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024，不

　　蘿絲臥在羅伯特的懷里，看著陶淵沒入雨中的背影，悄聲問道：

　　“爸爸，陶叔叔他會不會有事。”

　　羅伯特微微翹了一下嘴角，小聲道：

　　“別擔(dān)心，我的小蘿絲，他很強大，無論身體還是內(nèi)心，我們不需要為他擔(dān)心，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雨中。

　　狂風(fēng)卷著雨簾，斜著抽打在陶淵的身上，瞬間就濕透了他的全身。

　　寒冷包裹著他的一切，身心。

　　雨箭之中，陶淵發(fā)腿狂奔，在岸邊抱起一塊大石頭，直奔那浪濤洶涌的海面而去。

　　“噗通”一聲響，陶淵高高躍起，直接跳進(jìn)了深藍(lán)暗幽的深水之中。

　　此刻正是退潮的高峰，9527航班的殘骸距離岸邊并沒有太遠(yuǎn)。

　　陶淵就抱著大石頭，頂著暗涌的海水，走在水下，以最快的速度接近9527航班。

　　水越來越深，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承受不住那無處不在的水壓，似乎要把他的五臟六腑擠出來。

　　光線越來越暗，甚至于他到了9527航班之下時，想要看到那飛機沉入水中的輪廓都很難。

　　幸好天空之中金蛇般的閃電時刻不知疲倦的狂舞，一閃一閃，讓陶淵看到仿佛幻燈片般的海底世界。

　　9527航班的輪廓，就好像一座黑色的城堡，半立在海水下，隨著波浪左右搖擺著。

　　這里不是陶淵的目的地，他要看的不是這架9527航班，而是其它存在的可能。

　　繞過9527航班的殘骸，陶淵此時已經(jīng)覺得胸口憋悶異常，迫切需要呼吸的感覺讓他數(shù)次想要丟棄手里的石頭沖向海面。

　　但，都被陶淵生生忍住。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水下的世界。

　　陶淵看到了眼前的一切，認(rèn)證了自己的猜測。

　　石頭在手中滑落，他的身體迅速被海水托起，來到海面上。

　　狂風(fēng)下的海浪是如此猖獗，猶如發(fā)瘋的公牛，不規(guī)則的滾動著攪渾著。

　　陶淵的身體就那么安靜的躺在發(fā)狂的水面上，猶如一具死尸。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方才閃電下海底的畫面。

　　那是一架架堆砌擠壓在一起的飛機殘骸，一眼根本無法分辨那是多少架遇難的飛機形成的。

　　但是陶淵確定一點，那些殘骸內(nèi)，左側(cè)的機體側(cè)面寫著9527，右側(cè)的則噴畫著1573。

　　他躺在波瀾的水浪上，腦海里響起地下城入口的石廊內(nèi)，薩多說過的話：

　　“時間是一個首尾相接的圓圈，人們在規(guī)定的道路內(nèi)進(jìn)行著無限可能的發(fā)展......”

　　是的，陶淵現(xiàn)在無比相信薩多那神棍的話。

　　在這里，時間似乎化成了首尾相接的小圈，圈住了自己，圈住了9527，也圈住了1573航班。

　　“所以，我并不是穿越了時間，只是留在了一個固定的時間范圍內(nèi)，看著同樣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發(fā)生嗎？”

　　“時間雖然回到了過去，但是曾經(jīng)的一切并沒有被泯滅，每一次的失事航班都在這里，我手臂的傷口也已經(jīng)愈合，該發(fā)生的都已經(jīng)發(fā)生過，這不是無限可能的時間圈，而是固定的，固定的所有?！?p>　　一個從不相信命運，也永遠(yuǎn)不會屈服與命運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命運就在身邊，包裹著一切，那種沮喪，足以讓人失去一切，包括曾經(jīng)戰(zhàn)無不勝的斗志。

　　陶淵似乎放棄了自己，他沒有試著游回去，甚至于他期盼著自己就這樣睡著，然后淹死在這巨浪之中，不再理會眼下的一切。

　　“咔...嚓！”

　　如此震耳欲聾，聲音更是拉著長調(diào)的雷聲在天空之中炸響，明亮的光照耀了大地，雖然只是一瞬，但依舊照亮過。

　　陶淵猛地睜開眼睛，他看著天中正在消失的閃電痕跡，心念急轉(zhuǎn)：

　　“不對，這是假象，絕不是真實的，若是真實，那么我在這里等待幾個月，豈不是可以看到另一個自己？我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間的這里，所以我也不屬于這，那么我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一種改變。

　　有了改變，這里還能是一個圈嗎？或許現(xiàn)在還是，但是以后絕不會是，因為我在！”

　　陶淵的眼睛明亮著，但是那眸光之中沒有溫度，他翹著嘴角笑著，但是那笑容沒有絲毫的溫柔。

　　他就像一個站在懸崖邊，已經(jīng)無路可走的孤狼，轉(zhuǎn)回頭去，向著他的追兵獰笑。

　　你死，我死，這是個單選題，哪怕對方是看不見的“命運”。

　　當(dāng)他想通這一點，并且做出選擇之后，才想起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暴風(fēng)雨之中，在大海里漂浮，這絕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急忙伸手，脫掉鞋子掛在脖子上，打開兩條小腿上的機關(guān)，立馬在腳掌處長出兩個蹼一樣的東西，這讓他可以在洶涌的波濤上更容易乘風(fēng)破浪。

　　再次回到三角形的石洞內(nèi)。

　　陶淵板著凍得鐵青的臉走過溫暖的篝火，沒有絲毫駐留。遇難者們都已經(jīng)沉睡，一天的驚嚇勞累，讓他們根本無力支撐自己的眼皮。而對于陶淵這樣一個陌生人發(fā)瘋沖進(jìn)暴風(fēng)雨，并不會影響他們睡覺的心情。

　　來到內(nèi)里艾莉婕之前留言的地方，陶淵不假思索，撿起一塊石頭，在上面刻畫道：

　　“1024，不進(jìn)入島內(nèi)，方能解脫?！?p>　　話語末尾，他刻畫了一個線條簡單的狼圖騰，那是只屬于他的標(biāo)志。

　　這樣一句話，如果1573上的陶淵看到，一定會很謹(jǐn)慎的選擇相信這句話。

　　在陶淵看來，自己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間和地點，那么想要走出這個時間的圈，最主要的就是改變起始點，也就是改變1573失事那一天，自己來到這山洞后所作的一切。

　　羅伯特沒有睡，他看著全身滴著水的陶淵回來，乃至于刻字，他都沒有出聲，直到陶淵刻畫完成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點燃了一根煙，他才用大衣把蘿絲裹好，悄聲的走過來。

　　“嘿，陶淵，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此的狼狽不堪?！?p>　　陶淵看著羅伯特，動了動嘴角，似乎也只有眼前這個胖子，才是自己唯一能夠傾訴一下的人。

　　“我在海底看到了很多架9527航班和1573航班的殘骸，我們并不是穿越倒回來一段時間，而是在一個固定的小時間圈內(nèi)被愚弄?！?p>　　他的聲音很輕，恐怕也只有最跟前的羅伯特才能聽得見。

　　羅伯特聽到陶淵的話，足足有十幾秒沒有出聲，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伸手拿起陶淵點燃的煙，使勁的吸了一口，然后小聲道：

　　“你說的是真的？那些殘骸都在？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可能真的不是時間穿越，如果是時間穿越的話，那么沒經(jīng)過的事物就不該出現(xiàn)?！?p>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又吸了一口雪茄，然后沉著嗓子小聲道：

　　“但是，我依舊覺得你不該寫這樣一段話，而且寫了恐怕也沒有意義?！?p>　　陶淵抬起頭，看著羅伯特，這個胖子現(xiàn)在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面對如此荒謬的事情，這個胖子似乎比自己更加容易接受這一切。

　　是豁達(dá)，是聰明，還是因為弱小而早就忘記了抵抗，選擇隨遇而安？

　　陶淵不知道答案，但是依舊對羅伯特現(xiàn)在做出的沉靜很佩服。

　　“為什么這么說？”

　　羅伯特聽陶淵問，就指了指艾莉婕留言劃痕的上方，小聲道：

　　“還記得我們遇難來到這里的時候，看到最下方的劃痕嗎？那前面依稀能認(rèn)出的幾個字是什么？”

　　這番話一說出來，陶淵雙目猛的撐圓，因為他一下想起當(dāng)初的發(fā)現(xiàn)，那胡亂劃痕最前面還能依稀看出來的四個字正是：

　　“1024，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