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fā)生已經(jīng)是第五天。這幾天麥小玲一直沒有走出家門,手機不敢接,郵件不敢復(fù)??膳碌氖牵灰惶上?,就會聽到有人在四周議論著她,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有人在指著她的鼻子罵她。連她媽媽在夢中都沒能放過她,像要把她撕碎的樣子。所以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個晚上沒睡覺,就這樣眼睜睜地等著太陽升起,然后又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等著太陽落下去。這幾天,她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感覺人生走到了盡頭。
學(xué)校那邊已經(jīng)對她作出處分,這次的風(fēng)波造成不良影響過大,給她記大過,作出解除勞動合同的處理,通知不到她本人,已經(jīng)通過郵件和短信告知她。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出去不但是丟人現(xiàn)眼,連她的工作也丟了。手機里面,短信已經(jīng)有好幾十條,有人好奇,有人安慰,有人支持,更多的人是看好戲。連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徐子豪,也發(fā)短信來質(zhì)問她,這件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把所有的短信都刪了,一條都沒回。
她媽媽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打電話吵過幾回,恨鐵不成鋼,怎么也想不到她那么優(yōu)秀的女兒,怎么現(xiàn)在成了一個老男人的小三,警告她要馬上回去,不然,她就親自過來把她給押回去,還威脅說要打斷她的腿。
她靜靜地抱著雙膝坐在房間窗簾后面。這個姿勢已經(jīng)超過了四個小時,下半身完全麻木,感覺不到地板的冰冷。一想到媽媽氣急敗壞的樣子,她就一陣陣心驚。怪她,一直以她為傲的媽媽,這次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哧!她自嘲地笑了笑,干脆把身體放平,躺在了地板上。如果可以,就這樣躺著,永遠也不要起來,再也不要面對那么夾槍帶棍的指責(zé)、取笑和幸災(zāi)樂禍的嘴臉,那該有多好。
她向身旁摸索了一下,摸到被自己扔到一旁的手機。打開手機找到她和楊揚兩個人的合照,認(rèn)真地看著。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手機上面的人兒,淚水淌過臉龐,無聲地劃落到地板上,卻沒有濺起半點水花。他為了她,離婚了,她能為他做些什么呢?
與此同時,楊揚已經(jīng)訂了明天最早的那班飛機準(zhǔn)備過來。他這些天是焦頭爛額的,沒想到劉湘會給他一個回馬槍,找上門來,更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他即使是心急如焚,卻也被事情絆住腳步,無法提前趕過來。他之前就說好的凈身出戶,所以這些天他要把名下的房子和車子全部過戶到劉湘的名下。這么短時間之內(nèi)辦好,已經(jīng)是動用了不少關(guān)系才搞好的。再說他的父母年紀(jì)大了,本來是跟他們住在一起的,現(xiàn)在他得再找一套房子把父母都安頓好了才放心走。就因為這個找房子的事耽擱了,所以才誤了時間。他滿心滿眼的想著都是麥小玲,只可惜天意弄人,當(dāng)他趕過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那天是周日,麥小玲早早坐在了鏡子旁,看著鏡子里那個面色蒼白,形容憔悴如鬼魅的陌生女子,她淡定地拿起桌上的唇膏,在那毫無半點血色的雙唇上慢慢來回磨擦著,直到那兩瓣性感的薄唇恢復(fù)艷紅欲滴的顏色為止。她輕施薄粉,把眼下的烏黑一一摭掩,再上點腮紅,把本來蒼白的臉畫上一層健康的紅潤。最后拿起梳子,輕輕地把自己的頭發(fā)整理好,一絲不茍地,直到恢復(fù)平日里的容顏為止。
她站起身來,由于用力過猛,身子搖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上。她一把撐住桌子,使自己站穩(wěn)腳步,再慢慢地走向衣柜。拉開衣柜,找出里面那條她最愛的粉色長裙。她忍住暈眩,把衣服仔細穿上。本來很合身的裙子,如今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仿佛整個人都縮小了好幾碼。最后她找來自己最愛的那雙高跟鞋,拿起最愛的手提包,拉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白花花的陽光刺得她雙眼發(fā)疼,瞬間頭腦發(fā)脹,眼前一片空白,看不到任何的東西。她把眼睛一閉,過了半會兒才敢睜開。這幾天以來,她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不禁貪婪地吸多幾口。燦爛的陽光,新鮮的空氣,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
那時她想,她能為他做些什么呢?后來,她想到了。她想把所有的臟水都往自己身上潑,想把所有不好的一切都帶走。只要她不在這個世上了,所有的流言蜚語,所有的不好輿論,都會跟著她一并消失。他還是可以清清白白的活著,可以沒有包袱地活著。她本來就不應(yīng)該招惹他的,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才造成了今天的這一切。只要她不在了,這一切就會恢復(fù)平靜。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臉面再見自己的親人,也不想再去面對那些假裝痛心疾首的人們。
她搖搖晃晃地走在街上,身上那條粉色的裙子隨風(fēng)飄揚,像一只正在飛舞著的蝴蝶,仿佛隨時都將要隨風(fēng)而去一樣。她無意識地走在街上,向著心中最向往的地方走去。今天周未,路上還是偶爾經(jīng)過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有些人認(rèn)出了她,看著她的背影停下來竊竊私語。但是她不在乎,隨他們?nèi)フf吧,反正,過了今天,麥小玲就成為了過去,一切都無所謂了。
還是走回到了這里。這里是她學(xué)習(xí)、生活、工作的地方,是她一呆就是十年的地方。這里有著她的青春,她的汗水,她的笑,她的哭,有著刻骨銘心的愛情,也有著讓她萬劫不復(fù)的語言攻擊。與她成長后所有相關(guān)的東西,都在這里發(fā)生過。這一刻,她最想來的地方,還是這里。這個讓她痛,讓她傷,讓她不舍的地方。
她一步步走向原來工作的地方,走過她執(zhí)教過的教室,走過所有她熟悉的地方,路過的人們在她的眼里,都猶如空氣。耳邊傳來學(xué)生們熟悉的吵鬧聲、嬉笑聲,那些本來是天真浪漫的人們,誰能想象得到他們的嘴里能夠吐出那一個個傷人于無形的字句來呢?
周未值班的老師很少,所以沒有人過來把她攔下。她就如一個白天里出現(xiàn)的幽魂,飄蕩在這個熟悉的校園里。漸漸地,她越走越遠,樓梯越爬越高。
在那十層樓高的教師綜合樓上面,她如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從上面一躍而下,重重地墜落到地面。轟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四周尖叫聲的響起,她的生命嘎然而止。她落下的那一刻,解脫了,離開了這個傷害她的世界。可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放棄自己的時候,有一個人影正十萬火急地向著學(xué)校飛奔而來。然而迎接他的,卻是那一個如粉色蝴蝶般落下的人兒,一個軟如爛泥,不再有生命氣息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