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換上裝備帶上包袱，又去馬廄牽了馬。來到庭院時蕾妮早就在等候了。
她身上穿了皮甲，腰間掛一把劍。不管是皮甲還是劍都是公會提供給新手的，樣式樸素無華強度不得而知。粟色長發(fā)同平時一樣在腦后放束成麻花辮，動作也和平時一樣拘謹。新手裝備完全掩蓋不住她農(nóng)家女孩的氣質(zhì)。
“……你沒有馬吧？”維爾問。
蕾妮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公會沒有貼心到連馬都給新人準備好。
“那就只能一起坐了?！本S爾拍了拍馬背。
“欸？好、好的。”蕾妮姿勢變得僵硬起來，沒想到她真的走過來了。
“不、我開玩笑的?！本S爾連忙說。
蕾妮立即漲紅了臉。她往后退了幾步，埋著頭緊握手掌。
“不過你要是想的話，兩個人坐也行。”
這次蕾妮拼命搖頭，依然紅透了臉。維爾本來是想再開個玩笑沖淡尷尬氣氛的，看起來卻適得其反。他只好正經(jīng)地說：“先去找委托人吧。需要的話再去驛站租匹馬。”
于是維爾牽著馬，兩人離開公會往山下走。蕾妮一直走在維爾的側后方，就算維爾放慢步子她也不會走到前面來。
維爾主動搭話道：“能問一下嗎？你為什么要找我組隊？”
“為什么……要說為什么……”蕾妮囁嚅說。
“還有其他前輩在吧？他們比我閱歷足，年紀比我成熟得多。一般找他們更穩(wěn)妥吧？”
“因為你看起來比較好說話？”蕾妮仿佛自言自語。
“是嗎……我比較好說話么?！?p> 蕾妮臉又紅了：“我的意思是前輩看起來更溫和一些，沒有那么可怕……”
維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蕾妮的意思大概是維爾缺少威嚴，維爾心想等自己長點胡子以后會不會好一些。
“在訓練營能經(jīng)常見到其他前輩嗎？你知道的冒險者多嗎？”維爾繼續(xù)搭話。
“認識一些?！?p> “有人給你們介紹的？”
“有些前輩會指導我們?！?p> “是嗎？就是說你們有好幾個老師？我記得那個叫查理斯的是你們的教官吧，他只是其中之一？”
“查理斯是最主要的。其他人偶爾來教導?！?p> 維爾問一句蕾妮才回答一句，她回答的內(nèi)容只局限在問話的范圍內(nèi)。不過蕾妮并不是厭煩，她看起來很認真，只是過于畏縮。
可以說蕾妮是乖巧，也可以說她不容易交流。為了和新伙伴盡快熟稔起來，維爾只好想辦法繼續(xù)和她攀談。
“你們訓練營過得辛苦嗎？”維爾問。
“還行……”
“是么？你不會覺得被逼迫作息或是統(tǒng)一訓練太辛苦枯燥嗎？”
“可能有一點……可是大家都一樣。”
“哦？和大家一樣就不覺得辛苦了？”
“嗯、是的?！?p> 維爾接著找話題：“唔……對了，你們盤魔窟的實踐是怎樣的？是所有人一起下地穴還是各自進入？”
“是分組的?！?p> “在里面有目標嗎？還是呆三天就行了？”
“教官設置了標記，集齊就能出來了?！?p> “那標記好找嗎？”
“還行……”
“找標記不會有危險？像是標記就放在魔獸旁邊這樣的?！?p> “有的?！?p> “遇到對付不了的情況怎么辦？打不過就跑嗎？”
“是的……”
維爾忽然感到厭倦了。他感覺就算把話題延伸到蕾妮的遠古祖先，他們也只會一問一答，關系沒有任何進展。
身邊多出一個人反而讓人疲憊，既然如此當初何苦要接受隨從呢。于是維爾干脆閉上嘴巴，不再勉強自己向蕾妮搭話。
維爾沒說話，蕾妮便也一直保持沉默。
維爾要去的地方是煉金學院，他要幫煉金術士收集煉金的素材。
煉金學院在爐心城中心城區(qū)的西南角。因為逛過幾次城區(qū)，維爾已經(jīng)對主街道較為熟悉，不太擔心迷路。
學院在居民區(qū)的邊緣，背靠山丘。它位于坡上，在街道遠遠就能看到其樓房的尖頂。
沿一條上坡的街道往上走，街道的盡頭就是煉金學院的樓群。樓房外墻涂抹了紅色和綠色的漆，搭配上帶有花紋的大幅玻璃，看起來鮮艷又華麗。
街口正面是一座巨大的主樓。走進大門是個寬敞的大廳，大廳貫穿前后可以直接穿過樓房，頂部與二三樓的樓板齊平，兩邊有寬闊的樓梯可以走上二樓。有一些身著樣式統(tǒng)一短袍的人在大廳來來去去。
維爾和蕾妮剛進入大廳就被看門人攔住了。
“這里是奧克米爾煉金學院的用地，閑雜人等謝絕入內(nèi)?！笨撮T人打量了維爾和蕾妮的打扮：“你們是術士雇傭的冒險者嗎？”
“我們找布萊迪先生。他給公會發(fā)了委托。”維爾說。
看門人喊了一個年輕的仆從去告知布萊迪。仆從回來之前他們就在大廳等候。
維爾觀察大廳進出的人。這些人大多很年輕，應該是學生。很多人從二樓樓梯下來，再往大廳后面大門出去；或者是相反。那扇大門似乎是通往庭院，透過寬敞的門洞可以看到石板路鋪在裸露的土地上延伸到遠處。
學院的學生們看起來從容自信，表情舉止與城里那些為生活奔波的大多數(shù)平民截然不同。大廳的裝飾布局也顯出華美的特征，這些都說明了煉金術士的生活階層高于普通平民一等。
忽然一名騎士從后面的門走進大廳。
這是裝備相當夸張的騎士，金屬鎧甲從頭部一直覆蓋到腳上，沒有暴露身體分毫。銀色鎧甲熠熠生輝，做工精細貼合身體流線，上面還有鑄造時就刻印上去的美麗紋飾。頭盔和構成鎧甲的各個金屬甲片呈現(xiàn)出精心計算過的弧形，防御力高而且十分美觀。這樣一整套銀白色盔甲搭配上別在腰間的長劍看起來帥氣無比，正是年輕人最為向往的騎士形象。
但是路過大廳的年輕學生對這名騎士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積極的情緒，有的人看向騎士的目光里甚至還帶著敵意。
維爾注意到騎士胸前的紋飾，那是維露絲教會的標志性的“天眼”符號，半睜的眼睛視線朝下，似乎正慵懶掃視人間。
銀甲騎士穿過大廳，從維爾和蕾妮身邊走過，往他們進來的大門出去了。他的臉部被頭盔遮擋，也不知道是否打量過兩人。
旁邊傳來男子的聲音：“兩位是來接受委托的冒險者嗎？”
維爾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學生打扮的男子面對自己。
“是的。在公會看到了布萊迪先生發(fā)布的委托。”
“兩位看起來年紀不大？”
“確實如此。但我是公會認證的精鋼冒險者，這方面你可以放心?！?p> “原來如此。也就是所謂的年少英杰嗎?！?p>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他身上同樣帶有學院學生意氣風發(fā)的感覺。他對維爾點頭道：
“我是布萊迪老師的學生，克拉爾。我?guī)銈內(nèi)フ依蠋??！?p> “你好克拉爾。我叫維爾?！?p> “蕾妮?！彼穆曇魩缀趼牪灰?。
克拉爾帶兩人往大廳后面的門走去。維爾邊走邊問：“剛才那個騎士屬于學院嗎？”
“怎么可能?！笨死瓲柪湫Γ骸澳鞘墙虝氖ヲT士。”
克拉爾的語氣似乎是對圣騎士不滿。于是維爾問道：“你們好像不歡迎圣騎士？”
“是不歡迎。他們就像是闖門而入的稅務官?！笨死瓲柣卮?。
旁邊有學生插話：“教士和煉金術士自古以來可就是死對頭?！?p> 這顯然是玩笑話，大廳的其他學生心領神會地笑了?？死瓲柡退麄兇蛘泻?，表明他們互相認識。
走出大廳后，眼前豁然開朗。維爾原本以為后面是個庭院，沒想到面前是一大片延伸得看不到邊際的山間谷地。
這片山谷依著山勢有舒緩的坡地，里面有流淌的小河，有大片的園圃。石板鋪就的道路從大廳門口一直往山谷深處延伸，每隔一段距離能看到一棟小巧精致的樓房，就像是富人的野外別墅一樣。
這里的視野開闊幽深，花草樹木自然美觀，流水聲夾雜蟲鳥鳴叫，新鮮的空氣鋪面而來，和一樓之隔的城市街區(qū)截然不同。這種忽然的轉變讓維爾有些恍惚，他不禁回頭查看，身后的樓群在草木襯托下也和在大街的觀感有很大區(qū)別。
學院的學生漫步在山間田野，或是和同學討論爭辯，或是和戀人輕聲細語，所有人看起來都充實而愜意。這里就仿佛與世隔絕一樣。
“這地方可真是驚人。”維爾忍不住感嘆說。
克拉爾的表情有些得意：“因為視角的關系，在城區(qū)街道只能看到學院樓，穿過樓房才能看到草藥谷?！?p> “布萊迪先生就住在山谷的別墅嗎？”
“是的，那里也是他的煉金實驗室。學院的教授在谷內(nèi)各自占有一處居所，以及住所附近的空地。在空地上他們種植各自的草藥植物。”
“看起來相當奢侈?！?p> “因為教授的研究需要大量素材，而且把實驗室隔開一定距離也是為了防止煉金實驗互相妨礙?！?p> “煉金術還會互相妨礙？”
“當然了。煉金需要大氣中的元素，每項煉金調(diào)配進行時都會改變周圍的元素分布。而越是精妙的煉金調(diào)配對大氣元素越是敏感，元素的改變會極大影響調(diào)配的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