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長里短
從海琳娜病房出來后，喬納森跳上宅院里最粗壯的一棵老槐樹，倚在枝干上，既能鳥瞰周圍大部分街景，還側(cè)對著三樓書房——瑪莎正和米貝聊天。
好在“五環(huán)”的作用力只在自身，不然喬納森就要壓塌枝干并在石板地面里砸個大坑出來了。
寒冬已過去大半，但山區(qū)看起來仍然冷清寂靜，不如都市那樣熱鬧。
怎么莫名其妙就跑這里來了？我不該留在家中賺錢嗎？
若按照既定成長路線，他應(yīng)該與本和安弗妮一樣，作為一名出色的殺手工作，可現(xiàn)在……
也許他還該去進(jìn)一步查探自己的身世，不過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作為一名“萊瑞克”存活于世。
喬納森打了個哈欠，將忽然冒出的心思丟在腦后。
卡隆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沒吃過苦頭，也不想吃；昨天壓根沒用喬納森動手，他就一股腦把知道的東西全抖摟出來了。
蘇尼亞的國王陛下同樣沒啥雄心壯志，甚至全無治理民生的興趣。
國土大??？更無所謂。哪里富裕了，就派人“收租”，哪個地方鳥不拉屎，他全當(dāng)沒那個地盤，就像他對待群山；導(dǎo)致不少雇傭軍和山賊土匪在蘇尼亞含糊不清的邊境線上扎堆，與三不管地帶無異。
就連安薩爾克去往蘇尼亞山區(qū)的那條商路都是瑪麗聯(lián)合幾位行商共同維護(hù)的，跟政府毫無關(guān)系。
國王費提尼派卡隆前來的目地也很簡單明了，一是收回地盤方便收稅，二是趕緊把他那煩人的四兒子趕走，不然留在王都整天嘟囔個沒完。
身側(cè)的開窗聲將喬納森從思緒中拉出。
“喬納森，陪我去逛逛吧？我想親眼看看現(xiàn)在的山區(qū)。”米貝蹲在枝干頭上說。
“走唄?！便y發(fā)少年跳下枝頭，米貝立馬跟上
縱使兩少年目前都在以極限狀態(tài)抵抗“五環(huán)”的壓迫力，高超的力道收束技巧仍使他們僅在地面留下兩雙淺淺的腳印，嗯……石板地面上。
宅院里的仆人們看見，大概還是會震驚的吧。
兩少年穿過一條條街道，偶爾會看到一兩個行人。
“你還記得這邊的地形吧?！彪m然是疑問用句，但米貝用的是肯定語氣，“這里距離以前鋼頭軍霸占的街區(qū)不遠(yuǎn)?！?p> “記得啊，不知道瑪莎住過的那條街還在不在？那地方可真冷清，讓人渾身不自在?，F(xiàn)在想想，我那時調(diào)查鋼頭軍的守衛(wèi)分布，總會不自覺繞過那條街。”喬納森說。
“對了，咱們要不要回你媽媽住的地方看看？說不定會有發(fā)現(xiàn)?！?p> “人呢？”喬納森說著話，漸漸察覺不對勁，回頭一看，米貝在身后幾米處駐足，望著某處愣愣出神。
少年順著米貝的視線看過去，兩個大冬天里騎著自行車的本地居民正停在路口處，一男一女都穿著縫縫補(bǔ)補(bǔ)的棉衣，他們相互對視，面色隱怒，大概在爭吵著什么，久久不曾挪步。
不就是普通人的家長里短，有什么好看的？喬納森大聲喊米貝，后者這才回過神，小跑著追上來。
“你看什么呢？”
米貝搖搖頭，嘴里嗯了聲。
其實從瑪麗的宅院到那條街只有2公里路程，隨便跑兩步就到了，但兩少年走得很慢，像是散步。
既然米貝現(xiàn)在不想說，喬納森就換了個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好奇的問題。
“那女殺手什么都沒說，剛睜眼我就準(zhǔn)備下殺手，你不生氣？”
“那瞬間你大概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泵棕愓f，“你一直那么聰明且敏銳，沒法比哦?！彼鹧b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且……她不是殺手嗎，肯定殺過很多人，不附帶任何情感，就只是為了金錢。”米貝放慢腳步扭頭看向銀發(fā)少年，“喬納森，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傷心的。”
喬納森笑著點頭，他不但沒有丁點傷心，反而覺著輕松許多。
慢慢悠悠的，兩少年總算走來那條小巷街頭。
米貝伸手指向位于排頭處那棟唯一的二層小樓，又指了指一旁的大樹。
“看，我7歲那年就是踩著那根樹枝才跳上屋頂?shù)?，瑪麗嚇了一大跳！瑪莎?dāng)時灰頭土臉的，像小花貓?！泵棕愋ξ卣f，“那時中間隔著一堵墻，大概是瑪麗拆掉了。”
喬納森沒接茬，路過這棟屋子時，他腹部忽然隱約傳來刺痛，不過那感覺只在一瞬間，又似乎壓根沒有。
“要不要回你家看看？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什么，與藏寶圖相互映照?！?p> 米貝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搖搖頭，他再也不想去那個地方了——反正莉蓮大概還活著，院子里的那座墳也就沒了意義。
兩少年最后來到后山——那個米貝挖了五六年礦的地方。
實際上哪有什么礦石？僅是無所事事的鋼頭軍給他們找事干，指揮低人一等的賤民為他們勞作，大概會有畸形的快感。
四年過去，后山早已恢復(fù)繁茂，只是山下幾條溪水似乎變窄了點。
一只猩猩掛在藤條上悠蕩過來，身后跟著更多的猩猩。
喬納森嘖嘖嘴，還活著吶？
“奶媽！”米貝開心地迎上去。
老態(tài)的母猩猩繞著米貝小跑兩圈，伸出深灰色手指覆在他頭頂，立馬被拍掉。
“別為我捉蟲了，奶媽。你每次幫我捉完，我反而更癢了。”米貝抱怨著說，“還是我來幫你吧?！?p> 母猩猩似乎真聽懂了，坐在地上任由米貝挑虱子，大嘴皮子無聊地翻來翻去。
外圍一大堆猩猩盯著看，已經(jīng)沒有米貝認(rèn)識的了，大概都是奶媽的后輩。
喬納森靜靜待在一邊，既不調(diào)侃米貝管一只黑猩猩叫“奶媽”，也不勸說他把她接回城鎮(zhèn)過好日子。
后山就是她最好的屋子，而米貝同樣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落日殘虹，奶媽領(lǐng)著徒子徒孫們進(jìn)林子取果子，喬納森則陪著米貝蹲坐在臨近懸崖的巨石旁。
發(fā)呆了好久，米貝這才接上喬納森白天的那個話題，算不上回答，只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你說，生活已經(jīng)那么辛苦了，為什么還要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