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轟轟烈烈的朝堂較量竟然如此簡單的便結束了,站出來也不過就那幾個人而已,其余人等要么隨聲附和,要么不發(fā)一言。燕子伋與齊王的第一次見面,短短半天的時間,兩國結盟之事便已經(jīng)敲定了,這讓身處其中的燕子伋感到十分的驚喜。
自從出燕入齊,燕子伋一路行來,雖然時間不長,但其中曲折頗多,楚國屈兆的前后折騰,中邑那些商賈的處處謀劃,再加上燕齊兩國之間數(shù)十年交惡之下齊國臣民的敵對,讓燕子伋步履維艱,如履薄冰。兩次刺殺,多番舌戰(zhàn),游走于齊國重臣、名士之間,往來于高官勛爵府內(nèi),無時無刻不得小心面對,以一國王孫的身份,委曲求全,處處隱忍。
為了應對這次的齊王召見,燕子伋準備了很多,總覺得不夠充分,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許多人的刁難讓燕子伋有了杯弓蛇影之心,總以為自己處于一個弱勢地位,小心迎合,刻意求全,忘記了燕國也是有和齊國結盟的本錢的,雖然有些許求和的意味在里面,但雙方是平等的交往,燕國也掌握著齊國所需要的東西。
燕子伋已經(jīng)準備好了在朝堂之上大展神威,舌戰(zhàn)齊國君臣,并進行多日的持久戰(zhàn),動用自己進入王城以來所有的鋪墊,包括管帽所代表的的齊國舊勛貴世家,以宓姜公主為突破口的齊王后宮家眷,還有暗中的襄安君等等,這些手段加在一起總有很大的勝算可以說動齊王。
可惜這些都沒有能夠用上,齊王很是痛快的就把這件事情決定了,那些原本以為必然會全力反對的齊國朝臣也是象征性的反對了一下,便被說服了。這所有的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很快,快的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燕子伋身子其中并不覺得,但是從齊國王宮里出來之后,坐在行走的馬車上,車鈴陣陣,微微的顛簸讓燕子伋腦袋有了一些清醒,方才認知道大事已經(jīng)敲定。
回到居住的地方,燕子伋慢慢走下馬車,譚雷帶著一干人等早已經(jīng)等候在門口,所有人排列整齊,見到燕子伋走下馬車,齊聲拜道:“王孫殿下。”
燕子伋有些疑惑,但也是微微抬手道:“都起來吧?!?p> 譚雷站起身來,面含春風,走上前來,想要說些什么,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聽到燕子伋疑惑的問道:“今日怎么如此大的陣仗?”
譚雷這才開口笑著回答道:“殿下今日面見齊王,兩國結盟之事已經(jīng)定下,我等入齊之使命已經(jīng)算是達成了,我等怎能不高興,所以大家伙兒都出來迎接殿下了?!?p> 原本緩緩行走的燕子伋聞言微微一頓,站住身子,轉(zhuǎn)頭看向譚雷,更加疑惑的問道:“此事在朝堂上剛剛確定,本殿下還沒有來得及回府,你們怎么就知道了?”
譚雷還沒開口解釋,只聽得一道聲音從府門內(nèi)傳來:“是我告訴他們的。”
燕子伋抬頭看去,一身材高挑四肢粗長的男子正邁步而出,站在人群之中比別人都要高出不少,青絲麻布裁剪成的衣服緊緊地束在身上,顯得有一些局促,再配合上低眉窄目,平順中帶著一些跳脫的須發(fā),整個人顯得是那么的不和諧。
那人走上前來,微微躬身拜道:“見過王孫殿下?!?p> 燕子伋有些驚奇的看著對方,問道:“高先生怎么會在齊國?”
高云潔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模樣,笑著回答道:“我比殿下晚一步從薊都出發(fā),卻比殿下早了數(shù)日到達齊國。我在這海島王城之中已經(jīng)等候殿下多時了?!?p> 燕子伋說道:“本殿下離開之時,高先生已經(jīng)奉命前去北地應對戎賊復返之事。”
“所以我才比殿下晚一步啊。”高云潔笑著說道。
燕子伋搖搖頭問道:“本殿下是問高先生為何會來齊國?”
高云潔轉(zhuǎn)著身子四周看了看,雖然大街上沒有多少人,但一行人堵在門口談論,卻也是有些不雅,然后對燕子伋說道:“殿下,我看還是等進去之后再向您詳細的稟報吧?!?p> 燕子伋眼神掃了一下,點點頭邁步進去,高云潔落后半步緊跟在后,而譚雷則是退后兩步,吩咐所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然后才慢慢進去,但總保持著一些距離。
回到前堂,燕子伋與高云潔對面而坐,譚雷親自將茶水送上,然后慢慢的推到門口處,站在外面守著。
高云潔飲了一杯茶,然后笑著對燕子伋說道:“王孫殿下出使齊國,雖是以游學之名,但與齊國結盟之事在薊都傳的沸沸揚揚,誰都知道您此行必然是帶著使命前來的。我本來奉太子殿下之命往北地應對戎賊再次南下,并伺機籌謀反擊之策??商拥钕乱患埣闭俦阕屛疫B夜返回薊都,然后對我面授機宜,讓我暗中入齊,相助王孫殿下您促成兩國結盟之事?!?p> 燕子伋又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沒有來見我,連個消息也沒有送來?!?p> “這是太子殿下之命,讓我在大事未定之前不得露面,也不得讓王孫殿下您知道我也來了齊國?!备咴茲嵒卮鸬馈?p> 燕子伋深吸一口氣,然后木木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邊抿了抿。
“父親他,不相信我?”燕子伋終于開口問道。
高云潔立刻回答道:“不不不,王孫殿下聰慧過人,在王室子弟中乃是佼佼之人,否則怎么會被立為王儲,成為王孫殿下呢?!?p> 燕子伋問道:“那為何你還要暗中前來。與齊國結盟之事既然已經(jīng)交給了我,何必還要你隱藏在暗中?”
高云潔道:“王孫殿下在明處,我在暗處,這樣才好協(xié)助殿下嘛。”
燕子伋皺著眉頭,把茶杯重重的放下,開口問道:“那,你是在暗中監(jiān)督我?!?p> “不敢,”高云潔急忙說道:“殿下乃是君,臣豈敢監(jiān)督您?!?p> “我雖然被立為王儲,但我并非王上的長孫,父親的長子,我上面還有兩位兄長。若是我此次入齊行事失當,那這王孫的儲位豈不是片言可奪?太子的位置尚且在王上一念之間,何況我這個王孫?”燕子伋垂頭喪氣的說道。
高云潔面露恐懼,急忙站起身來,拜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說道:“王孫殿下豈可有如此想法。四國王儲,一定確定下來,除非是遭受意外,中道薨殂,其他哪里有易儲的事情。王儲不僅關系到國家社稷的歸屬,還關系到神術的傳承,怎么會輕易廢立。王孫殿下,賢明聰慧,深受王上和太子殿下疼愛,立為王孫,將來太子殿下登基,王孫殿下便是東宮之主,未來更是繼承社稷,承繼國家,豈有褫奪尊位之事。”
燕子伋悠悠的問道:“那高先生為何如此行事?。俊?p> 高云潔支支吾吾的解釋道:“這,這是,這是,是太子殿下?lián)耐鯇O殿下孤身入齊,燕齊曾經(jīng)交惡,兩國君民之間相互仇視,而王孫殿下卻要消解兩國之間的芥蒂,結盟修好,使齊糧入燕,解燕國之危機。此事實在是難辦得很,臣,臣從暗中協(xié)助,幫殿下處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至于為什么不讓殿下知道臣的存在,這是因為,因為太子囑托說王孫殿下未來乃是東宮儲君,是一國臣民之主,一則應當受些磨難,免得生出懈怠依賴之心,二則王孫殿下應當光明正大,以煌煌手段,定兩國盟好,而不是用一些陰謀詭計來做事?!?p> 燕子伋端坐著,看著高云潔急急忙忙的解釋著,然后一言不發(fā)。
高云潔說完話,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也不敢起身。
一直僵持了小半盞茶,燕子伋才突然笑出聲來:“哈哈哈,高先生快快起身吧。”
說著,燕子伋站起身來,親自上前將高云潔攙扶起來,然后扶著他做好,又動手為他倒上一杯茶水。
“多謝殿下?!备咴茲嵕o張的說道。
燕子伋笑著做到對面,開口戲謔道:“高先生乃是父親身邊的重要謀臣,今日怎么如此慌張,失了分寸。”
高云潔苦笑著回答道:“臣,臣是被殿下剛剛的話嚇到了,嚇到了。”
燕子伋笑道:“這是子伋的不是了,剛剛是與先生玩笑,王祖父與父親對我疼愛有加,怎么會不相信我,又怎么會讓人監(jiān)視我呢。”
“是,是,是。”高云潔連忙附和道。
燕子伋收斂了神情,嚴肅的問道:“那位刀岱,可是你的人?”
高云潔回到道:“是,不過也算不上是臣的人,他是齊人,刀家乃是齊國勛貴,但是刀家是有些特殊的,是從地下勢力發(fā)展而來,雖然是投身軍中,靠著暗夜之人的血一步步洗白,但其自身還是與眾多豪俠有來往的,這次臣是借了荊氏的面子,借由他利用齊國的一些地下勢力暗中行事?!?p> “常山荊氏?”燕子伋問道。
高云潔回到道:“對,常山荊氏乃是我燕國的豪俠世家,與齊國的刀家算是有些情分,靠著荊氏的面子,所以刀家將刀岱借給臣,便宜行事。”
燕子伋點點頭,怪不得那位刀岱出現(xiàn)的那么毫無來由,原來根由是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