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或非人

　　片刻后，三輛武裝吉普車鳴笛駛來，幾十名穿著黑色制服的巡夜人士兵將這里團團包圍。

　　“去查，這條街道上所有監(jiān)控?！蹦痉矒]揮手，“我要搞清楚，狼心是從什么地方鉆出來的，他究竟有什么陰謀?！?p>　　“是！”

　　“明白！”士兵右手握拳，猛地敬禮。

　　周紫和李云凱也被攙扶起來，到一邊包扎傷口。

　　一部分士兵負責安撫路邊受到驚嚇的群眾，一部分士兵負責恢復破損的街道，還有一部分到各家店鋪調(diào)查監(jiān)控情況。

　　現(xiàn)場井井有條。

　　江火拿出手機，對著地上狼心的尸體拍了張照片，留作自己完成任務(wù)的證據(jù)。

　　這時，莫志凡緩緩走過來，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謝謝你，幫我的兄弟報了仇?！?p>　　“不用客氣，我當時也在，這件事也有我的一份。”江火搖搖頭。

　　“只不過，狼心的行為讓我有些不解。”莫志凡看著地上的尸體，眼神里露出些許疑惑，“聽他的話，他似乎早就知道我在這里等著他，可是他還是正大光明地走出來，好像故意送死一般……而且，他還說……”

　　“說什么？”

　　“沒什么。”莫志凡收住話音，“總之，我想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狼心的落腳點?！?p>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跑過來。

　　“報告，發(fā)現(xiàn)狼心蹤跡。”

　　“帶我去。”莫志凡立刻吩咐道。

　　江火猶豫了一下，也跟上去。反正時間還算早，他對狼心這個人，也很好奇。

　　……

　　十字路口旁的一家蛋糕店里。

　　“隊長，你看，是不是他！”士兵用手一指。

　　江火與莫志凡看向屏幕正中央，果然發(fā)現(xiàn)一個穿著深綠色西服的男人正從一邊的巷子里走出來，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又接著離開了監(jiān)控范圍。

　　“是對面的那個巷子？”江火抬頭看向窗外，街對面果然有一條幽深的巷子，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我們過去。”

　　莫志凡揮揮手，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立刻沖過去，守在巷子兩端。

　　“沒有危險?！蹦痉查]上眼睛，過了幾秒鐘，說道。

　　他應該是在用精神力掃視吧，江火注意著他的動作。

　　莫志凡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小巷很窄，大約只能一次性并排走三人。

　　兩面的墻上滿是污漬，道路上的積雪被踩出凌亂的腳印，融化的腳印邊緣還有黑色的泥。

　　“這條巷子似乎一直通到另一條街?！?p>　　江火一邊走一邊觀察著。

　　“狼心一直處于通緝狀態(tài)，他不敢在公共場所路面，只能走這種偏僻沒有攝像頭的地方?！蹦痉餐茰y道，“因此，順著這條路，一定能抓到他的馬腳！”

　　“是這里？有靈力波動痕跡?！蹦痉餐蝗煌Ｏ?，用手輕輕按在旁邊的墻壁上。

　　江火抬頭掃視一眼，這面墻大約有兩米多高，另一邊，似乎是民居。

　　“炸開它？”旁邊的士兵問。

　　“不用?！蹦痉矒u搖頭，“你們?nèi)フ业綄γ孢@家住戶的正門，圍住它，不讓任何人出去。”

　　“是！”

　　巡夜人士兵雷厲風行，立刻離開。

　　“我們，進去看看？”莫志凡看向江火。

　　“好?！?p>　　江火點點頭，腳踩地面，砰地一聲猛竄起來，直接躍起兩米高，穩(wěn)穩(wěn)站在院墻邊沿上。

　　莫志凡也同樣如此。

　　“站在高處俯瞰，這是一個小院子，前后兩排平房。”江火默默觀察著，看樣子，這里是有人居住的，院子里種著郁郁蔥蔥的綠色植物，即使在冬天里，也被保養(yǎng)的很好，沒有受凍。

　　他輕輕一躍，便飛身而下，落在院子里。

　　“是狼心哥哥回來了嗎？”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突然從右手邊的屋門里跑出來，興高采烈地笑著，期待地看過來，“你答應要給萍兒買的蛋糕呢？”

　　“是普通人?！苯饠r住舉起拳頭的莫志凡。

　　看到陌生的兩人，小女孩愣了一下，猛地尖叫起來，“有壞人！”

　　不過她剛喊出兩個字，就被江火捂住嘴巴。

　　“我們不是壞人?！苯鹉曋∨?，輕聲安慰道。

　　“嗚嗚……”小女孩掙扎了兩下，才安靜下來。

　　“我叫江火，你叫什么名字？”

　　“萍兒?！毙∨⒁怖潇o下來，鎮(zhèn)定地回答。

　　“萍兒，別怕，我們是狼心的朋友，你的狼心哥哥今天是不是穿著綠色的衣服？”江火瞇起眼睛，溫和地問道。

　　“對，對啊。”

　　江火轉(zhuǎn)過頭，用眼神和莫志凡交流了一下。

　　“這里除了萍兒還有人住嗎？”江火繼續(xù)問。

　　“還有兩個妹妹和兩個弟弟……”女孩低聲答道。

　　“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只有狼心哥哥一個人照顧我們……”萍兒睜大黑色的眼睛，露出一副認真的面容，“狼心哥哥是這個世界上對我們最好的人。”

　　江火沉默，緊握雙拳，他不再說一句話。

　　“能帶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嗎？”莫志凡開口道。

　　“好啊……”萍兒轉(zhuǎn)身向?qū)γ娴姆孔幼呷ィ⌒〉纳碥|一晃一晃的。

　　江火和莫志凡跟著小女孩走進屋子里，床上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孩子正在熟睡，身上還蓋著一件棕色外套，另外兩個女孩和男孩正蹲在桌子前，認真地對著一本書寫寫畫畫。

　　“你們別怕，這兩個哥哥是狼心哥哥的朋友?！逼純盒∈忠粩[，安慰幾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能看出，她是這里的大姐，很有威信。

　　走進最里面的房間，萍兒一嘟嘴，“就是這間，狼心哥哥基本上一直住在這里。”

　　“謝謝你，我們隨便看看?！苯疬@時才擠出一絲笑容，對著小女孩擺擺手。

　　“那你們別亂翻哦，弄亂了他的東西，回來又會說我的……”萍兒轉(zhuǎn)身走出去。

　　“狼心，真的是怪異之心的人？”

　　萍兒一走去，江火就扭頭問。

　　“是的?！?p>　　“他是邪教徒對吧？”

　　“是的?！?p>　　“他主導了前幾天的恐怖襲擊，對吧？”

　　“是的?！?p>　　“邀月館里折磨那對夫妻的人，是狼心的手下，對吧？”

　　“是的?！?p>　　江火閉上眼睛，過了幾秒鐘，再次睜開，緊握著的手指慢慢松開，恢復血色。

　　他開始在屋內(nèi)搜索起來，調(diào)查可能有用的情報。

　　“這里，似乎有個夾層？”

　　江火用精神力一掃，發(fā)現(xiàn)衣柜后面，還有一個小夾層。

　　他用手扶住衣柜，拉開，發(fā)現(xiàn)后面還有一個小隔間。

　　里面工整地擺放著一套黑色制服，疊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黑色制服上，還放著一個黑色筆記本。

　　江火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莫志凡，他身上，也穿著一套相同的黑色制服。

　　完全相同。

　　莫志凡也看到了那套制服，眼神瞬間凝固。

　　江火輕輕拿起筆記本，打開它。

　　“最近我時常拷問自己，我究竟是狼心，還是葉問心?！?p>　　這似乎是狼心的日記本，看樣子，他的原名似乎叫葉問心。

　　“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噩夢，想起那些在襲擊中死去的人，他們的臉，像影子一般，在我身邊圍成一圈，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注視著我。”

　　“我曾經(jīng)是一名發(fā)過誓的巡夜人隊長，但我現(xiàn)在卻也是怪異之心的教徒?！?p>　　“有時，我也會感到混亂，分不清我究竟是誰。過去的兄弟們，那些同生共死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會出現(xiàn)在眼前，告訴我，我是誰?！?p>　　“莫志凡曾經(jīng)是我很看好的隊員，可惜，他太天真，以為這個世界仍是美好的，仍值得他守護，看到他，我就不自覺地會想起過去的自己。”

　　“不過，往事不可追。從那天開始，我改變了容貌。我不再是巡夜人葉問心，而是怪異之心的狼心。過去的葉問心已死，我將帶著死去的幾十萬人的遺志，帶著我全家人的遺志，向活著的人復仇。在蘭城這片圣潔的土地，不該有怪物存在。然而，能戰(zhàn)勝怪物的，也只有怪物……”

　　“我不再計較對錯，道德、正義，全都是假的……直到我碰到那個人，他的理念是我認可的，我愿意追隨他，向他描述的未來前進?！?p>　　……

　　江火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今天為止，該做的事我已做完，我不再有遺憾。只是，萍兒……我舍不得你……我打算在離開之前，再與莫志凡見一面，看看他是否還像過去一樣天真。之后，我一定要帶著萍兒這幾個孩子離開，他們是我兄弟的孩子，也就相當于我的孩子，我要帶他們，到德城去，到?jīng)]有危險的地方去。”

　　“不知道我形成這樣自言自語的習慣，已經(jīng)多久了。或許，我應該留在蘭城也說不定……這片土地養(yǎng)育著我，是我的根，也是我的魂……”

　　他抬頭，看向莫志凡，只見他表情凝固，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葉問心，是我剛加入巡夜人時的隊長?！蹦痉沧齑饺鋭?，微不可查的聲音從他的嘴巴里鉆出來。

　　“幾年前，發(fā)生了那件事情，蘭城一半人感染紅眼病。葉問心的妻子，五歲大的孩子，和他小隊里的幾十名隊員，都……”

　　“天幕從空中緩緩落下，像是死神降下的遮尸布?！?p>　　莫志凡的聲音像是壓抑得沉在幾千萬米深的地心里。

　　“在最后關(guān)頭，他一個人，沖向那片被隔離的區(qū)域，黑暗無邊的天幕就在他眼前，但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p>　　“從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他?！?p>　　*

　　江火輕輕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輕的像是在放一個易碎的泡沫。

　　他轉(zhuǎn)頭看去，明亮的輝光正從窗外照射進來，隔壁屋子里的幾個小孩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咯吱咯吱笑起來，笑聲久久縈繞在屋子里，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