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好山好水好地方】

　　拎著青銅鏟子，方長走到溪邊。

　　看了看地勢和自己竹木茅草屋的方向，稍微比量了下，他從溪邊開始，用鏟子在地面劃了條線直到崖邊。

　　仙棲崖下一直縈繞著淡淡云霧，幾株茶樹生在崖壁上，枝椏伸向斜上方。

　　站在崖邊看了看，他點(diǎn)點(diǎn)頭，俯下身揮動鏟子挖掘。

　　總是去溪邊取水路途不近，方長準(zhǔn)備給水源開一條支流，從門前路過。

　　還好這浣花溪下游并無村莊人家，溪水只是從山間淌出，徑直匯入山外白溝河，可以隨意處理，不會有其它影響。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準(zhǔn)備開一條支流，并不將原本溪流改道。

　　上次雨后山洪還歷歷在目，保留原本水路，可以防止再出現(xiàn)山洪時，發(fā)生“水漫仙棲崖”這樣的慘事。

　　青銅鏟子很是寬大沉重，但于方長卻輕若無物，上下翻動間，泥土碎石被快速拋在兩側(cè)。他悠然自得，就好似不是在挖掘，而是在散步一般。

　　這只是條小溪支流，寬約一步，深有半尺，土方量不大。

　　他并未將新溪流取直，只是彎彎曲曲隨意一劃，循著地勢，經(jīng)過崖上低處，繞過方長小屋瓜田，直抵崖邊。

　　自崖邊開始挖掘，將整條溪渠修整好，又去崖下山谷取來碎石灑進(jìn)其中，鋪滿溝底后，他才將最后一點(diǎn)挖開。

　　溪水奔騰著，涌入這條新開掘路線。

　　水花翻騰間，方長將旁邊背筐中碎石塊，倒入最后掘開這一小段，他伸手在水中將石塊們鋪好，而后抬起身來，欣賞自己的成果。

　　做這事已經(jīng)用了整整一天，夕陽下，溪水在將新溝填至半滿后，已經(jīng)變得平緩，潺潺從崖上路過。

　　水流從崖邊躍下，形成一道瀑布。

　　慢慢走到崖邊，方長查看著下面狀況，由于源頭只是小溪，這瀑布很是和緩，浣花溪里流來的水，在偶爾伸出的石頭草木上激蕩出水花，而后一直朝下灑去。

　　瀑布帶來的水汽，讓崖邊云霧更密，隨著夕陽斜照，一道小小彩虹從崖邊升起，像座拱橋。

　　“咦？”

　　方長有些驚訝。

　　他模模糊糊能夠感應(yīng)到，新溪流接通，又在崖邊形成那小瀑布之后，這仙棲崖上風(fēng)水更佳。

　　因自己在此修行，本就在緩緩提高的崖上靈機(jī)，為之一活。

　　在視線中，這仙棲崖上一切事物更加靈動，空氣更加清新，草木更加茁壯，禽獸蟲孑更加活躍，連泥土石塊也變得富有生機(jī)。

　　這股變化，甚至波及周圍兩三個山頭。

　　好事。

　　方長笑了笑，取來掃帚把空地周圍打掃干凈，而后將工具收好，回到自己廚房草棚中，開始為自己準(zhǔn)備晚餐。

　　今天吃素。

　　……

　　云中山仙棲崖上異動，自然瞞不過管理這片山川的神靈。

　　山神章淳在自己洞府里，驚訝的栗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轉(zhuǎn)頭瞅向西方。

　　“是方上仙那邊？發(fā)生了甚么事？”

　　剛剛他正在吃晚餐，沒想到忽然感覺到，洞府西方出現(xiàn)了某些變化，還好他能夠分辨出，是在朝好的方面改變。

　　拐杖朝地面上輕頓，山神身形便閃現(xiàn)在附近一座高山上，借著夕陽光芒，遠(yuǎn)遠(yuǎn)地眺望仙棲崖。

　　在他眼中，仙棲崖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云霧繚繞中，原本只是靈氣豐盈的仙棲崖，變得似有寶地之感，如今已經(jīng)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福地洞天。

　　但是想到方長在仙棲崖上居住，山神反而并不意外：

　　改天換地，真是大能手筆……

　　不過，這才襯得起上仙身份。

　　在心中，山神對方長評價又拔升了幾個層次，心中愈發(fā)敬重這位高人。

　　他不急回洞府，而是仔細(xì)觀察著仙棲崖方向，這番改變，不僅僅是仙棲崖和后面山峰，更是惠及了周圍幾座山頭。

　　感嘆了一番，山神默默念叨著：

　　“這才真是‘有仙則靈’啊……”

　　“此真是云中山之幸?！?p>　　…………

　　……

　　方長又在整理自己那青布包裹。

　　兩本書下山時肯定要隨身帶上，既能時時修習(xí)，又可祛蚊蟲。

　　再用山神送李子的布袋，裝上兩斤堅果放在包裹里，權(quán)當(dāng)解悶零食。云中山里堅果很是美味，方長在山上閑逛時，遇到常常會采集些，各種混雜在一起，放在籃子里每日享用。

　　自從決定使用除垢術(shù)，換洗衣物已不再是必須，不用帶。他又將一雙筷子裹好放進(jìn)去，將包裹裹好，背在背上試了試，還算貼身。

　　兩個月過去，墻上空葫蘆已經(jīng)朽壞。

　　方長想了想，去砍了截新鮮竹筒，沿著門外浣花溪上溯，在溪水源頭那山泉里灌滿水，以軟木塞塞了，系上繩子掛在腰間。

　　說不定這次下山，可以再帶些酒上來。

　　他抬頭瞅了瞅遠(yuǎn)方，卻覺山下秋雨將至，遂從墻上取下斗笠，背在背上。

　　金錢問題好說。

　　方長沒有再動那塊璞玉。

　　自從有了礦，他旁邊棚子里堆滿了銅，而銅幾乎等價于錢，甚至在很多地方，同重量銅要比同重量錢要貴，由此常有將銅錢融了鑄銅器的人，人間官府對此則會嚴(yán)厲打擊。

　　選了塊銅錠拎在手上，一切便已萬全。

　　就像出門在山間閑逛一樣，這次出游，他仍然不鎖門。

　　而且他也沒有鎖。

　　在屋里撒上些生石灰，關(guān)上茅草屋柵欄門，方長用一根細(xì)繩將其拴好，免得在風(fēng)中晃蕩損壞。

　　而后他走到崖邊，從浣花溪新行成的瀑布旁徑直跳下。

　　還是那條小路，但旁邊水花灑下，沖來土壤，行成個小水潭，算是頗有野趣。

　　林溪村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收獲季節(jié)。

　　此時已日上三竿，村民們正忙著用小刀片收割田中粟米，他們將飽滿穗子輕輕割下，放入袋中運(yùn)回。

　　等到晚上后，再將粟米搓下，這是個需要全家老小上陣的技術(shù)活。

　　方長有意不引人注目，于是他從山路上，在一名又一名忙碌的村民旁邊擦身經(jīng)過，卻沒有人注意到他。

　　官道上，依然如往日里一般熱鬧。

　　安坐華車的，騎著驢騾駿馬的，挑擔(dān)推車的，背著包裹獨(dú)行的，這些人穿著皮靴草鞋甚至跣足，身著絲綢錦緞棉麻衣，在官道上來來往往。

　　走在他們中間，方長好似格格不入。

　　細(xì)看之下，卻又比行人們更與這條路合拍，很有些錯位感。

　　日頭正中之前，方長行到了虎橋鎮(zhèn)，看了看天色，他穿過伏虎橋，徑直朝鎮(zhèn)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