女。
聞?wù)岩活D，考慮要不要將她和魏鏡的事告訴她和聞爹，想了想還是作罷。
記起昨天，聞?wù)焉衩刭赓獾?p> “祁姝，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p> 一聽有秘密，祁姝打起精神，蹲下湊近她。
魏鏡出現(xiàn)在她們身后時，見兩人蹲在地上，腦袋貼一塊兒，鬼鬼祟祟地說著什么，不由抿唇，抬步輕輕走近，卻聽
“這個秘密就是，其實，岐王他——”
可能是個斷袖。
“昭兒，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忽然躥出的聲音把二人嚇了一跳，紛紛轉(zhuǎn)頭，祁姝慌張站起，心虛
“王，王爺?！?p> “你們在此處做甚？”
聞?wù)颜酒?，眼神飄忽
“那個，祁姝，你去看看，是不是該到飯點了？怎么還不開飯吶，哎喲，我都快餓暈了。”
“遵命?！?p> 祁姝跑開，聞?wù)驯е?，假?p> “你怎么過來了，我爹呢？”
魏鏡看著她不語，表情嚴肅，聞?wù)岩粍C。
不至于吧，她都還沒說出口。
正嘀咕著，卻見魏鏡突然靠近她
“剛剛，你不會是想將我們的事告訴她吧？”
聞?wù)岩欢叮裾J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說一些姑娘家體己的話?！?p> 魏鏡冷哼一聲
“最好是這樣。”
……
膳后，聞?wù)言谝慌曰杌栌虹R和聞爹正小聲討論著什么。
“王爺，此事是昭兒的師父親歷的，他確實見那些流寇往京都方向逃來?！?p>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
聞爹略一思量
“對了，客兄說他們講外族話。”
魏鏡垂眸，思索片刻
“此事您應(yīng)和五弟說，畢竟是他接手此案?！?p> 聞爹點點頭
“我會的。”
魏鏡問
“敢問昭兒的師父是——”
“客平。呵呵，客兄已歸隱多年，王爺未必知道?！?p> 客平，魏鏡記下，又問
“客師父可還在京都？”
“昨日和昭兒師母剛離開，至于去哪兒，全憑他們興致?！?p> 魏鏡點頭
“王爺想見他們？”
魏鏡笑笑，端起茶盞又放下
“無妨，只是想了解一下昭兒的親人?！?p> 聞爹欣慰，看來他的昭兒有福了。
……
回到王府，魏鏡去書房忙活了，聞?wù)褬穫€自在，安置好慢慢，便讓祁姝小蘭過來嘮嗑玩耍。三人聊了一會兒，祁姝剝著橘子，遞給聞?wù)?p> “姑娘，你和王爺是不是又鬧別扭了？”
回來的時候，王爺臉色可算不上好啊。
聞?wù)讶艘话觊僮尤肟?，冰得牙齒打顫
“別管他！”
一個橘子下肚，聞?wù)褦[手
“不吃了，我們來做游戲吧?！?p> “玩什么？”
小蘭含了半塊點心，說話含糊不清，聞?wù)堰f了杯水給她，看看房間，覺著還挺大的，于是提議道
“要不我們玩藏模糊？”
祁姝和小蘭對視一眼，擺手
“還是不要吧，一會兒王爺該回來了?！?p> “膽小鬼，放心吧，指不定他又睡書房了，來吧來吧，反正現(xiàn)在也睡不著?！?p> 祁姝和小蘭猶豫一會兒，最后在聞?wù)哑纫暤哪抗庀曼c頭同意，聞?wù)汛禍鐜赘灎T，只留一支照明，三人猜拳，聞?wù)演斄?，蒙上眼睛去找她們，一時間，房內(nèi)驚叫連連，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譚齊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再次敲敲門，喚了一聲卻依舊未得到回應(yīng)，嘆了口氣后推門走了進去。
魏鏡在書房等了一會兒，見譚齊還未過來，略作思量，決定還是親自去找聞?wù)选?p> 及至東堂清瀾院，聽著房內(nèi)傳出的嬉鬧聲，魏鏡皺眉，見房門開著，走進，入眼便見著，聞?wù)颜еT齊，邊摸索邊口中念念有詞道
“這樣結(jié)實，定是祁姝吧。”
而祁姝和小蘭已被眼前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連忙驚呼出聲。
又見魏鏡站在房門口，兩人嚇得皆是臉色一白，趕忙朝聞?wù)逊较蚩催^去，卻見其扯下面巾，正同譚齊大眼對小眼，而后一下彈跳開，十分震撼問
“怎么是你——”
轉(zhuǎn)眼，卻見魏鏡正倚了門框，饒有興趣地盯著他們，聞?wù)掩s緊解釋道
“那個，你別誤會，我們只是在做游戲?！?p> 譚齊摸摸鼻子，轉(zhuǎn)身看向魏鏡，委屈道
“我也才剛進來?！?p> 聞?wù)掩s緊點頭
“我們?nèi)齻€正玩藏模糊，他不知何時冒出來的?！?p> 譚齊……
“王妃，我敲了好久的門，您不開的。”
聞?wù)艳涡?p> “呵呵，是么？可能我們聲音太大，沒聽著?！?p> 魏鏡抿唇不語，好一會兒才道
“你們先出去吧?！?p> 幾人面面相覷，向聞?wù)淹度ヒ粋€慰籍的眼神，小心翼翼離開了。
魏鏡帶上門，坐在桌旁，徑自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聞?wù)芽粗?，暗暗為自己打氣?p> 她又沒做錯，怕什么。
挺挺腰桿，在魏鏡對面坐下
“你找我有事兒？”
魏鏡將杯子放回原位，淡然應(yīng)
“這里，好像也是我的房間吧？”
“說的也是，那你是回來休息的？”
魏鏡嘆口氣
“契書，你不會忘了吧？”
“沒忘沒忘?！?p> 她還當是什么事兒呢！
說著自腰間取出一張紙
“喏，我還以為你忘記了?！?p> 魏鏡接過，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約五則’：一、雙方須互相敬重，不得有侮辱其人格之行徑。二、協(xié)議期內(nèi)，無需配合之事宜，雙方各自保持界限，互不干涉。三、確保我方安危，不得有過分親密之舉。四、協(xié)作期間內(nèi)非我方造成的損失我方無需賠償。五、協(xié)作結(jié)束后，兩人形同陌路，不可再有糾纏。
“如何？”
魏鏡收起紙張，起身
“走吧?！?p> “去哪？”
“簽字畫押?！?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