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盛依寧正專心玩著沙盤。對于劉欣的進(jìn)入,并無察覺。
劉欣剛要去喊盛依寧,耳機中突然傳出李甜的制止。
“不要主動打招呼,先觀察她的反應(yīng)?!?p> 劉欣點頭,表示收到。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故意站在一個盛依寧可以看到的位置。
出乎意料,盛依寧見到她,只是微微抬了下頭,很快,目光就再次轉(zhuǎn)回到了沙盤,那神情仿佛眼前的這個人從來沒有見過。
劉欣愣在原地,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xù)挪步。
李甜忙指導(dǎo)劉欣說,“她估計沒有將相片與真人關(guān)聯(lián),依我看,你和保姆打個招呼,這樣也不至于出現(xiàn)的太突兀,接著嘛,裝成保姆的表妹來看姐姐,然后,再好奇地走向沙盤,詢問是什么東西,表示你也想玩一玩?!?p> 劉欣按照示意,慢慢走過去,靠近沙盤,打量著人偶。
好在,有保姆的幫助,盛依寧情緒還算穩(wěn)定,沒有因為見了陌生人大喊大叫,無聲默許了劉欣的舉動。
只是再往下,她并沒有要與保姆和劉欣一起玩沙盤的意思。
盛依寧一個人,旁若無人地,用手將沙盤中的沙子輕輕抹平,抹平后欣喜地走向擺著模具的架柜。
看上去,她對這上面的模具已經(jīng)很熟悉,不一會兒,就挑出了自己需要的。
她用一個小籃筐裝著,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那興奮的表情不像是抱著一堆模具,而更像是捧著一個,裝滿了閃閃發(fā)亮珍珠的寶箱。
就在捧著模具回沙盤的一瞬間,盛依寧不覺間看了一眼離她一米多外的劉欣。
盛依寧的這一打量,讓劉欣不禁再次慌張起來。
“不要動,繼續(xù)站在原地?!倍鷻C那頭,李甜馬上發(fā)出指示。
劉欣正想問,自己要不要開口說點什么,突然記起李甜在進(jìn)門前對她的囑咐,不要電話交流,不要讓盛依寧知道背后有人操控。
想到這些,便趕緊吞下已到嘴邊的話,再次恢復(fù)雕塑狀。
盛依寧難道是記起什么來了?因為剛才的相片,還是才挑出的模具?
這個時候的李甜,心也是提得老高,她希望盛依寧認(rèn)出劉欣,同時,又害怕她認(rèn)出。
因為她不確定,盛依寧認(rèn)出后的反應(yīng),她真的不希望再出現(xiàn)上次那樣的歇斯底里,可是,又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這會兒,也只有咬牙等一等。
一時間,李甜和劉欣兩人都緊張得汗如雨下。
可讓她們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只是一抬眼的時間,轉(zhuǎn)瞬,盛依寧便收回目光,抱著那些如同珍寶一般的模具,一語未發(fā)地扭頭走開。
盛依寧的目光至多只在劉欣的身上停了兩秒,就和剛進(jìn)門時一樣,只有短短的兩秒。
兩秒之后,就仿佛煙花爆竹,炸得一響,留下滿地廢屑,再無其他。
接下來,盛依寧開始專心致志地玩她的沙盤,劉欣在她的房間里如同空氣,不復(fù)存在。
這讓劉欣懸著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她站在那里,剛剛還僵硬如鐵的腿,瞬間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無力。
答應(yīng)來幫助盛依寧前,她想過很多的場景,有抱頭痛哭,有怒目而視,也有狂躁不安,卻怎么也沒有想過,竟會是視而不見。
當(dāng)然,讓劉欣崩潰的還有,便是她明明很想相認(rèn)但又不能相認(rèn),她想做點什么,可又發(fā)現(xiàn)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木偶一般,傻傻地站在不遠(yuǎn)處觀望。
“堅持。再堅持一下。她馬上就要正式玩沙盤了??纯?,她都拿了哪些模具,準(zhǔn)備怎么玩?”
李甜發(fā)現(xiàn)劉欣的狀態(tài)不好,不由鼓勵起來。
“就算她今天沒有認(rèn)出你,也沒有關(guān)系,我們可以通過她玩沙盤的過程,分析她現(xiàn)在的心理狀態(tài),要知道,她表面上是在玩沙,實際上也是對自己心理積郁的一種疏解,所以,不要灰心,慢慢來?!?p> 聽了李甜的話,劉欣暗自攥了攥拳頭。
心說,“是的,不急,慢慢來?!?p> 盛依寧這次選的模具,和上次李甜看到的大體相同。
最讓李甜記憶深刻的,是那個和劉欣裝扮差不多的短發(fā)女孩人偶。
通過監(jiān)控器,李甜還看到好幾個人偶,看樣子盛依寧是要把這些人偶都放到沙盤中。
除此,李甜還發(fā)現(xiàn)有些食物的模具,比如雞翅、土豆、西紅柿等。
這是要干嘛?上次是小桌子小椅子小杯子,難道這次又是要聚餐嗎?
李甜正分析,監(jiān)控里又有了新的狀況,盛依寧一不小心,手沒有拿住,幾個人偶掉到了地上,由于手上還有一把模具,不太方便去撿,一時間有點手腳忙亂。
李甜決定冒一下險。
她略帶欣喜地對劉欣說,“快看,她的模具掉了,你和保姆一起過去幫忙。注意,不要出聲,只是跟著保姆一起就好?!?p> 劉欣不禁也跟著激動起來,不管怎樣,自己總算可以和盛依寧靠近一點。
她走過去,跟在保姆后面,彎下腰撿起一個人偶,遞出的一剎那,她望著盛依寧微笑,這一刻,她是多么想喊,“依寧,是我,我是劉欣,你最好的朋友,劉欣呀!
可是,當(dāng)見盛依寧點頭示謝,面無表情地將目光轉(zhuǎn)向沙盤后,她便又一次絕望地吞了口唾沫,將話咽了回去。
是的。她知道,不能。
盛依寧根本不記得她,又怎么去相認(rèn)呢。
或許是緊張過度的緣故,劉欣撿起人偶,沒走兩步,突然兩腳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
“劉欣,劉欣你沒事吧?”李甜在電腦前驚聲詢問。
劉欣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正要支撐著身體慢慢爬起,李甜急聲說道,“先別動,盛依寧過來了。”
果然,只見盛依寧放下人偶,快步跑了過來。這讓李甜和劉欣既興奮又緊張。兩人都期待著盛依寧接下來的舉動。
這一次,盛依寧沒有視而不見,她快步跑過來,扶起劉欣,小心翼翼地將其攙到沙盤旁邊的椅子坐下。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北O(jiān)控器前的李甜不由感嘆。
除了本真的善良,當(dāng)然,李甜更希望盛依寧的這個舉動還有其他的原因。
可惜的是,往下,盛依寧還是沒有特別的舉動,仍舊和劉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記憶里的片段并沒有因為剛才的那一親密舉動被喚醒。
“不管怎樣,還是值得高興的?!?p> 李甜在電腦前對正襟危坐在沙盤一隅的劉欣說。
劉欣當(dāng)然也高興。但,更多的還是悲傷。
盛依寧這個樣子,讓她充滿了自責(zé)。她表面上坐在那里不動,內(nèi)心卻在一遍一遍地祈禱默念,依寧,你一定要好起來,你不能,不能永遠(yuǎn)這樣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盛依寧玩沙盤,保姆打掃衛(wèi)生,劉欣坐著休息,三個人都很安靜,各不打擾。當(dāng)然,劉欣與盛依寧也再沒有接觸的機會。
盛依寧今天擺出的造型果然又是一桌人在聚餐,她將模具一個個的在沙中排放整齊,凝神注視,那興奮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沙盤外觀看,而更像是正身處聚會當(dāng)中,與大家大快朵頤。
又玩了一會兒,盛依寧不自覺地放下了模具,朝睡床走去。
她看樣子,是累了??吭诖采喜灰粫壕退?。
李甜告訴劉欣,玩沙很耗精力,一方面在找尋潛藏于心靈深處的記憶,一方面通過沙與人偶的模擬場景,宣散掉積郁在內(nèi)心的心結(jié)。
只是她這一睡,今天的診療也就徹底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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