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誤會(huì)（三）

　　魏鏡主仆二人來到幾條街外的醉仙樓，酒倌上好酒菜后，仆從等著魏鏡開動(dòng)，半刻鐘過去了，魏鏡看著窗下，遲遲未動(dòng)筷子。仆從不禁疑惑，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驚：怎么又是他倆？

　　醉仙樓下巷道里，聞?wù)逊鰤Υ罂诖鴼?，看向衣冠楚楚，?fù)手而立，一臉怡然自得的某人，好一會(huì)兒，她平復(fù)喘息，單手叉腰質(zhì)問道

　　“你跟著我做甚？”

　　蕭衡風(fēng)騷地?fù)P起折扇，好整以暇

　　“你說呢？”

　　見他這姿態(tài)，聞?wù)研南掳蛋当梢囊环?，想了一?huì)兒

　　“剛剛多謝你解圍之恩，說吧，你想要什么？”

　　就知道沒那么容易打發(fā)這小子！

　　蕭衡收起折扇，只看著聞?wù)巡徽Z。

　　聞?wù)亚们媚X袋，從腰間取下錢袋，遞過去

　　“喏，雖然沒剩多少了，你就先拿著，剩下的我過幾天再給你。”

　　蕭衡看也不看那東西一眼，只盯著聞?wù)?，一字一?p>　　“我、不、要、錢！”

　　聞?wù)岩活D，低頭收回錢袋，嘀咕

　　“那你要什么？祁姝暫時(shí)還不能離開我?！?p>　　蕭衡抽抽嘴角，誰說他喜歡祁姝了！

　　見那女人一心一意系著錢袋，蕭衡一怒，上前，擋住她的光線。聞?wù)彦e(cuò)愕抬頭，皺眉，退開一步，身后是結(jié)實(shí)的墻壁

　　“你，你干嘛離我這么近？”

　　看見她緊張的神色，蕭衡突然邪笑

　　“還可以更近？你信不信？”

　　說完蕭衡再往前踏一步，和聞?wù)阎挥腥缰?，聞?wù)丫o緊貼著墻，心里很反感這樣，怒聲威脅

　　“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警告你啊，再過來我就對(duì)你不客氣了！”

　　蕭衡冷笑，嘲弄

　　“喲，剛剛求我?guī)湍愕臅r(shí)候你是怎么說的？才過多久，就反悔了？”

　　聞?wù)岩贿?，為自己辯駁

　　“我剛剛說的是不跟你吵，可沒說不出手打你哦，快起開！”

　　他偏不！

　　蕭衡冷哼一聲，直接按住聞?wù)?，俯視她，挑?p>　　“如何？”

　　聞?wù)岩а?，這小子是得寸進(jìn)尺，不撞南墻不回頭啊。

　　“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完欲抬腿踢他，然而那廝竟早有防備，也是，畢竟交手這么些年了。

　　蕭衡抬腿一擋一壓成功化解聞?wù)训囊u擊，可把聞?wù)褮獾?，心道：行啊，這小子幾天不見，有長(zhǎng)進(jìn)呢。

　　想著抬頭瞪向他，蕭衡絲毫不懼怕，看著她的唇，腦子一熱，低頭覆上去。

　　魏鏡盯著巷道里纏綿的二人，面色一凝，起身抬手關(guān)上窗戶，仆從一驚，收回目光，瑟瑟

　　“爺——？”

　　“吃飯！”

　　“……”

　　樓下，聞?wù)训纱笱劬?，眼看蕭衡就要親上來了，一急，伸手用力一推，蕭衡始料未及跌坐在地。

　　聞?wù)褏拹旱乜粗?，吐出令他終生難忘的倆字

　　“惡心！”

　　說完，不再看他一眼，扶著腿一瘸一拐繞到醉仙樓正面，她要在魏鏡離開之前跟上他們。

　　蕭衡坐在地上，看著聞?wù)褯Q絕的背影，手握成拳，心底某個(gè)地方像被誰豁開了一道口子，隱隱作痛。其實(shí)，剛才他也沒想那么做的，因?yàn)橹浪龝?huì)不喜歡，終究沒忍住，又終究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眼神，她一定是厭惡他了，他想。

　　良久，巷道依舊空無一人，蕭衡自嘲一笑，搖搖頭，從地上爬起，釀釀蹌蹌地往另一個(gè)巷子走去……

　　聞?wù)芽吹今R車，停住腳步，望著醉仙樓的牌匾，猶豫一會(huì)兒，最后決定還是在外面等著好了。她在醉仙樓斜對(duì)面的小攤上要了一碗餛飩，吸溜吸溜吃起來，正喝完最后一口底湯，魏鏡主仆從醉仙樓出來，聞?wù)掩s緊放下碗，背過身用袖子遮住臉，直到馬車從她跟前駛過才松了口氣，付過錢，聞?wù)验W身沿巷道而去。

　　夜幕降臨，街道冷清下來，聞?wù)讯阍谝粦襞f宅院的附近，等待目標(biāo)出現(xiàn)。寒風(fēng)瑟瑟中她縮著脖子，再次打了一個(gè)噴嚏。

　　她吸吸鼻子，埋怨道:要不是著實(shí)好奇，她才不受這罪！話說，魏鏡到底要做什么？她跟著他們?cè)诔侵袕潖澙@繞一天了，也沒看出個(gè)頭緒，現(xiàn)在又躲在這里兩個(gè)多時(shí)辰！難不成——正想著，突然一青衣戴斗笠的男子出現(xiàn)在門外，聞?wù)汛蚱鹁?，全神貫注地盯著?p>　　男子謹(jǐn)慎地地張望片刻，伸手有規(guī)律地叩了三下門，須臾，門被人從里邊打開，一直跟著魏鏡的仆人將那人迎了進(jìn)去，門再次被合上。

　　聞?wù)训攘艘粫?huì)兒，悄悄移步至門前，以耳貼門，聽著響動(dòng)，然而聽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她無奈抓頭，又回到原處。

　　房?jī)?nèi)，魏鏡正翻看桌案上的賬目，門外一記敲門聲響起

　　“爺！”

　　魏鏡放下賬目打開門，于飛側(cè)身進(jìn)入，關(guān)了門，道

　　“爺！這是從裴公子那兒帶回的信函，請(qǐng)您過目。”

　　魏鏡接過，撕開蠟封，抽出信紙，行至桌案前，將那紙置于燭上，來回移動(dòng)，片刻黑字下出現(xiàn)幾行紅字，魏鏡飛快地掃過后拿過蠟燭，將那紙連同信封一起點(diǎn)燃扔進(jìn)許久沒人用過的香爐中，回身，看著于飛

　　“沒人跟來吧？”

　　“屬下一路小心翼翼，未發(fā)現(xiàn)異樣?！?p>　　魏鏡點(diǎn)頭，雙手負(fù)于身后，問

　　“查到是哪家了嗎？”

　　“平章街北第三街第七坊，文撫院?！?p>　　“文撫院？”

　　“是，他的那個(gè)相好是文撫院的十大名倌之一的裘湘兒。屬下已經(jīng)查證過了，并且發(fā)現(xiàn)——”

　　于飛一頓，不知如何開口，魏鏡皺眉

　　“發(fā)現(xiàn)什么？”

　　“其實(shí)，福佳同自失蹤后一直躲在文撫院內(nèi)，我們之前未找到他皆因他扮作女子，以丫鬟身份陪侍裘湘兒左右。”

　　魏鏡道

　　“也算是聰明的?！?p>　　他將賬目放回原處，轉(zhuǎn)身

　　“走吧，隨我去看個(gè)究竟?！?p>　　“是！”

　　車夫正等在院中，見他們出來，剛要準(zhǔn)備，魏鏡吩咐道

　　“你留下，把這里處理干凈，不要留下痕跡，然后去文撫院附近接應(yīng)我們?！?p>　　“是！”

　　終于出現(xiàn)了！

　　望著從屋內(nèi)走出的兩人，聞?wù)严渤鐾?，偷偷跟了上去…?p>　　文撫院

　　看著彩燈高照，嬉笑怒罵聲不絕于耳從里邊傳出的大樓，聞?wù)颜ι?p>　　真是沒想到，這魏鏡平日里看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竟也會(huì)來這種地方！虧他一直裝出清心寡欲、潔身自好的樣子蒙蔽眾人，簡(jiǎn)直可恥！

　　聞?wù)淹蛘趲讉€(gè)衣香鬢影陪伴下踏入樓中的某人，暗暗鄙視道。

　　她越想越生氣，虧得跟了一天，竟是這種結(jié)果！無恥！

　　想著，她轉(zhuǎn)過身氣沖沖往回走，卻沒注意迎面急急忙忙奔來的人，一聲驚呼

　　“哎呦！”

　　聞?wù)鸦厣?，扶住被撞的人，關(guān)切問

　　“你沒事吧？”

　　來人抬頭，正要罵人，看清是誰后，驚訝得語無倫次

　　“三、三嫂？”

　　“書悅！”

　　聞?wù)言尞惡暗馈?p>　　“你怎么會(huì)在這？”

　　魏書悅拍拍袖子，驚訝問。

　　春溪喘著氣跑過來

　　“公——，公子！你慢點(diǎn)跑，奴，奴都快跟不上了！”

　　春溪沖到魏書悅身邊，看著聞?wù)淹瑯右荒樥痼@

　　“三王妃？”

　　聞?wù)褜擂涡π?p>　　“好巧?！?p>　　魏書悅將她上下打量，而后走到她身邊，把胳膊搭在她肩上，作出吊兒郎當(dāng)?shù)哪訂?p>　　“我說，三嫂，你打扮成這樣，也是出來玩兒？”

　　聞?wù)研奶摽聪蛩?，點(diǎn)點(diǎn)頭

　　“呵呵，是啊，我被關(guān)了一個(gè)多月了，所以——”

　　魏書悅聞言，戳戳她的傷腿

　　“腿好了？”

　　聞?wù)涯瞄_她的手，決定實(shí)話實(shí)說

　　“沒，其實(shí)我是想——”

　　話還沒說完，魏書悅把她拉到角落，賊兮兮的笑道

　　“想不到你消息比我還靈通啊，你怎么知道五哥今晚要過來清場(chǎng)？”

　　聞?wù)岩徽?，清、清?chǎng)？那魏鏡不是——算了！如果被抓，那也是他活該！誰讓他偷偷來這種地方的！

　　過了會(huì)兒，她轉(zhuǎn)念又想到他們現(xiàn)下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魏鏡被發(fā)現(xiàn)來這嫖——哎呀！

　　聞?wù)驯┰甓迥_，魏書悅嚇了一跳

　　“你干嘛呢？”

　　聞?wù)褔@口氣，搖頭

　　“沒事，所以，你，是要進(jìn)去玩么？”

　　魏書悅眼神一閃，笑著擺擺手

　　“呀，瞧你這說的，人家一黃花閨女，怎會(huì)去這種地方呢！”

　　聞?wù)阎豢粗Χ徽Z，魏書悅正色道

　　“好吧，我就是有點(diǎn)好奇，四哥說，那里是人間天堂，男人去了都舍不得出來呢！”

　　聞?wù)崖犃藧汉?，心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喂，干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魏書悅不滿，聞?wù)殉洞?，假?p>　　“沒、沒有，我也很好奇?！?p>　　聞言魏書悅像找到志同道合的友人般，激動(dòng)地拉著她

　　“我就知道！那還等什么？走吧！”

　　說完，拉著聞?wù)驯阋鶚抢餂_。

　　“等等！”

　　聞?wù)阉﹂_她喊道。

　　她就沒見過哪個(gè)女人像她這般，逛這種地方竟比男人還積極！

　　魏書悅皺眉

　　“怎么了？”

　　聞?wù)褔@口氣，指指自己的衣服

　　“你確定我要這副樣子進(jìn)去？”

　　魏書悅一滯，摸摸下巴

　　“對(duì)哦?！?p>　　想了一會(huì)兒，她看向春溪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春溪嗅到危險(xiǎn)氣息，惶恐后退，結(jié)巴問

　　“公，公子，你要干干什么？”

　　魏書悅笑得良善

　　“春溪乖，別害怕，一會(huì)兒你在外邊給我們把風(fēng)，要是五哥來了，你就喊‘著火了！’知會(huì)我們一聲，啊。”

　　說完，便拉了小丫鬟走進(jìn)黑暗角落。片刻，一聲慘叫傳來，魏書悅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帶著聞?wù)汛髶u大擺地進(jìn)了樓內(nèi)……

　　徐官娘接過于飛遞過的銀子，笑得一臉諂媚

　　“公子，您們請(qǐng)隨妾來，湘兒正在房中打扮呢?！?p>　　魏鏡一笑，抬手

　　“有勞了。”

　　徐官娘老臉一紅，嗔怪地用香帕掃過魏鏡胸前

　　“喲，公子你禮兒可真多！”

　　二人被領(lǐng)到裘湘兒房?jī)?nèi)，徐官娘扭著腰用尖細(xì)的嗓子喊到

　　“湘兒湘兒！乖乖，快看誰來了！”

　　裘湘兒聞聲，走出臥房，徐官娘迎了過去，拉著她來到魏鏡跟前

　　“兩位公子，這便是我們?cè)旱拿膬?，湘兒，還不見過兩位公子？”

　　裘湘兒一愣，看著兩人，遲疑

　　“姑姑，您不是答應(yīng)過湘兒不需要陪客么？”

　　徐官娘笑意一凝，尷尬地看向魏鏡，笑笑

　　“那個(gè)，公子，您們先坐著，我們?nèi)トゾ蛠?。?p>　　魏鏡點(diǎn)頭，徐官娘拉著裘湘兒回到臥房，放下珠簾，一點(diǎn)裘湘兒腦門

　　“我說，你是不是蠢？之前不是一直說要贖身嗎？現(xiàn)在機(jī)會(huì)來了也不知珍惜！”

　　裘湘兒秀眉微擰

　　姑姑，我早就說過，我只賣藝不賣身！當(dāng)初，身契里邊也是這么寫的，您也同意了，怎么，現(xiàn)在您想要出爾反爾嗎？”

　　徐官娘一凜，瞪著她

　　“是又怎樣？你看看你，為了那個(gè)男人，這幾個(gè)月來活兒也沒接多少，就你這樣，能攢到錢贖身才怪呢！你倒是癡情，那個(gè)男人呢？最后還不是拋下你跑了！”

　　裘湘兒面色一暗，背過身，賭氣

　　“那是我的事！”

　　徐官娘一滯，呦呵，這丫頭翅膀硬了！摸摸袖里的銀子，咬牙，放軟語氣

　　“你看，人家也沒說要你怎樣，就是聽說你琵琶彈的好，想聽聽。”

　　裘湘兒冷笑

　　“想聽，便讓他明天早點(diǎn)來！”

　　徐官娘一哽，面色一變，沉聲

　　“你就說你到底接是不接？你不接，明兒個(gè)，我便讓那啞巴去陪客！反正留她在這兒也是浪費(fèi)糧食！”

　　聞言，裘湘兒面色一白，回身，抓住徐官娘的手

　　“姑姑，你別！卿卿他是無辜的！您別難為他！”

　　徐官娘甩開她的手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

　　裘湘兒哽聲

　　“我接！我接還不行么！”

　　徐官娘面色轉(zhuǎn)晴

　　“這不就對(duì)了嘛！好了，跟我出去吧?！?p>　　裘湘兒絞著帕子，咬唇，吞吞吐吐

　　“等等！”

　　徐官娘皺眉

　　“又怎么了？”

　　“姑姑，我雖答應(yīng)你，但我只為他們彈一曲，別的，我是斷不會(huì)從了他們的！就算是死！”

　　徐官娘一滯，冷笑

　　“你倒是剛烈！你放心，人家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有分寸！不會(huì)對(duì)你怎么樣的！”

　　切，真以為自己美上天了呢！

　　魏鏡打量著屋內(nèi)陳設(shè)，房?jī)?nèi)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入他耳中，聽完，淡笑：世間癡男怨女，紅塵俗事，多如牛毛，可又有幾人，最后能廝守終生？

　　于飛忽然低聲道

　　“爺，他來了。”

　　魏鏡回頭，門外一個(gè)身形略為高大的‘婢女’端著木盆走來，看見他們后一愣，低頭，小碎步走進(jìn)屋內(nèi)，放下木盆，欲離開，魏鏡先她一步，伸手?jǐn)r住她，輕聲

　　“你是——”

　　那婢女低著頭，瑟縮著肩頸，不言不語，一副畏懼的樣子，魏鏡和于飛對(duì)視一眼，收起手

　　“姑娘，冒犯了，在下別無他意，只是看姑娘甚為眼熟，似在哪里見過？”

　　那婢女始終埋頭，對(duì)魏鏡的話不做任何反應(yīng)。

　　于飛皺眉，出聲指責(zé)

　　“我家公子跟你說話呢！”

　　裘湘兒出來，見此，快速走到魏鏡身前，將那婢女拉至身后，朝魏鏡盈盈見禮道

　　“公子見諒，卿卿是個(gè)聾啞女，他根本聽不懂你們說什么，更不能回應(yīng)你們。”

　　徐官娘在一旁笑著應(yīng)和

　　“是啊是啊，公子見諒?！?p>　　魏鏡看了眼卿卿，道

　　“無妨?！?p>　　裘湘兒再次行禮

　　“多謝公子體諒！”

　　魏鏡不再多言，坐下，于飛命令道

　　“開始吧?！?p>　　裘湘兒點(diǎn)頭，拍拍卿卿的手，讓他先進(jìn)房中，卿卿低頭回拉她的手后進(jìn)了里間。

　　魏鏡不動(dòng)聲色地看著，于飛帶著徐官娘出去后關(guān)上了房門。

　　片刻，嘈嘈切切之聲至房?jī)?nèi)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