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爾是個狠人,她開口說睡覺,康特就立即閃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面,在外面的安吉洛爾跳起來一個翻身,就在昨天那個位置上和衣躺下了。
艾克蘭響起安吉洛爾親口說過她不介意和艾克蘭共同生活在同一個房間當(dāng)中,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還不怎么清楚,但是現(xiàn)在也不是適合問的時候。拋開安吉洛爾已經(jīng)睡了不談,就算她沒睡,艾克蘭也不敢正面面對盛氣凌人的她。
現(xiàn)在他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的那把斧子上,這斧頭就像是會說話一樣,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四周缺少光源的情況下,這亮著熒光的斧子并不算是有多少光亮,只是在黑暗當(dāng)中能被人眼看到而已。
最后也沒有思考出為什么安吉洛爾會說這柄斧子跟自己有緣,索性就也不想了,把斧子放到身邊,趴在桌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艾克蘭在康特厚實的手掌下醒過來。
“艾克大兄弟,快起來,我們要出發(fā)了?!?p> 睜開呀,艾克蘭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柄散發(fā)著熒光的斧子,昨天睡的時候就把它放在了桌上。想著這桌子質(zhì)量是實打?qū)嵉挠矚?,上千斤的斧子都沒辦法壓垮它。
另一邊安吉洛爾已經(jīng)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布衣,搭配了一條有些肥大的褲子,那絕對不會是康特的,畢竟安吉洛爾是個女孩,而且艾克蘭想的是康特的個子,就算是孩子時期,也一定比現(xiàn)在的艾克蘭還要壯實。
在尋常人家當(dāng)中,穿著那套鎧甲畢竟還是十足的不方便,雖然她臉色不悅地?fù)Q上了那套不怎么耐看的布衣,但是安吉洛爾的那張臉還是那么出眾,以至于才醒過來,嘴角都還淌著口水的印子,他半睜著眼,夸贊說道:“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他這幅姿態(tài)似乎是惹怒了安吉洛爾,她本身穿著這身衣服就有些不如意,雖然還是穿了貼身的軟甲,那貼身軟甲雖然貴,但畢竟還是公會會長的女兒,這點資本還是有的。安吉洛爾的鎧甲沒有了頭盔,頭盔遺失在奇異門當(dāng)中,而另外的部分,據(jù)說是昨天的時候陪著茱莉亞安去山上采集點什么野果子,才把鎧甲摘下來透透氣就被一些野猴子偷走了。
只剩下了一半的鎧甲還不如不穿,安吉洛爾索性就穿著普通的衣物了,只是作蔽體用,已經(jīng)談不上防護(hù)了。
“你說什么?”她冷著一張臉問道,艾克蘭心知肚明她已經(jīng)聽到了自己說的話,一定是以為他在調(diào)戲她。安吉洛爾的這幅口氣立即就讓艾克蘭瞌睡醒了大半,慌亂當(dāng)中解釋說道:“我說你穿這衣服的時候很好看,比穿鎧甲的時候好看多了?!?p> 話一出口,艾克蘭感覺自己已經(jīng)完全醒了,他覺得自己一定說到了安吉洛爾最不想聽到的點子上,她一定會更加生氣。但是卻并沒有,安吉洛爾只是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康特憨厚地點頭,打圓場地替森林里面的那些野物們道歉,賠禮說道:“我們今天就抓一只猴,抓回來大卸八塊給你做一張新的毯子?!?p> 隨后艾克蘭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簡單梳洗了幾下,最主要就是擦掉嘴角上口水的流痕,用一捧清水洗了洗臉,冷冽的融雪水瞬間讓他精神百倍。什么也沒吃,穿上衣服就出門了。
安吉洛爾在門口一把把他的胳膊抓住,這看起來柔弱無骨的小手掌立即就像是嵌進(jìn)了他手上的肉里一樣,疼的他倒吸好幾口涼氣,“疼疼疼…你輕點,這可是肉,不是谷草棒子!”
冷著一張臉的安吉洛爾對他說道:“你忘了你的斧子?!彼醚凵袷疽?,那斧子就躺在艾克蘭之前趴著的那張桌子上,有一個人那么高,這么大一把斧子,艾克蘭居然能忘了它。
但其實并不是艾克蘭忘了它,他趁著其他人不注意,自己從廚房里面拿了一把刀,轉(zhuǎn)過身的時候茱莉亞安對著他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么。他會有這個動作和可以忽略那么大一把斧子的行為,主要就是因為他覺得扛著這么大一把斧子的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傻帽。
誰會扛著這么大一把斧子招搖過森林???如果他有康特那個體型倒還好說,但是自己并不是啊,那柄斧子比自己還壯,又不是漫畫里面的人,扛著這么大一把斧子有個傻帽的用啊。
最后自然還是以艾克蘭扛著那把斧頭,靜默地走在三人隊伍的中間,一句話也不多說,后來康特和安吉洛爾走在他的前面,在這片森林里面,作為獵人的康特激動地跟安吉洛爾介紹了很多東西。
他指著東邊的一棵樹,說他第一次進(jìn)行狩獵的時候就是把一頭雄鹿射殺在那棵樹上面。手握一柄斧子背上背著一張巨大弓的康特回憶起往事,他感嘆說道:“一不小心就過去六十來年了,時間當(dāng)真如指尖的風(fēng),等感受到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p> 在后面聽著的艾克蘭驚訝地問道:“你有六十歲了?”
康特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不是的,再過半個月,就該滿九十了?!?p> 這時候連安吉洛爾都抬起臉,也同樣露出聽到不可思議事情的表情,那雙眼睛最是傳神,在天邊一絲微光還在雪山和疲憊的夜之間掙扎的時候,艾克蘭看到了一抹紫色的光景,像極了那天奇異門當(dāng)中彌天大網(wǎng)一樣的紫夜。這一抹紫光就出現(xiàn)在安吉洛爾的眼中,蔚藍(lán)色的眸子里面閃爍紫色的光,看上去甚是妖異。
“你有這么大了?”艾克蘭疑惑著重復(fù)地問了一次,得到了康特習(xí)以為常的憨厚一笑。
安吉洛爾轉(zhuǎn)頭看了艾克蘭一眼,那抹紫色的光退去,她像是想要說什么,但是走在還帶著晨霧的濕地上,她一連走了好幾步差點滑到另一邊的溝壑當(dāng)中,身子一個趔趄差點就栽倒進(jìn)去,她反應(yīng)及時地穩(wěn)住了身子,最后再不忘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一眼扛著大斧子的艾克蘭。
同樣的康特也憨厚地看了一眼艾克蘭,他一臉呆相地跑過來,一條堪稱偉岸的胳膊溫暖地包圍了艾克蘭,一同包圍過來的還有康特那厚實的肌肉,不得不說,康特是實打?qū)嵉恼鏉h子,堅硬的肌肉就像是命運的魔掌一樣扼住了艾克蘭的咽喉,他絲毫不敢動彈,生怕一動自己的脖子就斷了。
“康特老哥,好好說話,不必動手動腳,你一動手我怕我就沒命了?!卑颂m的脖子不敢動,兩只跟康特手指差不多的大小的手掌在康特的手臂上急促地拍擊,發(fā)出像是拍在鋼鐵上面的聲音。
聽到艾克蘭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康特有些慌亂地帶著些歉意松開了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雖好,但是有時候一不小心就能讓艾克蘭斷氣也是真的,跟他比起來,艾克蘭就是一個連走路都成問題的瘦猴子,而且他還沒辦法偷走安吉洛爾的鎧甲,會在動手的一瞬間被安吉洛爾發(fā)覺到并且殺之而后快。
康特那張足足能比得上艾克蘭上半身的圓頭湊到他的身邊來,像是閉著眼睛在笑,他安慰艾克蘭說道:“不用著急,森林讓你們兩人一起到這里來,就像這斧子看你是有緣人一樣,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對待女兒家就要有耐心,早晚都會是你的?!?p> 艾克蘭爽朗地假笑起來,以掩蓋自己尷尬的表情,他不知道前面的安吉洛爾是否聽到了,畢竟淳樸地過了分的康特說話的聲音并不算小,比起林間的風(fēng)聲大,也不必草叢里面的蟲鳴聲小,他猜測安吉洛爾是聽到了,但是她大人有大量,沒有打算多計較。
揮揮手作罷,艾克蘭逮住康特細(xì)細(xì)問起來這把斧子的來歷,他腦子里面也疑惑著,為啥安吉洛爾知道這斧子跟自己有緣分?說一把斧子跟自己有緣分畢竟還是有點奇怪,如果說是一匹馬或是一頭鹿什么的還說得過去,繞過遠(yuǎn)山近水之后還能看見這種是說的過去的,但是現(xiàn)在艾克蘭現(xiàn)在扛的這柄巨斧他和安吉洛爾應(yīng)該都是第一次看見,這可是康特夫婦壓箱底的寶貝,總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拿出來炫耀。但是安吉洛爾沒有主動跟他說起過具體緣由,他也沒有什么合適的時候去問,但是他心里一直存在這個疑惑,以至于昨天睡得都不安穩(wěn),夢里面被這把斧子追著連砍了十八回,和十八層地獄一樣吉利。
康特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聽到安吉洛爾那么說,艾克蘭這么一試,就把這斧子舉了起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到動情處還紅了眼,“這斧子壓在我家箱底這么多年,就沒有多少時候是看到過光的,他愧對這把斧子,花了大價錢大精力把這斧子請到家里來?!卑颂m驚訝于康特還會用“請”這個字來修飾這把斧子,又聽到他語出驚人,“白天不敢讓它曬了太陽,怕燙了面子,晚上不敢躲了月光,怕涼了里子,這斧子就這么被我寵了三十來年,還跟最初見到它時是一個模樣?!闭f著康特伸出那雙厚實的手掌去撫摸艾克蘭背上的斧子,那眼神像是在流油,同樣的眼神還出現(xiàn)在他女兒坐在他懷里的時候,他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心中畢竟還是有些不忍,艾克蘭試探著問道:“要不然你還是把斧子拿回去吧?”
這時候的康特卻是突然板著一張臉,“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我說了,這斧子跟你有緣?!?p> “這句話好像是安吉洛爾說的,我們都是符合她?!卑颂m小聲地嘀咕道,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把那斧子還給他的意思。繼續(xù)低著頭走路思考了一會兒,艾克蘭突然抬起頭來問道:“怎么才算是跟我有緣呢?”
“你不是能舉起這斧子嗎?”康特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艾克蘭通過回想,腦子里面想起了昨天自己舉起斧子之前的一幕,“但是你的妻子不也舉起來這把斧子嗎?”艾克蘭回答說,“那么她跟著斧子的緣分在我之前,從各方面來講都比我更有緣?!?p> 誰知康特聽后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臉上還帶著一種奇妙的笑容。
“有哪里不對的嗎?”艾克蘭試著問道。
“你知道我老婆是誰嗎?”
“你老婆…”艾克蘭猶豫著,“不是茱莉亞安嗎?難道她不是嗎?”
“正經(jīng)點!”康特少有地帶有氣勢地說道,“我老婆可不是一般人?!?p> “怎么個不一般法?”艾克蘭好奇地問道。
“你知道我是怎么當(dāng)上獵人的嗎?”
“這我咋知道?還有你說你已經(jīng)九十歲了,我連這個都不知道,在我以前的世界當(dāng)中,九十歲的人走路都很艱難了?!?p> 康特笑著擺擺手,“各個地方的人不一樣啊,當(dāng)獵人的性命要長一些,可能是因為跟森林接觸多一些,因為森林當(dāng)中的活力多一些,跟這些多接觸,自然就要長壽一些,像是那木匠和農(nóng)夫,可能壽命就沒有我這么長,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也已經(jīng)老了?!?p>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突然睜大了眼一拍腦門,“話說遠(yuǎn)了,說回正題,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要到圣堂去,森林里面的每一個人都要經(jīng)歷這一回,圣堂會告訴你該生存在什么地方,以后成為什么樣的人,然后各自就會獲得不同的天賦,像我力氣比起他們要大一些,畢竟是個獵人,手腳上的工夫不利索點,容易被野獸抓了去吃個干干凈凈。那些做細(xì)活的,手上就要巧一些,形態(tài)上各有變化,這些都會在后來的時間當(dāng)中慢慢變化,最后就是各有各的特色,像我,就是比一般人壯了一些?!?p> 說著,康特舉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圈,兩根手指頭之間留一條縫隙,可能他說的強壯一點就是他手指頭的這么一點,但是他的一根手指頭就有艾克蘭的一個手掌這么大,而艾克蘭也在他兩根手指頭的縫隙之間看到了正在泛白的天空、逐漸暗淡的星辰、晨間的薄暮還有他那張憨厚的笑臉。
“確實是強壯了一點?!卑颂m點著頭同意說道,他這個時候除了說贊同的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赡苋耸篱g多是如此,當(dāng)一個人站在另一個人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時候,那得是多幸福的一幅畫面啊,千萬不要多說其他什么話來破壞了這么好的氣氛,尤其還是這張憨厚的圓臉帶著少女般的期待,艾克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即使是他現(xiàn)在瞎了聾了啞了,他也會從喉嚨里面那喊出來,“你說的對?!?p> “但是你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意思呢?這跟我之前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艾克蘭仍舊疑惑著發(fā)問,他自己思考過后,感覺這其實并不能夠解釋為什么這斧子跟他有緣,而不是跟更早單手就能拿起來的康特的妻子。
聽過艾克蘭的話后,康特嘿嘿一笑,臉上出現(xiàn)了另外一副像是害羞的表情,“我告訴你我們的出身,就是為了襯托茱莉。她并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因為她就出生于圣堂,他是森林的女兒,而不像我們,只是肉體凡胎?!?p> 說完之后還沒等艾克蘭驚訝,他帶著得意地問:“你猜她已經(jīng)多少歲了?”
“不知道?七十八?”艾克蘭保守地給了一個數(shù)字,他還在消化康特先前說的那段話。
“道行淺了不是,所以我們讓你慢慢來,她已經(jīng)三百七十六歲了,她擁有森林的血脈,是古神的后人,所以她能夠輕而易舉地拿起那把斧頭?!笨吹桨颂m驚訝的表情,康特臉上快速展露出了一副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