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奴隸契約
大胡子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維爾一眼：“閉上嘴巴。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說話?！?p> 不知道為什么，維爾感覺大胡子的面容十分令人敬畏。他命令維爾的語氣，就像是夢里面布蘭德命令維爾撿起麥粒一樣。維爾想開口說些什么，話卻堵在喉嚨沒有說出口。夢里面體會到的那種感覺又強烈地襲上心頭。
大胡子對此似乎很滿意。他轉(zhuǎn)過頭繼續(xù)驅(qū)馬，過了會才開口道：“簡單地說，你已經(jīng)是個奴隸了。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忘掉從前的經(jīng)歷，接受你的新身份；反正你早晚是要適應的。”
維爾在心里反復咀嚼大胡子這些話的含義。從維爾所處的狀況來看一目了然，但他心里面還沒能接受這是事實。
雖然大胡子說沒他允許不準維爾說話，現(xiàn)在的情況維爾不問就什么也搞不清楚?？雌饋泶蠛討撌菢芬庀蚓S爾解釋現(xiàn)狀的。
“怎么會、我怎么會變成你說的奴隸了？”維爾問。
“因為我把你綁架了?！贝蠛雍喍痰鼗卮?。
“可為什么呢？”
“為什么？”大胡子轉(zhuǎn)過頭諷刺地看了維爾一眼：“因為這就是我的生意。我是一名奴隸販子，這是神賜予我的天職?！?p> 維爾第一次聽說奴隸販子也是個天職。他想起大胡子對自己的奇怪影響，便開口：“你對我做了什么？”
“是奴隸契約?！贝蠛诱f：“訂立了契約后，現(xiàn)在我就是你的主人；奴隸必須服從于主人?！?p> 維爾不知道大胡子是怎么訂立契約的，但他意識到自己手掌有道很深的傷口。大胡子應該用維爾的血做了些手腳。
“為什么挑中我？因為我找你搭話了，還是有人讓你這么做？”
“我挑‘生坯’是有條件的。那些離家在外、周圍沒有熟人的家伙是最好的對象。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失蹤而找上門來。如果是富家子弟，他們的家庭會向各地信站發(fā)布尋人告示，給我的生意帶來風險。而像你這樣的農(nóng)家人，就算你家人知道你被綁了，他們也沒有條件搜尋。”
也就是說，維爾在酒館向大胡子搭話時，他以為大胡子是審察自己夠不夠資格給介紹信；而實際上大胡子是在鑒定維爾是否符合綁架條件。
仔細想想，那個把維爾介紹到大胡子那里去的商人可能是他的同伙。就算不是，他肯定也沒懷好意；那些酒館的熟人都多少清楚大胡子的行徑。所以，從一開始維爾去找喝酒的商人搭話就是個錯誤。
維爾想起了旅行商人給自己的忠告。在幽影街，打聽事情不能靠問，只能用聽的。
維爾自以為已經(jīng)聽取了旅行商人的忠告，最后還是大意了。世間的教訓，不管聽多少遍都只是耳邊風，只有親身遭遇了才能銘刻在心。
維爾逐漸感到消沉。他手無寸鐵，雙手被束縛住，身處于堅固的牢籠中，還被訂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奴隸契約。不管怎么考慮他的狀況都不樂觀。
馬車正在崎嶇不平的荒蕪小路上行駛。這不是一條常走的道路。
“我們要去哪？難道不是去奴隸賣場嗎？”
“商品不能在供應處售賣。這是商人的常識?！?p> 這樣維爾得想辦法在旅途中脫身。仿佛是看穿了維爾的想法，大胡子說道：“看得出來吧？這是一輛囚車。你手帶鐐銬、身處囚車中，無論誰看了都會認為你是個囚犯。你最好別白費心機找人求救；對你來說能少點痛苦，對我來說也能省點事?！?p> 接著大胡子用強硬的語氣命令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不準和任何人說話！”
大胡子的命令直透維爾的心底，是他心里泛起陣陣恐懼。維爾仔細品味這份恐懼感，這應該就是所謂奴隸契約的效果。
如果屈服于這份恐懼，維爾就永遠別想逃脫了。他默默平靜自己的內(nèi)心，把自由的渴望反復挖掘出來抑制自己的畏懼。
道路兩邊幾乎荒蕪人煙，但偶爾也有附近村莊的人經(jīng)過?？吹接袀€壯年農(nóng)夫走在道路前方，維爾在心里下了決定。
但開口比維爾想象的要艱難，內(nèi)心有個懦弱的自己正在焦急勸說他不要行動。就像他小時候看著撒了遍地的麥粒，內(nèi)心不停譴責自己一樣。
“救救我?！痹纠碇睔鈮训脑?，在維爾口中變得唯唯諾諾，仿佛心虛一般：“這人是個奴隸販子，他把我綁架了想當奴隸賣掉?！?p> 對于維爾的反抗，大胡子平靜得可怕。他淡淡地對農(nóng)夫說：“這是個逃亡的殺人犯。我正把他運回維恩利亞區(qū)受審。”
農(nóng)夫分別看了大胡子和維爾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大胡子則一如既往地趕車，馬車一會兒就超過了農(nóng)夫。
維爾明白了，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應該都和農(nóng)夫一樣反應。囚車里面到底是不是奴隸，鑒定起來過于麻煩，還可能遭到報復。而選擇相信車夫的話最為省事。就算里面真的是個被綁架的奴隸，那也和這些路人沒什么關(guān)系。
大胡子一直沒說話，但維爾看著他沉默的背影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馬車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剛才的農(nóng)夫被甩到不可能再遇上后，大胡子才停下車來。
大胡子從駕駛位上轉(zhuǎn)過身。維爾看到他手里多了一根又粗又硬的短皮鞭。
“奴隸契約并不能強制你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但它提供了一個口子，或者說開擴了道路?！贝蠛映吨拮?，語氣冰冷：“知道嗎，奴隸契約最核心的效果，是賦予你內(nèi)疚感。違背了主人的命令、沒有遵從主人的意愿，契約就會讓你感到強烈的負罪之苦。它能讓主人每一聲訓斥都銘刻在你心底，讓每一次鞭打都讓你永生難忘。
“你違背了我的命令，我就得給你教訓。每一個生坯都要經(jīng)過疼痛的調(diào)教，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奴隸?！?p> 大胡子打開牢籠的鎖走了進來。維爾的身體不禁往后挪，直到背靠欄桿。他感覺自己從沒見過如此兇神惡煞的人。這人滿臉胡子臟亂無比，身上大衣生硬如鐵，手背上的濃密黑毛粗魯?shù)孟袷歉F兇極惡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