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城門，程家派了管家和下人在等了。
看浩浩蕩蕩的車隊(duì)來了，那管家連忙高喊著：“二老爺，二老爺！”東看西看的找程建宜。
但已經(jīng)二十多年不見了，哪還認(rèn)得出？
就隨便拉了一個人問：“你們是從西北回來的嗎？”
“是??！”
“可是程建宜將軍的人？”
“是??！”
“哎喲！我程府上的，程將軍是我家二老爺！請問我們家二老爺在哪兒呢？”
“在這邊兒，您跟我來。”把管家領(lǐng)到程建宜面前。
管家一瞧，有點(diǎn)傻眼。這個又黑又結(jié)實(shí)，帶著一股子威嚴(yán)的大漢，真的是自家二爺？
愣了一下，趕緊上前施禮：“二老爺，我是您府上的程福，大老爺帶著我們來接您了?！?p> 程建宜端坐在馬上，看了看管家，哈哈一笑：“大管家辛苦！”
“可不敢當(dāng)辛苦！唉喲，二老爺，您這樣身量，這氣派喲，小的真是不敢認(rèn)??！”管家一臉笑，滿嘴的奉承話兒。
“我大哥來了？在哪兒？”
“在這邊呢，這邊呢！今天這兒可真熱鬧?！边B忙帶著程建宜過去。
這時(shí)，一個錦衣青年帶著幾個人，也湊上前高聲喊：“姑父，可把您盼來了！”
程建宜一看：“文風(fēng)？！”
“是啊，姑父您路上辛苦了，我爹，我姑母和小蟲她們呢？”
“他們在后頭！你去吧，我先去見到程家人?！背探ㄒ苏f。
“哎！”他轉(zhuǎn)頭就往后頭跑。
這時(shí)，程家大哥也迎了過來，他對這個弟弟可沒太多印象了。
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筆直，鐵塔一般精壯的漢子坐在馬上。皮膚黝黑，兩眼有神，穿著軟甲，身上披風(fēng)腳下馬靴，氣度不凡。
程建守看著，有些發(fā)愣，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程建宜看到他，甩蹬下馬，把韁繩扔給旁邊一個當(dāng)兵的，走了過來。
程建守沒出息的心跳加速，他好神氣啊……
“大哥！”程建宜行禮。
程建守連忙還禮：“哎，哎！二弟，二弟。你這……我都不敢認(rèn)了，怎么這么大個子?。?？”
“我也差點(diǎn)認(rèn)不出大哥了，多謝大哥來接?！背探ㄒ诵睦镆彩峭拥?。
“哎，一家人，客套什么！你帶來這么多人??！這都怎么安排啊，咱們家可裝不下，呵呵！”程建守一副憨厚的笑。
“我來安排，大哥別急！”
這時(shí)，文風(fēng)陪著自己的父親走上前。程建宜給大哥介紹了自己的大舅哥。然后說：“這兒太亂了！哥哥，我看，您帶了安排的人和標(biāo)記的貨物去宅子吧！我先回家，明天咱們再聯(lián)系?！?p> “也好，這人多東西多太亂，我們先回住處?！?p> 于是，在城門分開走了。
就算帶的貨物文風(fēng)都拉去了新宅，回程家的也有五六個車，有丫頭婆子小廝管家，還有幾個親衛(wèi)隨從。
程建守看著，也發(fā)愁，“二弟，這些人，家里可也放不下?！?p> “大哥，文風(fēng)在咱們附近給他們租了房子！”
“哦，真是周到，那就好！二弟，你還記得這里嗎？”
程建宜四處看著，卻發(fā)現(xiàn)，跟小時(shí)候的記憶，差了不少。
走到了家門口了，程建宜都沒認(rèn)出來，不由搖頭笑了笑。
程家大門大開著，程建勛帶著下人在門口等。
看到大哥陪著的人，他也傻了一下，要是在大街上走個對臉兒，真是認(rèn)不出來。
程建宜看著這個三弟，長得很俊，穿得很雅。
大家都有點(diǎn)尷尬，然后就又都笑了，相互見禮。
管家說：“二老爺，老太爺和老太太給您安排住在西院。熱水都準(zhǔn)備好了，您要不，收拾一下再到后面見老太爺老太太吧！”
程建宜點(diǎn)點(diǎn)頭：“好！”
旁邊的侍衛(wèi)還給了個紅包，管家瞇著眼笑著連忙接了：“二老爺，您有事吩咐小人就行?！?p> 有文風(fēng)身邊的人跟著來的，“程將軍，租的房子就是這條路往前兩個路口。屬下就帶著他們過去吧？！”
程建宜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指了要搬進(jìn)院子的東西，又簡單的跟親衛(wèi)交待了幾句，親衛(wèi)們恭敬的聽完。行禮走了。
東西就由程家的下人往里搬，一切都井然有條。
文氏和小蟲下了車，程天陪著她們過來。跟程建守和程建勛簡單見了一下禮。
程建宜說：“大哥，三弟，我們先去整理一下，一會兒在老爺子屋里見?！?p> 大哥和老三看著自家兄弟這個氣派，真有點(diǎn)緩不過神，趕緊點(diǎn)頭。
有婆子把程建配個一家子帶到西院。
里面已經(jīng)有丫頭婆子，在等著了，“二太太，您看，先把帶來的東西放在空的房間里，回頭慢慢收拾。您幾位先梳洗下，換換衣服去見老太爺老太太，好不好？”
“好?！蔽氖宵c(diǎn)了頭。
有人帶著小蟲進(jìn)到她的小院，她只帶來一個貼身丫環(huán)來。
小院兒在父母院子的后跨院里，朝南的三間房，房間外有門廊。
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加凈室，一間空著。說是小了院，其實(shí)就是個細(xì)長過道。
沒有花草，只有顆藤樹，打掃的倒也干凈。
房間里有衣柜，床，和一些簡單的擺設(shè)。洗臉架，銅盆，布巾，都很干凈，床上有新的鋪蓋。應(yīng)該是用炭火烤過，還經(jīng)常通風(fēng)，不潮濕，也沒有怪味兒。
文氏看完自己的房間，也過來看看小蟲的，心里暗自點(diǎn)頭，地方確實(shí)太小了，但程家安排的倒還是妥當(dāng)。
幾個婆子抬著小蟲子的東西放到空房間，管事婆子對小蟲說：“三姑娘，咱們府里地方不大，您的東西先這樣放著，日常用的不知道您都帶來些什么，回頭讓丫頭們看看，需要什么馬上讓丫環(huán)來跟奴婢說?！?p> 小蟲很客氣：“謝謝嬤嬤，眼下并沒急著用什么，等需要的時(shí)候再跟嬤嬤說?！?p> 丫頭拿出紅包來打賞，管事婆子拿的是個大紅包。
管事婆子樂得嘴咧老大，跟小蟲的丫頭說：“桌上的茶壺，水是新燒的，可以喝。架子上銅壺的水是熱的，給姑娘洗臉。等晚上，會再送過熱水給姑娘梳洗用?！比缓蟾吒吲d興的走了出去。
丫頭拿著幾個包袱，盒子，打開來，拿出小蟲要穿的衣服首飾。服侍她洗了臉，梳頭換衣服。
“姑娘，梳個什么頭??？”
“像我平時(shí)那樣，弄幾個辮子然后盤在頭頂吧?！?p> 前院文氏支使小丫頭來問：“太太問姑娘收拾好了沒？”
小蟲點(diǎn)點(diǎn)頭，帶了貼身丫頭去了前院。
程建宜也梳洗完了，玉籫館發(fā)，穿身藍(lán)色長衫和外搭，腰帶上帶個玉墜子。
天兒跟父親穿的一樣，個頭跟父親也差不多。
文氏穿著紫紅繡金線衣裙，帶著金頭面，翡翠鐲子，整齊又不張揚(yáng)。
文氏看了看小蟲，粉色印小梅花的中袖衫，白色繡花底裙，只別了兩只珠釵，還算精神。
一家人往正院走去。
院子里的下人，看到他們過來都好奇的看著，倒也懂規(guī)矩，并沒有交頭接耳。
到了主院，一個婆子打開簾子笑道：“二老爺二太太，老太爺老太太在等了?！?p> 房間里中間坐著老太爺，老太太旁邊椅子坐著程建守哥倆，他們身邊各坐一個女人。左邊有幾個凳子，坐著幾個年輕男子和女子。
地上放著幾個墊子，程建宜一進(jìn)屋，撩衣服就跪了下去。文氏和小蟲還有天兒，在他們后面跪下。
“兒子程建宜，帶媳婦文氏靜宣，孫子天，孫女重，見過父親，見過太太?！?p> 程奉春眼巴巴的盼了半天，突然進(jìn)來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下子跪在自己面前。
嚇一跳，唉喲了聲：“老二？你你你……你怎么長這么高??？”一臉難心相信。
程奉春心里一酸，眼圈紅了。
小時(shí)候的樣子，已經(jīng)基本沒有了。這要走在大街上，哪能認(rèn)出來呢？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個兒子。
眼睛微濕，哽咽著說：“老二，老二，你回來了就好，就好哇！趕緊起來吧！”
老太太沒說話。
一行人站起來，程建宜抬眼看著父親……
頭發(fā)花白，胖了，腆個大肚子。年老不重長相了，面目神態(tài)的，倒是比年青時(shí)顯得大氣。
穿著錦緞衣衫，一副富家翁模樣。
“爹！您……頭發(fā)白了……”他聲音低沉，掩著一絲激動。
這個男人，多數(shù)的時(shí)候膽小怕事，也沒什么本事，不敢明面維護(hù)自己。
但從心里，還是對自己好的。
程奉春眼淚流了出來：“為父老了??！你一去二十多年……”看著高大結(jié)實(shí)的中年兒子，黑紅的臉膛，有著傷疤的脖子，結(jié)實(shí)的兩只大手，跟陌生人一樣……
一下子就哭出來“嗚嗚……沒想到為父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程家祖宗保佑啊，平安的回來了?！?p> 程建宜也很激動：“爹！”眼睛一紅，眼淚也流下來。
小蟲掏出手帕，輕輕走上前，低聲叫：“祖父！別哭……”
程奉春一看小蟲，不哭了，趕緊接過手帕擦擦眼淚，笑眉笑眼的看著她。
“這是小蟲？好孩子，好孩子！”
程建宜看了一眼老太太，也老了！氣色很差，往日的美麗和高傲，一絲不見。
她正一臉惡毒的死盯著自己。歲月帶給她的，只有不滿和恨，可惜了高門大戶多年的培養(yǎng)，教會了她技能，卻沒能給她一個為人的心。
他那么多年的心底的怨氣，突然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自己得到了這么多！
而她困在后宅，滿臉愁苦。這也許是個又可憐又愚蠢的女人吧？！
只要她愿意，讓一切風(fēng)淡云清，平和相處吧。
她要是還鬧騰，我倒也不介意新帳舊帳一起算算。
程建宜轉(zhuǎn)過身介紹妻子：“爹，這是兒子娶的妻子，西城文氏靜宣。靜宣，來，給爹和太太敬個茶?！?p> 文氏安靜的走上前，下跪，聲音清柔：“媳婦見過公公婆婆?！?p> 旁邊的婆子已經(jīng)倒了兩杯茶，用托盤裝著。文氏接過一杯高舉過頭，“公公請喝茶！“
程奉春趕忙笑著接過，給了個紅包。
文氏“謝謝公公?！?p> 又轉(zhuǎn)向老太太“婆婆請喝茶?！?p> 老太太一動不動，也沒抬眼皮。
文氏微笑著舉著茶，隔了一會，稍稍提高了點(diǎn)聲音，仿佛是擔(dān)心老太太耳背聽不到似的，又說了一句：“婆婆請用茶”。
現(xiàn)場的人呼吸都放輕的節(jié)奏，都很緊張……
程建宜眉頭微皺。
程建守兄弟倆心里嘆息一聲：昨天說了半天，白說了。
程奉春重重的咳嗽一聲，警告意謂明顯。
老太太抬起眼說：“我老了，不中用了！想不起我跟誰家定了二兒媳婦，所以這茶，不能亂喝?！?p> 嘴向下撇著，難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