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卡車上的談話

　　卡車穿過一片樹林，車廂里一圈人圍坐在一起，擋板外傳來引擎的轟鳴聲，夾雜著汽油燃燒后的焦糊味。

　　柳秀偷偷看了角落里的那人一眼，他正合著身子，跌坐在旁邊，與圍坐著的一群人顯得格格不入，但沒有人覺得奇怪，因為那是江火，將他們救出來的統(tǒng)領級能力者。

　　她看向身旁的劉青天，后者正悶悶不樂地擺弄一只黑色手機，此刻正抬起頭，與她對視在一起，顯然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沒信號，沒有網(wǎng)絡連接?！眲⑶嗵煺f。

　　“你想打給誰？”柳秀問。

　　“我妹妹?！?p>　　“她今年多大？”

　　“比我小兩個月?！眲⑶嗵靽@了口氣，眼簾垂下來，“上課前我還給她發(fā)過信息，但她沒回，誰知道……”

　　“她一定沒事的，城里有巡夜人總部，還有大大小小的巡防基地數(shù)十個，上千名訓練有素的能力者，還有值夜人的總部，城外還有守夜人部隊，德城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绷惆参康馈?p>　　“銀月學院難道不是德城最安全的地方嗎？這里有統(tǒng)領級強者，上千名學生也都是能力者，可是……我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而且信號也沒有，你又怎么知道城里的情況不會更糟糕？”

　　“這……”柳秀一時語塞。

　　“我和她同時覺醒靈感，但我的資質(zhì)稍微好一些，而我們家又沒有足夠的錢供我們兩個一起上靈能學校，所以她就去了普通的大學，學會計專業(yè)，之后我們之間說的話就更少了……”劉青天看了下角落里的江火，“之前我們還一起去看過江火大哥的家族大會，后來見面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毕袷窃谧匝宰哉Z。

　　“我以前也有一個妹妹，她也很可愛，但之后因為一些原因分開，再也沒有見過?！绷阌疫叺哪?，靠著車廂壁，左臂處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低聲說。

　　“學長，你是怎么來到學院的？”柳秀問。

　　“我啊，機緣巧合吧。”莫城用右手撥弄了一下垂在額頭便的金發(fā)，朝駕駛室的方向偏偏頭，“當時正巧遇到了你的葉紫柔學姐，她介紹我來到學院的?！?p>　　“金發(fā)……學長應該不是銀月郡的人吧。”劉青天看向莫城。

　　“嗯，不是。”莫城點點頭，“我是來自很遠的地方，陽華郡，那里的人都是和我一樣的金發(fā)。從陽華郡到這里，要穿過幾條大江，翻過十幾座大山，花費接近半年的時間，路上好幾次差點死掉?！?p>　　“為什么要走這么遠呢？”

　　“流浪。”莫城說，“我的家鄉(xiāng)，被一種恐怖的怪物給毀滅了，很多人都死在了災難里，剩下的人被迫流浪，走了很遠很遠，經(jīng)歷了重重危機，才走到這里，安頓下來。”他目光雖然停留在劉青天身上，但又仿佛在很遠的地方，“它們是突然出現(xiàn)的，像黑夜，又像夢魘，會吞噬遇到的一切，最終將我們生存的土地完全覆蓋，什么也沒剩下，人力根本無法反抗，電磁波、激光、磁場、炸彈……沒有任何作用?！彼麚u搖頭，“和教學樓中的那種怪物，很像?！?p>　　“你是說，它們和毀滅你家鄉(xiāng)的是同一種？”車廂內(nèi)的氣氛猛然緊張起來，劉青天和柳秀都睜大了眼。

　　“很像，但不完全相同?！蹦钦f，“我猜，它們或許來自同一個地方，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中會有不同的表現(xiàn)，就像是能自我進化一般……仿佛根本沒有弱點……”

　　“有弱點?！?p>　　眾人齊齊回頭，坐在角落里的江火不知什么時候坐直了身子，“那種黑泥狀的怪物，會吞噬一切有生命力的生物，甚至連靈力也包括在內(nèi)，但如果是無生命的物體，它就完全不理會。”他繼續(xù)說，“目前我想到的解決方法是，建立無生命的隔離區(qū)，將隔離區(qū)內(nèi)的所有生命和靈力痕跡全部清除，就可以將黑泥限制在一個固定區(qū)域?！?p>　　“完全無生命的區(qū)域?！蹦侵貜土艘槐椤?p>　　“一只螞蟻都不行。”江火說，“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當前我們的目標是，前往德城的巡夜人基地，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考慮；但如果城里的情況也不好，你們最好能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p>　　眾人點頭答應，柳秀開始還睜著眼睛，盯著車廂頂一直看，但過了一會兒，她的眼皮逐漸耷拉下來。

　　卡車上非常顛簸，但出乎柳秀的意料，她睡著了，只是在夢中，她一合眼，總是看到滿臉鮮血的莫城，臉色猙獰地朝她伸出……那里什么也沒有，他似乎在埋怨她，為什么不和他一起。

　　時而她又醒來，迷糊中睜開一絲縫隙，看到車廂頂部的墨綠色鐵板，冰冷的鐵銹味和汽油味鉆進鼻子，車還在繼續(xù)開，但外面安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音，車廂內(nèi)也沒有人說話，像是一個空蕩蕩的晃動的鐵盒子。

　　直到她被身邊的莫城輕輕推醒，那種孤寂的感受還縈繞在心間，即使身邊全是同伴，她仍然保留著那種寂寥的感覺，仿佛永不消散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