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映射出幽幽的月光透過窗欞晃晃照在一幅寒梅春歸的屏風(fēng)上。廂房中的格局令人十分溫文,角落琉璃長燈上的芯火跳動著,淺黃的光芒光怪陸離地照亮房內(nèi)。四壁排排布滿了厚實的書經(jīng),兩邊窗臺上的瓷壇種植著四朵鮮艷如火怪異的花,花只有五片橢圓的花瓣,沒有花蕾,中心空洞,吐著輕盈的薄煙漂泊在房中,就好似招展在微風(fēng)中飄忽莫測的白紗,彌漫著一股菸草般的清淡靜香。
男子頂戴玉鳥冠,身著瑩瑩閃著星光的緋紅色紋理緞袍。他倚靠在原木色的搖椅上一手捧著一本《三疏怪論》,一雙慧眼繞有興趣地閱賞。
《三疏怪論》里面記錄著三洲虛無縹緲幽明莫測的事物,多是摹寫奇異的植被,富有墨畫的插圖。那四朵吐露香煙的奇花就描寫在其中,名叫清靈花,生長在瀚洲地下河的綠土,唯有瀚洲地下獨有的綠土滋潤才能生長存活。
蕭閣主纖長的手拂起書案上青瓷的茶杯,細細對著冒著白煙的熱茶吹了一口,微抿一口時船舶倏然搖晃了一下,茶杯中的茶都被濺灑在衣袍上,碰上熱水的緞袍上緋紅的紋理其中一片變得深紫,顯得格格不入。他微微蹙起眉,這件緞袍是由十分珍稀的緋瑩蠶絲編織而成,也是瀚洲獨有的珍蠶,蠶絲忌熱水,一碰到熱水就會化色,變細脆,不耐穿。
蕭閣主在案上輕敲了三下,門外的女奴正好掀簾而入,低著頭對他行了個禮:“閣主,岙南國國都派禁軍把我們攔住了?!?p> 蕭閣主托著下顎思忖了一下,想他們必然是因天物一事而來:“讓他們在船上候著。給我去重新拿件緋紅瑩衫袍,待我更好衣,再帶他們首領(lǐng)來見我。”
女奴瞥了一眼他衣袍上那片被熱水燙得發(fā)紫的區(qū)域,正好還是處于下邊,訕訕抿笑道:“是,閣主?!痹挳?,踱步離去。
蕭閣主略帶可惜地看著身上的緞袍,過了一會兒女奴捧著盤皿而來,上面裝疊好一件一模一樣的緞袍。
蕭閣主脫下了身上穿得那件遞給了女奴:“這件不要了?!?p> 女奴放下舊袍輕輕地拿起嶄新的那件展開為他更上。
更好了衣,艙內(nèi)傳來鐵甲“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晃響與阻礙的人聲:“將軍你不能這么貿(mào)然進去?!?p> “走開,我堂堂國都御殿將軍還要給凡夫在外候著?!?p> “錚錚”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急促傳來,黑鐵依附的粗臂霸道地掀開了珠簾。方面棱目的大漢身穿重鎧,肩掛黑色的披風(fēng),身后緊隨兩名全副武裝的武士。
阻攔他們的女奴神情有些慌張地看著蕭閣主:“閣主恕奴婢無能,是他們硬要闖進來的。”
“你們兩個退下吧!”
女奴諾諾道:“是,閣主?!?p> 蕭閣主微微蹙起眉坐下,面色又恢復(fù)淡然,手指了指對面的座椅對首領(lǐng)道:“將軍請坐?!?p> 首領(lǐng)細聞著空氣中漂泊的清香,看著眼前儒雅神隱的男子,心中先前的那股怒意莫名消退,正襟危坐:“我乃國都御殿將軍長司徒,受國主親諭前來請蕭國主到國都覲見?!?p> 蕭閣主打量著他這副行頭怎么都不像是來請,笑了笑婉拒道:“真是勞煩將軍了,我都已即將出國,國主還命將軍遠來挽留我。還請將軍替我回去轉(zhuǎn)告國主,我珍錦閣已經(jīng)打算回到瀚洲,就不多做停留。”
長司徒平和的面態(tài)倏然嚴肅起來:“閣主,既然你不愿去,那我也只好開門見山地說前來的主要目的。前段時間你們珍錦閣所拍賣的那件天物,我們懷疑是在我國境胡狼谷國軍看守的那處遺墓中被盜走的寶器,還請閣主為我們提供出售人信息,我們好做調(diào)查?!?p> 不出所料,他們還是因天物的出售人而來,蕭閣主斟酌道:“恕我無能為力,我珍錦閣拍賣講究的就是信譽二字,是絕不會出賣出售人,將軍如果執(zhí)意要讓我告訴你出售人信息,我想您還是回去吧,也不必在此浪費時間?!?p> 扈從武士倏然將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長司徒一個手勢二人又安定了下來。
長司徒冷笑道:“閣主,此事事關(guān)重大,還請閣主多多思量一下。”話畢,也不顧蕭閣主什么態(tài)度,自己倒了杯熱茶吹抿了一口。
蕭閣主深思著,手一嗒一嗒敲擊著案上,半晌后,說:“天物已經(jīng)被聶氏大世家所拍得。盡管我告訴你們出售人是誰,盡管那件天物就是你們丟失的寶器,又有什么意義呢?”
長司徒說:“閣主只需把出售人所有的信息告知我們便是?!?p> “呵呵呵……那我要是不呢?”蕭閣主倏然詭譎地笑道。
長司徒儼然地看著他:“那我們就要帶閣主回國都接受審查?!?p> 蕭閣主攤了攤手豁然道:“我沒有觸犯貴國律法,將軍何罪押我回去審查?”
“方才我已經(jīng)說了,為了調(diào)查貴閣拍賣天物是否是我們國軍胡狼谷守衛(wèi)的遺墓內(nèi)丟失的寶器,還請閣主不要讓我為難?!遍L司徒棱棱地目光看著他。
蕭閣主默然了一會兒,微笑道:“方才我也說了,不管怎么樣我是絕不會泄露出售人信息,將軍請回吧?!?p>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長司徒深吸一口涼氣,臉色驟然大變,隨即厲聲道:“給我拿下他!”
兩名扈從武士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劍,鐵劍出鞘襯著幽冷的月光閃過一線森嚴的寒芒。
一名武士縱身提劍斬去,身型停滯在空中的一刻不可思議地?zé)o力倒下,身子重重砸斷書案,廂房跟著震顫了一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長司徒皺起濃眉,有些不敢相信,開靈境大圓滿的氣勢瞬間爆棚出來氤氳房中。
他身后另一名武士準備催動血圖騰,后脖驀然如同被蚊子叮咬了一下,那一小股刺痛隨即變得清涼,麻木感從脖頸迅速傳遍全身,氣“哼”一聲也跟著倒下。
長司徒驚惑失措地看著地上的兩名扈從武士,來之前對珍錦閣蘊藏的實力也并不清楚,只知道這是個神秘類似于宗派的組織,每過一年便會游歷到岙南國開一場盛大的拍賣會,來無影,去無蹤,這一次也是暗中跟蹤才掌握了他們出國的海線。為了安全起見,他帶的武士僉是血亡武士,沒想到血圖騰都還未來得及激發(fā)就莫名倒下。他渾身哆嗦了一下,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惕厲之寒。
“蕭閣主,你敢對我們禁軍下手,你可知這是重罪!”長司徒惕懼地眼神看著他,用故作凜然地語氣說。
蕭閣主嘲弄的笑意掛在嘴角:“不管是什么人,還沒人敢到我珍錦閣撒野。”語氣中隱隱透著一股駭人的威懾。
“你……”長司徒的聲音戛然而止,脖后一股刺痛伴隨麻木至全身令他目光迷惘一片悶聲倒下。
蕭閣主氣嘆一聲,伸出左手,兩只渺小如蚊身體晶透的飛蟲悄聲地飛回他食指套著的一枚翡翠戒指上微小的細孔中。
他瞥了一眼斷裂的書案,朝著珠簾外喊道:“來人?!?p> 先前為他更衣的女奴恭敬地低著身走了進來,女奴見廂房內(nèi)糟亂的情景也并未有什么表情,諾諾道:“閣主外面的武士也皆都倒下了?!?p> 蕭閣主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把他們都送回他們的船舶。再把這里都清掃一下?lián)Q張新的書案,準備筆墨紙硯,我要寫封信給聶氏大世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