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女兒大了，即便是最親近的媽媽，也有不愿袒露的心底秘密。吾若梅總覺著很了解女兒，可此次來上海，她覺察到與女兒之間有了一點點隔膜。這種隔膜，并不是有了間隙，而是女兒走向成年后，漸漸多了一層成熟的東西。這種東西是含而不露的。
“媽媽，飯做好了？”圓圓顯得有點慌亂，把手里的小本子和筆放到抽屜里，關抽屜時手很隨意，顯的漫不經(jīng)心。吾若梅裝著什么也沒看見，淡然地說：“嗷，做好了，來吃飯吧。那誰……”
她有意轉移話題，同時主要是也有一個不吐不快的憂慮。她把一張簡單的，實際上只有四條腿，桌面上有一凸起來的線纜孔的桌子擺擺正。桌子靠墻，挨著墻的兩面墻摞滿了書紙，高高的，有點搖搖晃晃的樣子。一臺臺式一體機電腦加上鍵盤，占據(jù)的半個桌子。吾若梅把鍵盤往電腦前推近點。盡量騰出多點地方。
圓圓去窄小的衛(wèi)生間洗完手，出來問媽媽：“媽媽，你剛才說誰？”
吾若梅想了想，還是問到：“你和小蒙怎么說的？”
圓圓輕聲地嗨一下，像放皮球。顯然，對于她來說，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
“我和小蒙沒說什么。”她不感興趣，想敷衍掉。
“唉，你不是說小蒙知道我在上海么？”
“是啊，她知道知道吧，有什么了不起！”圓圓的聲音挺自信，對于
她來說，如果提到家里長輩之間的事，她不去關心，如果是奶奶的事，她不由地要去問問。她忽然想起來什么，問：“您是不是說，我奶奶現(xiàn)怎么樣了？不是說過了嗎？奶奶應該沒問題。”
吾若梅見圓圓這么說，干脆說：“是你奶奶。我擔心你奶奶最近有什么情況?！?p> 圓圓看著媽媽，突然問：“能有什么情況？”
吾若梅能感覺到，自己在漸漸地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她把圓圓還看做孩子。
可圓圓心里忽然明白了。她直截了當?shù)卣f：“媽媽，你是不是擔心奶奶在三家輪流住啊？”
吾若梅心里暗暗地一驚，女兒真的長大了，成了大人了。有些事，也就是過去大人之間事，也別把女兒當小孩了。想著就說：“實際上，我并不是不想讓你奶奶三家輪流住，按說照顧你奶奶，是應該的事?？墒?，你看看現(xiàn)在這條件，這么小房子，而且是租房，連咱們自己還顧不過來呢，再照顧個老人。況且，倆女兒都在杭州，都在一個城市，正好照顧自己的媽。所以，這時候再提三家輪流住，就不應該了?！蔽崛裘氛f完這幾句話，心想，圓圓一準會現(xiàn)在自己一邊的，甚至會說幾句牢騷額話，直指姑姑們的不孝順。
沒想到，圓圓沒吱聲。真出乎吾若梅的意料。她突然感到一種失落，從未有過的失落。心里空虛的很。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解釋。她壓根認為女兒生來應該站在媽媽一邊。不應該，也不會把胳膊肘往外拐。她正想繼續(xù)解釋，圓圓說：
“媽媽，我大姑二姑她們沒有說什么，我還沒有聽到。你別擔心。即便就是這么說了，到時候再說吧。嗯，再說了，我爸當兒子的，也應盡心?！?p> 嗨，吾若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這孩子變了，才幾天不見，就和媽媽兩條心了。嗨，算了，你爸爸？你爸爸要是有那本事，我當然不會瞎操心了。當然，這話沒說出口。不過，她說了這么一句：“你爸爸在濟南，咱們倆在上海，你說你奶奶來了誰照顧？怎么照顧？”她覺得這句話說得很站的住理。心里正得意，不想，圓圓輕輕說一句：“我爸爸也可以來么?！?p> 吾若梅馬上應到：“你說你爸爸也來上海？”
圓圓沒接話，去廚房拿來碗筷，說：“媽媽，你說定了，真的明天就去上班？”
吾若梅見圓圓這么說，只能先回答她的話：“這還有啥假？就是剛才傍晚，來電話的。我也沒想到這么快?！?p> “那就，咱們一起出門，一起去地鐵站，真不錯。我有了一個早晨擠地鐵的伙伴，呵呵?！闭f著笑起來，”從此我有媽媽做伴，非常幸福了。”
“唉對了，咱們兩人，早晨需要兩輛車子，我每次只能騎回來一輛車子，鬧不好，我還是和你不能同時間上班。因為車子被你騎了，我不能跟著你的車子跑吧？那不成了像朝鮮國家領導人的貼身保鏢了，你坐著車，我跟著跑著，保護我女兒?！?p> 圓圓不禁哈哈笑了，調皮道：“車子媽媽你騎，我跟著車子跑，哪兒有讓老媽當保鏢的？應該女兒當媽媽的保鏢?！?p> 吾若梅也笑了，想想說：“這樣吧，到時候想辦法弄兩部車，不就都解決了？”
“兩部？”圓圓驚訝，“一部車子有時候還找不到呢，我的媽媽呀，真服了你了?！?p> 圓圓喝著媽媽做的稀飯，喝一口，張大嘴哈一聲，喝一口使勁巴扎一下嘴巴，像個小孩。
“媽媽，你做的稀飯真好喝。”
吾若梅滿意地享受著女兒的肯定。笑的很開心。說：“好喝吧？還是媽媽在跟前好，哈？”
“那肯定是。媽媽，我本來希望你來做做飯就行了，有你在跟前，我就滿意了。沒想到，你一來就上班，讓我沒想到。我還是那句，擔心你受不了那份罪，民營醫(yī)院按說和民營企業(yè)一樣，嗨，不說了，先好好享受媽媽的晚餐?！闭f著話，圓圓閉上眼睛，慢慢咀嚼著黏黏的稀粥，好像從來沒吃過這種美食。吾若梅望著女兒，笑吟吟地望著，好像在看女兒小時候吃飯，只要女兒多吃點，就是媽媽的幸福。
”媽媽一看到你吃的高興，就放心了。好了，媽媽決定就在上海干了，和你們年輕人一起，為女兒買房，就這么定了?！?p> “什么什么？”圓圓停下來，睜大眼睛，驚訝地望著媽媽，“您說咱們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