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祈愿

　　每當遇到喬納森和橙瞳獨處的時刻，場面大多比較沉默；就像兩個自詡聰明絕頂裝成熟的小屁孩，或者就是。

　　這種時候，他們都無比想念貝貝和愛娜。

　　“所以你準備怎么辦？留下來繼續(xù)查自己到底是從哪座‘火箭站’發(fā)射到哪顆‘衛(wèi)星’上的？”橙瞳問。

　　“在你打得過我之前，我可不建議你用這種口吻說話?！眴碳{森說，“并且，我懷疑你那低劣的套話手段，用來對付赤火都困難?！?p>　　“你想讓我憋一輩子嗎？”橙瞳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既然喬納森不做正面回答，他就默認之前的猜測。

　　場面再度沉默下來，兩少年盯著電視沒了話。

　　橙瞳沒忍住，忽然面向喬納森問：“所以你真不是萊瑞克家親生的？”

　　“揍你??！”喬納森挺起腰揮揮拳頭。

　　橙瞳虛推雙手，示意自己閉嘴。

　　快到中午時，拍賣方將【豐收之主的神諭】送達，材質(zhì)看起來像是羊皮。

　　喬納森將其攤開，就像堪迪亞說的，是一幅圖畫，附帶一句看不出語種的文字（或涂鴉）。

　　橙瞳湊過來，也看見了這幅圖畫——長滿金黃麥穗的田里，一位赤裸身軀，只有長發(fā)遮蔽隱私的女性，正哺育著一名初生的嬰兒。

　　兩少年翻來覆去地打量，并用“見”和“全”審視了好幾遍，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這就是你花了21億2000萬科洛的東西？”橙瞳調(diào)侃著說，“你想怎樣操作來值回票價？”

　　喬納森沒理他，默默沉著臉將那段“涂鴉”畫在白紙上，發(fā)送給海琳娜，希望有哪位語言學者能參透它們的意思；他想了想，決定先不告訴龐貝，反正家里那些人就算有所收獲也不會告訴自己。

　　之后，他收起“神諭”，把從維茲·艾力克那里得到的藏寶圖拿了出來，并攤在桌上。

　　與“神諭”那副精致的油畫不同，這份藏寶圖簡直就是幼兒園小朋友的隨手涂鴉。

　　幾筆線條就算是蘇尼亞山區(qū)的那片山脈，其中延伸出兩條不那么筆直的細小的線條，似乎凸顯出了某條街道，街道左側(cè)則畫著一座由五條畫線組成的房子。

　　那座房子被紅色線條著重圈了起來。

　　喬納森知道凱森曾經(jīng)去過蘇尼亞山區(qū)，并收走了一條街鋼頭軍士兵的性命。

　　除了那條街，他實在想不出還有那條街道值得被這么一副“彩繪”展現(xiàn)出來。

　　那是瑪莎和瑪麗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

　　米貝把那條街里的唯一一座高層當作自己第二個家。

　　而那座被紅線圈起來的房子，大概落座于鋼頭軍的居住區(qū)，至于到底特指哪一座……喬納森只能聯(lián)想到米貝的家。

　　兩少年同樣用了“見”和“全”，都沒有收獲。

　　……

　　安薩爾克，市政府。

　　米貝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伸個懶腰，抬頭看了眼時鐘，下午4：20。

　　“好早?！?p>　　以往這個時間段，他不是在為副市長篩選公文，就是起草各類公文；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距離下班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米貝決定先去圖書館泡一會兒，等大樓里沒什么人了，他再偷溜進檔案室翻看各類市政建設案例。

　　他挑了本描述某個游牧民族興衰的歷史書，希望能從其中借鑒到什么。

　　“嘿！”

　　米貝的肩膀被人從身后重重拍了一下，嚇得他整個人身體一顫。

　　“喬納森！”米貝臉上的驚喜神情差點溢出來，“什么時候回來的？橙瞳呢？科格羅德好玩嗎？”米貝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禮物呢？”

　　喬納森本來高高興興，聽到米貝最后一句話，笑容忽然僵住了。

　　“我……剛回來，橙瞳回到哈博蒙市了，拍賣會也就那樣沒啥意思，另外……”喬納森掏出那張藏寶圖，遞給米貝，“年節(jié)之后，我們可以去這里探險?！?p>　　“真的？！”米貝興奮地攤開“藏寶圖”，笑容逐漸消失，“這是……我家？”

　　喬納森嘟了下下嘴唇，“鑒于這份藏寶圖的繪制水平，說不準是你父親的宮殿。”

　　米貝剛準備說點什么，不過周圍嫌棄的注視越來越多，于是趕緊拉走喬納森，“先回宿舍吧，我們太吵了。我去請假，你先去外面等我?！?p>　　喬納森點點頭，“海琳娜的車就在街邊，很顯眼?！?p>　　米貝敲響副市長辦公室的門，好一陣子，副市長的另一位秘書為他開了門；她身材高挑，并且看上去成熟知性。

　　“米貝？有事嗎？”副市長問。

　　“是的，庫普先生。我有些不舒服，需要提前下班回家休息?！泵棕愲S便找了個理由。

　　副市長毫不猶豫地批準，將米貝揮出辦公室；他的女秘書緩步靠近辦公桌，身體一側(cè)上提，半邊屁股坐了上去，“您太順著他了。”

　　副市長拍拍自己大腿，笑著說：“人家靠關(guān)系，你靠身體，犯不上互相詆毀。”

　　女秘書腰肢擰轉(zhuǎn)，滑進對方懷里，又聽他說：“不過就專業(yè)能力而言，他和你都不差?！?p>　　女秘書嗔笑了聲，“其他人可不一定這么想?！?p>　　其他人當然不那么想。

　　所有人都知道，想在安國政界往上爬，資歷是相當重要的一項審核標準；而一個不滿18歲的少年竟然空降成為副市長秘書，尤其是安薩爾克的副市長秘書，比其他城市好多實權(quán)官員權(quán)力都大了，外放出去至少是個副縣長。

　　可以想象米貝要承受多少背地里的惡意揣測及詆毀。

　　幾分鐘后，等米貝坐上海琳娜那輛價值2000萬的萊博狂獅，那些惡意將達到頂峰。

　　當然，那只會成為善嫉者墜落深淵的引石，半點影響不到米貝。

　　回到宿舍后，喬納森再次拿出藏寶圖，將其平放在書桌上。

　　“我和橙瞳都用‘見’和‘全’試過，沒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或者暗語什么的?！眴碳{森說著，隨手把【豐收之主的神諭】丟進了抽屜。

　　米貝伸出右手按在藏寶圖上，生命精氣蔓延開來，將其裹住。

　　“怎么樣？”喬納森問。

　　米貝搖搖頭，愣了幾秒鐘，忽然一驚一乍地說：“還記得我們?nèi)ボ岳蚪慵?，第一次使用‘全’開鎖的場景嗎？”

　　“記得啊。”喬納森有點疑惑。

　　米貝顯得有些興奮，“我們都是把生命精氣伸入門鎖內(nèi)部來了解結(jié)構(gòu)；可是等到‘全’運用熟練，不會輕易破壞物體的時候，就習慣于直接用精氣包裹住物體了?！?p>　　喬納森張大嘴哦了聲，“確實是這樣。以大量精氣包圍自身或目標，可以洞悉身邊或者目標周圍的一切，但不會將精氣更進一步深入到自己或者目標內(nèi)部，也就沒法參透目標內(nèi)部。這更適用于戰(zhàn)斗時?！?p>　　“而研究物體之類的，用‘沉浸’的方式才更好些，并且更省精氣?！?p>　　米貝翹起嘴角點點頭，為了更好地探尋那張藏寶圖，他下意識封閉住五感，只有生命精氣一點點浸入其中。

　　仿佛幽靜的水面落入一顆石子，米貝的腦海漸漸蕩起，形成一幅畫卷。

　　發(fā)黑的石墻，屋頂?shù)闹刖W(wǎng)，一張斷了根橫木的破舊的木床，以及床頭那米貝至今還不清楚名字和藥效的藥瓶。

　　一切都很熟悉，好像米貝明天凌晨還要早起，去那條街喊上瑪麗和瑪莎，然后在后山挖一天礦，直到中午和半夜才能偷跑回屋子為米蒂煮一碗稀粥。

　　只是沒看見從記事起就躺在木床上的那個女人。

　　米貝走到床前，俯身將臉貼在床單上，右手漫無目的地摸索著。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起身，投射在被褥上的視線里，忽然多了張紙，其上只有沒頭沒尾的三個字：

　　“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