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側院。
徐秀眼神幽幽地看著那名道士,嘴角抽了抽,俊臉上笑容有點僵硬。
這就是此間世界的修行者?
我呸!
思緒不禁回到幾息鐘前。
這人身披明燦燦的杏黃道袍,眉眼帶笑地捋著頜下長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開口吐聲的時候,洪亮而不失磁性,幾乎讓自己相信這次是找到了真正的修仙中人。
但是,剛剛那什么控火術被風卷著倒吹,燒了滿臉黑灰是砸么肥事?
大叔,你這車禍現(xiàn)場,真是......
作為一名曾經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優(yōu)良騷年,徐秀自認還是很平和的。
他嘴角仍然噙著淺笑,對候在身后的家丁旺福揮了揮手。
“公子,這是......要請道長出去嗎?”
旺福不算機靈,他小聲問道,怕搞錯自家公子的意思。
“請什么請?”
徐秀立馬瞪起雙眼,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訓道:“都說過多少次了,?。磕阍趺催€老是記不???”
說著,他臉色一正,瞥了眼正滿臉尷尬的道士,語重心長地對旺福說:“對這種來府上騙吃騙喝的假修士,客什么氣?當然是--扔出去!”
“???哦!”
旺福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
得到明確示意,他頓時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只見他站前兩步,昂首挺胸,揚著下巴喝道:“來人,把他扔出去!”
“是!”
應聲閃出兩名孔武有力的家丁,一人抓住道士一只手,挾著他拖了出去。
“徐公子,方才只是失誤,失誤!”
假修士在兩雙大手間掙扎著,對徐秀喊道:“小道尚有控風術,但求一觀,徐公子,徐公子......”
屁的控風術,沒看現(xiàn)在爽風陣陣的么?
揮一揮衣袖,就能刮起滿院清秋,本公子也會啊。
徐秀突然覺得有點心累,這世上,果然哪都不缺騙子。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到旺福還是那副神氣的樣子,心情瞬間便愉快起來。
此生家中有礦,妥妥的富家子弟,來日娶幾房如花似玉的媳婦,偶爾帶著家丁溜遛鳥斗斗雞什么的,生活簡直不要太美。
優(yōu)哉游哉地往中廳走去,徐秀漫不經心地問:“這是第幾個了?”
“一、二、三、四......”
背后響起憨憨的數(shù)數(shù)聲,過了好一會兒,旺福的聲音才大聲亮起:“回公子,這是三年來的第四十九個。”
三年,四十九個嗎?
原來,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了啊。
在即將進入徐府中廳的長廊中,徐秀停下了腳步,有點愣神。
他原是華夏一名剛畢業(yè)不久的大學生,憑一手擼碼絕技和天生聰慧,在蕓蕓眾生中脫穎而出,通過校招成功入職傳說中的BAT某一家,年紀輕輕就拿到了月入過萬的高薪。
然而,沒有一分錢是好賺的。
就在他為了某個項目連續(xù)奮戰(zhàn)兩天一夜后,第二晚剛剛躺到床上,心口便是一疼。
然后雙眼一閉,卒!
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便來到了此間世界,一個類似華夏古代的社會。
嘈雜聲自中廳傳來,徐秀回過神來,鼻子抽了抽,聞到一股草藥芬芳。
他無意親身過問廳中正發(fā)生什么事,便折身一轉,往自家房間走去。
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吩咐:“去中廳看看發(fā)生了何事,稍后報與我知?!?p> “是!”
旺福大聲應道。
不久,徐秀剛在房中喝完一盞茶,便聽到了旺福急促跑動的腳步聲。
“公子,公子!”
人未到,聲音就先傳來。
房門砰一聲打開,旺福神色漲紅地跑進來,興沖沖道:“公子,老爺給你定親了!”
什么?
徐秀猝不及防,嘴中茶水噗一聲噴了出來。
這伯父,怎么就給我定親了?
旺??谥械睦蠣?,也就是徐府之主,有大善人之稱的徐員外,乃是徐秀親伯父。
因為徐員外膝下無兒女,所以雙親早逝的徐秀,頗得徐員外厚愛,也理所當然成為徐府偌大家業(yè)的繼承人。
畢竟,他是徐府唯一的年輕男丁,乃祖母徐老太君最疼愛的仔!
作為曾經的母單花,其實徐秀也不是沒想過談戀愛啦、結婚啦這種事。
只是,這么突然,人家會緊張的好不好!
徐秀強忍著內心的激動,故作淡定地拭了拭衣襟,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哦?對方長得漂亮嗎?”
心情波動之下,他卻是忘記了,哪有人會帶著女兒上門提親的呀。
“啊?不、不知道哇!”
旺福被問倒了,但他顯然也替自家公子激動,不用徐秀繼續(xù)開口,便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我見到了一位很好看的...女、女子...”
語氣起初有點不太確定。
好看?這就行了,徐秀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什么的不抗拒。
要知道,那四年大學單身期間,有時候,舍友看起來也是蠻不錯的。
只是,念頭尚未轉完,轉折就來了。
“她身邊跟著一個好丑好丑的小娘子,二十來歲,比公子大一點點......”
接著,旺福手上比劃起來,然后搜腸刮肚,用他那少得可憐的詞匯好生吐槽了一番,這名小娘子長得是如何個丑法。
總結起來就是:額側胎似血,唇上墨如斗,麻子掛滿臉,人比竹竿瘦。
最后,還難得地加了一句佐證式肯定的分析:“我聽旺丁說呀,那兩人來提親,老爺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是對方獻上了一個玉盒,好像是傳說中的丹藥,那一打開呀,可是滿室生香哇,老爺看過后就同意了,我看,未來主母八成就是那丑小娘子......”
徐秀臉上笑容慢慢消失,冒起一頭黑線。
丑小娘子是未來主母,你小子居然這么高興,不想混了是吧?
大概在旺福心中,能夠討門媳婦就是值得高興的事。
不能跟這種憨憨計較!
徐秀按住蠢蠢欲動的手掌,心頭泛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滋味,說不清是難過還是開心
當晚,他便接到了通知:七日之后成親!
并且,那心寬體胖、滿臉和善的伯父信誓旦旦地保證--對方是一位美嬌娘。
我信你個鬼!
按徐秀所知,旺??隙ㄊ遣粫矊W不來撒謊的,而自己這伯父可就難說了。
雖說對自己挺好,也不是奸詐之人。
但耳聰目敏的徐秀,曾經不覺意間,可是親耳聽到過那伯父為了生個大胖兒子,在諸位伯母面前說的肉麻情話。
尤其是,還親眼見過他在徐老太君面前撒嬌的模樣。
想想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胖大叔,小屁孩似的在老母親面前耍巧賣乖......
如果說只是因為孝道,沒有丁點花花腸子。
這,根本信不過啊!
畢竟,徐府真正當家做主的,是那位深居后宅的徐老太君好伐。
七日眨眼而過,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婚事,徐秀越琢磨心里越是忐忑。
就如同,當年剛畢業(yè)就被父母催婚,硬著頭皮準備相親一樣。
“還沒見過面,就跟素不相識的女子結婚,好像,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想想前世,母單花的日子很有趣嗎?”
“不不不,這里不是有仙人傳說嗎?還未求道長生暢游天下,就窩在這么一個小地方娶妻生兒,對不起咱這穿越者身份吶?!?p> “對對對,必須到外面走一走,哪有坐在家中就找得到修仙中人的?”
成婚當天,一大早。
徐秀就皺眉低頭,焦慮地在新房內來回走動,嘴中自言自語不停。
聽著外面家丁婢女們忙碌間漸起的歡聲笑語,這喧鬧就像前世深夜時分,孤身一人茫然走在街頭的孤獨。
耳中是都市車水馬龍依舊,紛紛雜雜卻都和自己無關。
最終,徐秀下了決心:對,就是那樣,出外求仙問道去!
他絕不會承認是因為老實的旺福說:那丑小娘子八成就是自己未來媳婦。
于是,他做了個決定。
把待在房外一直寸步不離跟在身邊的旺福喚進來,塞住嘴巴捆在房中,裝作惡言惡語地恐嚇一番后,徐秀便帶上書笈,偷偷溜出了徐府。
也不知他從哪牽來一頭毛驢,爬上驢背,看了熱鬧的徐府最后一眼,緊了緊肩上書笈,使勁拍了下驢屁股,然后在毛驢受驚撒丫子飛奔中抱住驢頸,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興許是因為脖子第一次被人抱住,加上背上那人雙腿夾得太緊,毛驢感到有點羞恥,所以一路飛奔不止,竟然跑出了駿馬般的電馳風掣。
徐秀顧不得背上書笈里面的東西有無灑落,只雙手緊緊地抱住驢頸,臉色微紅,也是羞恥至極:
我,竟然像個娘們般,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