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山里

　　山里面出來的人多，進(jìn)去的人少，雖說是自然環(huán)境好，但是依山而建的公寓和民房有價無市，根本沒人問津。

　　最近幾年，只住進(jìn)去兩家人：一個是復(fù)旦大學(xué)的教授與他的愛人，另一個是村上的老會計。

　　他們原先都是山里人，現(xiàn)在他們都已經(jīng)退過休了，他們覺得山里宜居，適合養(yǎng)老，所以買房置地。

　　在山里面，六十多歲都已經(jīng)算是年輕人了，多半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他們除了一日三餐，照顧好自己的飲食起居，剩下的就是爬爬山，釣釣魚，打牌下棋，看電視不多，多半就是散散步，生活中沒有其他過多內(nèi)容。

　　昨天去世的老人已經(jīng)108歲了，真正是壽星。

　　長命百歲，多少人夢寐所求？只是我總覺得如果每天能無悲無憂，何必定活百壽呢？

　　老人的丈夫二十多歲死于肺結(jié)核，那時候兩個兒子還小，老人當(dāng)?shù)?dāng)媽終于拉扯大兩個孩子。

　　大兒子上到中學(xué)，一天在放學(xué)的路上不幸遭遇車禍，當(dāng)即身亡。

　　這之后，她只一心溺愛小兒子，使得他四肢不勤，不分五谷，長成個終日好逸惡勞的主。

　　小兒子懶惰成性，無所事事，三四十歲還要依靠老母親從泥土里創(chuàng)食度日。眼見著娶媳婦無望，抱養(yǎng)人家一個小閨女，以便養(yǎng)大為日后作打算。

　　小閨女十三四歲，便出落的亭亭玉立，讓別村人家的一個兒子見著眼饞，終于得手。

　　小兒子當(dāng)時很憤怒，聲稱自己去BJ天安門告狀，也要讓對方坐牢！

　　可惜，雷聲大雨點小，只是虛張聲勢而已。最終敗給區(qū)區(qū)二十張百元大鈔，此事不了了之。

　　這以后，女孩不愛笑了，憂郁的神情居然爬上一張只有十幾歲孩子的臉上。

　　翻過年來的春上，小兒子把女孩帶出去了。

　　秋天他倆回山，女孩懷里卻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小兒子說是半道撿的孩子，說來也怪，這孩子居然與小兒子長得一模一樣。

　　孩子長到一周半才發(fā)現(xiàn)不會說話，也不能動彈，終日躺著。到醫(yī)院找大夫瞧過，原來是先天性腦癱，孩子只活到了三歲。

　　女孩離開了山里，她與村里人一道去了浙江，成為打工妹中的一員。

　　這男人，也就是老人的小兒子，每日只把打罵老母親當(dāng)成飯后的一杯清茶，怎可缺少？

　　說老人克死了丈夫，克死了兒子，克死了孫子，克走了自己的閨女！

　　老人只有哀聲嘆氣，仿佛男人說的就是天理！天理怎可人違？

　　沒多久，男人罵煩了，去了浙江找閨女?；貋碇笤僖膊涣R老母親，終日打牌，輸個三五百塊錢，根本不在乎。一改平日落魄猥瑣之態(tài)，說閨女嫁給浙江一個富戶，給他十萬塊錢財禮！

　　兩年后，他又去過浙江，回來之后，除了豪賭，又是勾搭人家媳婦，沒一日消停。第三次，男人又去浙江。這次沒討著錢，回山時，有一條腿也不怎么靈活，走一段山道，就得歇一歇。

　　日子又恢復(fù)到幾年前的模樣：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老太太一怒之下，灌下一瓶一級白酒，欲自殺而死，卻只是頭昏嘔吐而已。

　　村長欲將男人送去拘留所，男人逃到山上，卻不小心滾下山崖，正落入小河里，淹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老母親開始咒罵村長，盡管村長一直照撫她盡心盡力。

　　半年前，老人重病，村長托人去浙江打探小閨女下落。

　　昨天，老人去世了。

　　小閨女終于趕回來，只是，居然沒掉一滴眼淚。

　　村長一早起床，喃喃自語：好了，現(xiàn)在終于沒人再咒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