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才進門的時候張常梅還真有些氣憤,那么現(xiàn)在,她其實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一旦表明,她的心里也就不再繼續(xù)把失約當回事。
婚姻對于她來說,本來就沒有什么幻想。
對于彭大偉她雖然談不上恨,但也談不上愛,即便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幾年,依舊如此。
這一刻,她甚至對自己剛才的煩悶感到后悔,撇著嘴,心說,沒來就沒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送走李甜和彭大偉,一個人在店里安靜的張常梅,對著鏡子繼續(xù)卸妝。
卸著卸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襲來。
這些年她為了賺錢,總是匆匆忙忙,好不容易想著盤下一家美容院安穩(wěn)下來,哪料不到一個月,又因為市政工程修路陷入困境,為了能盤活店面,這段時間她更是將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店上,每天幾乎無暇照鏡。
這會兒,當她一個人這么安靜地對著鏡子,看著里面的自己,一時間竟不敢相信那里面的人就是自己。
是啊,那個人怎么就是自己呢?張常梅不愿意相信。
才不過三十初頭而已,怎么就老得這么快?暗黃的皮膚,厚重的黑眼圈,下垂的蘋果肌,還有兩鬢那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白發(fā),這些都無不在告訴她,她衰老得厲害。
要說,在她剛接手美容院的時候,就有人提醒過她,說她作為美容院的老板娘,可是要好好保養(yǎng),再不能像以前那樣不修邊幅了。
但當時她聽著,只是哈哈一笑,調(diào)侃地說,就是這樣才好呢,用事實告訴來美容的人,保養(yǎng)多么重要。
這樣說當然是笑談。
張常梅何嘗不希望自己貌美如花,青春永駐,只是這些年為了賺錢,真的是無暇顧及。
她曾經(jīng)在40度的高溫下,背著泡沫盒在廣場上游走著賣過冰棒,也曾經(jīng)在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季節(jié)里,穿著旗袍在那些新開業(yè)的公司門口做過司儀。
最多的時候,她一人連打了四份工,幾乎除了睡覺就是工作,就算是后來自己做了老板,也仍然會在晚上空余的時間,去各大迪廳推銷紅酒。
這個時候,鏡子里早已不再是張常梅那張滄桑的臉,里面閃過是她這些年一段一段的艱辛歲月。
想起這些,張常梅心里就充滿了恨意。
這個恨意與彭大偉無關,這個恨是對那個她曾經(jīng)愛得刻骨銘心,后來又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
是的,都是因為那個男人,要不是他騙了她,拋棄了她,她怎么會拼了命地去賺錢,更不會拖到一把年紀,為了成家,最后隨便找了個自己不愛的結(jié)婚。
張常梅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她抹了抹淚,起身去水池洗了個冷水臉。
很快,所有的不悅,就像這卸去的妝容,被強行的清除而去。
張常梅知道,不管今天怎樣的傷感,明天,她依舊會卯足了勁,加速運轉(zhuǎn),因為她早過了靠淚水博得同情的年紀。
曾經(jīng),她以為可以靠汗水贏得掌聲,現(xiàn)在看來,也是奢望。
過了一會兒,張常梅發(fā)現(xiàn)臉上的水自然干了,抿嘴一笑,走到最喜歡的那家“花?!钡拿廊菔?,躺下,勇士般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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