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身詩意千尋瀑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
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
甚荒唐，
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兩句話出自《紅樓夢》第一回，是甄士隱出家的起因。
是甄士隱碰見一個跛足道人，那道人瘋說：
世人都曉神仙好，
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
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期只恨聚無多，
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
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
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
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
孝順兒孫誰見了？
而顧江河所念出的這兩句便是甄士隱對道人這首《好了歌》的解注中的末尾兩句。
那瘋跛道人聽了都拍手笑道：“解得切，解得切！”
便是自此，這位甄士隱，紅樓根由之一的人物就隨著這瘋跛道人去了。
HITA的《赤伶》，這首在古風圈風靡一時的戲腔其中便有幾句歌詞與這兩句解注極為相似，整首歌的意味也極為相近，顧江河猜測這位作詞家作的這首《赤伶》靈感來由之一就是甄士隱對《好了歌》的解注。
聽顧江河念了這段解注，楊先生極為驚訝地抬頭看了顧江河一眼，而后他繼續(xù)摩挲著紅樓兩個大字，他喃喃道，“是的，是的……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他喃喃的聲音很輕，顧江河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待反應(yīng)過來了細耳聽去便只聽見那兩句“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顧江河對這兩句很有感觸，此刻聽得楊先生的猶自喃喃，他渾身一震，不由得脫口而出，“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這是一句挽聯(lián)，金岳霖寫給林徽因的挽聯(lián)。
林徽因短短的一生有三個男人愛他，大詩人徐志摩，梁啟超之子梁思成，中國哲學第一人金岳霖。
她最終選擇了梁思成，但梁思成卻在她死后娶了小自己27歲的學生。
而大詩人徐志摩即便對林徽因再深情也難逃情圣、渣男的名號。
只有金岳霖為了這個女人堅守了一生，只有這個男人在林徽因死后數(shù)年還在懷念著這個人。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有一首古風歌就叫《一身詩意千尋瀑》，里頭講的就是這個故事，有許多翻版，顧江河聽不才的，但最喜歡的還是貳嬸那個版本的《一身詩意千尋瀑》。
顧江河很喜歡這首歌，尤其是其中那兩句：“我閉目親手獻上一生的花圈，睜開眼兩句挽聯(lián)哭無聲歲月，遲來的話時間噴薄成吊唁……”
作詞是小魚蘿莉，顧江河很謝謝，謝謝這首歌給他的感動。
楊先生聽得顧江河念了這兩句挽聯(lián)一時竟有些恍惚，許是也想起了這兩句挽聯(lián)背后的故事。
楊夫人在廚房探出頭來見到楊先生的模樣于是笑罵道，“你個老先生還不省心，一本紅樓翻了一遍又一遍，逢人都要先說一遍紅樓，人家一個半大的孩子，你于他說道這些深沉的東西作甚！”
楊先生瞥了她一眼，而后轉(zhuǎn)過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顧江河一二，道：“你這后生倒也頗具文氣?！?p> 顧江河羞赧地笑了笑，楊先生捧著紅樓道，“這石頭記可是一本奇書，我們?nèi)羰菑闹兄饬艘唤z都是莫大的造化！只可惜你們這些后生沒多少能體會其中意味，大多還都看不下去?！?p> 楊先生嘆了口氣看了看顧江河道，“你這小子倒是難得，竟還真細心看過。”
顧江河笑了笑，眼瞅著這位楊先生似乎當自己是來打秋風準備閑聊的，他于是忙道，“叔，我下午還得上課，不太有時間，您先給我說說你這房子吧?！?p> 楊夫人端來了一些茶點，夫妻倆都有些驚奇地看了看顧江河，而后楊夫人道，“你一個學生買什么房子？就算是家里要，哪也得讓你父母來瞅瞅。”
聽楊夫人這話的意味，似乎有些生氣了，顧江河忙道，“叔，嬸子，我今個是真來看房子的，也打算買房子的，錢我這兒都準備好了。”
《八尾貓》今天的分期款上午已經(jīng)打到顧江河的卡里了，今天又是周五，《八尾貓》兩百萬的買斷費恰好到賬了一百二十萬，只要楊先生按照之前所說的價格對這棟小洋樓不提價，顧江河是可以買下來的。
見顧江河的神色是真的要買房子，不像是開玩笑，楊先生和楊夫人二人對視了一眼，楊先生再次上下打量了顧江河一身的衣著問道，“給家里買的？”
顧江河眨了眨眼睛，而后點了點頭。
楊先生有些好笑，雖然不明白顧江河要買這么大一棟房子做什么，但未免唐突還是沒問，他把《紅樓夢》擱在茶幾上起身道，“那行，既然你真要買，那就帶你看看吧?！?p> “好嘞。”
顧江河忙笑著起身跟在楊先生后面去房間四處轉(zhuǎn)悠。
楊夫人沒有跟著去，而是看一老一少二人朝偏房去了后便坐在原先楊先生的位置，她一邊翻開自家老楊剛剛擱下的紅樓細細地翻閱，一邊伸手抓了一把瓜子猶自在磕著。
她看的入神，連顧江河和楊先生上了樓都不自知。
顧江河跟在楊先生身后把整棟樓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轉(zhuǎn)了個遍。
他在網(wǎng)上發(fā)帖要求的是“四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西南兩處陽臺”，這棟占地近兩百平的小洋樓自然是符合他的要求的。
不說一樓有個大院子，二樓還有七八十平方的陽臺，三樓也是直通樓頂，整棟房子向陽的情況自然是極好的，已經(jīng)超過顧江河所設(shè)想的程度了。
一樓有兩個臥室一個雜貨間，一個衛(wèi)生間和一個廚房；二樓則有兩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衛(wèi)生間；三樓則是兩個雜貨間。
三層樓都有大廳，數(shù)一樓大廳最大，但二樓大廳沙發(fā)茶幾等物品也都極為齊全。
二樓陽臺上有楊先生種的一些花，此際幾株秋菊正開的烈焰，還有一些顧江河不知名的花朵，都極為好看。
“這花你就別眼饞了，養(yǎng)了兩三年了，我肯定是要托人帶走的?！?p> 楊先生見顧江河看著陽臺上的七八盆花兒就說道。
(ーー゛)
在三樓一個雜貨間里有一架縫紉機，小柜子里也有好些針線擺著。
“老楊家以前是做裁縫的，這是她專門縫衣服做衣服的地方。你看我身上這件衫子，就是老楊親手給我做的。”
先前楊夫人叫楊先生老楊，現(xiàn)在楊先生也叫楊夫人老楊，這位老楊說著還笑吟吟地把身上的外衫指著給顧江河看。
顧江河受到了來自一對老夫妻的暴擊。
“另一間雖然是間雜貨間，但是收拾一下放張床當個臥室還是沒問題的，不過若是要放張衣柜子可能就有些擠了。”
二人爬樓上了樓頂，顧江河窮目看去，周遭一片矮樓，四處空曠。
也只有東北面向著新城區(qū)方向有幾棟大廈矗立遮住了遠方的景致，其余三面站在這樓頂上倒是能將成片的遠山看的分明。
“怎么樣，小子，你對這棟小樓可還滿意？”
楊先生瞅了瞅東天上的幾抹柔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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