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下來!”
落劍峰閣樓內,李文將茶杯輕輕往桌案上一放,發(fā)出低沉的響聲。
隨響聲發(fā)出,墻壁的壁畫仿佛活了一般,一名大約十五六歲,秀骨清像,自帶一股輕靈氣息的婀娜少女,從壁畫上跌下。
少女腰間別著一只小巧的紅色腰鼓,目光清澈無邪,一雙小腳白嫩如同蓮藕,顫抖著伏在地上,一動不也不敢動。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白月觀壁畫上的少女——婀娜。
就在剛剛,她目睹了那場驚心動魄的場景,親眼見到青云門、大禪寺兩位掌教俯首恭敬的模樣。
她被畫在壁畫上時只有十五歲,此時面對造物主一樣的神祇,如何能不害怕。
“你來這里也有幾天了,我正好有些事,你替我去跑一趟?!?p> 說著,李文穿著寬松衣袍,仿佛剛才發(fā)生的只是小事,正將幾案上的書籍碼放整齊。
爾后隨手向婀娜腰間的紅色腰鼓點了一下,一束光芒落在上面,轉瞬消失于無形。
婀娜顫抖著伏在地上,臉上的忐忑瞬間消失,臉上騰的一紅,快要滴出血來,手指緊緊捏著衣服上的瓔穗,心臟咚咚跳動,開始緊張。
“我不日就要離開這里,要很久以后才能回來。在此期間,這里由你打理。”
李文看了對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囑咐說道:“閣樓上的簡牘每日都要清灰,庭院中的雜草也要清除。至于各部藏品,你每日都要取一件登記在簿冊上,隨后將腰鼓敲擊三下。
當然,最主要的是,閣樓中那株建木你要每日澆水三斗,一日也不能停。
這些,你都記住了么。”
“啊。”
婀娜恍惚如在夢中,當即從失神中驚醒,慌亂而單純的應下,連忙用清澈的嗓音復述一遍。
“閣樓中的建木要每日澆水;在此之后,要取一件藏品登記簿冊,完成后敲打三下腰鼓?!?p> 李文聽完,這才點點頭道。
“除了我說的這些,閣樓內的所有事物都隨你使用,丹藥法寶都是如此。如果還有其他所需,就敲擊腰鼓。”
婀娜心中一舒,頓感無比輕快,這時才敢起身,抬眼偷偷瞄向李文,大著膽子怯怯問道。
“你是要去哪里?我可以跟著去么?”
李文面不改色,只是淡然解釋說道。
“我已經(jīng)在這方世界投下種子,至于種子是否能在大劫中涅火重生,帶給我些許驚喜,那就要看方世界自己的了。
如果你想離開這方世界,不妨幫我看看這些種子是如何在壓力中頂開巖石,綻放出無窮可能的。
當然,這方世界的存在同樣存在無窮無能,所以哪怕只是一時,這方世界也不能沒有掌握者。在我離開后,你或許可以嘗試為這里塑造出不一樣的可能?!?p> 婀娜目光黯淡,她也并沒有聽懂李文話,甚至連稍稍理解也感到吃力。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在懵懂中明晰,那就是在李文眼中,任何人都是具有可能的,這也包括婀娜自己。
“那你還會回來么?”
不知怎地,婀娜忽然如此問道。
聽到這里,李文舒心一笑,似乎對婀娜的領會能力非常欣慰,從藤椅上起身,反問說道。
“你知道在北方魔教,有一種功法,能夠沒有限制次數(shù)的奪舍他人么?”
婀娜臉上欣喜,這種功法她恰好在二樓的青色簡牘中看過。
“是魔教的鎮(zhèn)教功法!《天魔不滅法》。
據(jù)說只有魔教教主能修行這種功法,而且其中的隱秘也只有教主知曉,正是因為這個功法,青云門和大禪寺才對魔教束手無策。
《天魔不滅法》和青云門的《青云寂滅功》、大禪寺的《過去彌陀經(jīng)》齊名,都是極其深奧的功法?!?p> 李文聽到這里,一陣搖頭。
“深奧?其實也沒有深奧的。
《天魔不滅法》之所以能無限次的奪舍他人,那是因為魔教教主根本沒有奪舍,只是換了一副軀體而已。
魔教教主用他的思想影響了許多人,有些是有形的,是他的教徒;有些事無形,是一些根本不相干的人;數(shù)十年的潛移默化后,這些人的想法、行為乃至思維方式都和其一樣。
這時再奪舍,自然只是從一個軀殼換了另一個軀干,由一個自己變成了另一次自己?!?p> 李文向婀娜說道。
“肉體可以被消滅,但思想?yún)s不能,只要有合適的土壤,思想和想象就會如同抽芽一樣迅速生長,思想會生出思想。
你認為,當枯玄所想所做都和魔教教主一般時,那他究竟是青云門掌教?還是魔教教主?”
婀娜一時愣住,李文的問題讓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里清澈的如同一面鏡子,無論李文告訴她什么,她都會如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相信。
“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思想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李文莞爾一笑,自在說道,“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在拋除將自己定義的名字后,‘我’又是誰?
我并非與生俱來,亦不是他人塑造,或被別人定義。我即是我,我即萬物。”
李文接著自信說道。
“真正永生的方法是讓所有人都記住自己。盡管我認為這句話在某種意義上說的并不對。但在另一個不同方面說,卻也合乎道理。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
如果順利,回到這方世界的將是本我,如果不順利,那回到這里的將是自我。
這就是李文的神通,在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后的神通。將一絲意念寄存在這方世界之上,化身億萬,以備死亡。
不謀一時,不足以謀一世;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
有備才能無患,李文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日,修成地仙,靠的正是小心和謹慎以及自知。何況,他進入封神世界,是要主動應劫,做一件極危險的事。
當然,這也并不是說李文可以無視死亡。
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思想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李文并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的哲學意義,這個問題,是另一個他‘復活’以后才應該認真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