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
淅淅瀝瀝的小雨穿過朦朧的薄霧敲擊著漆黑的船舶。甲板上寂寥一片,黯淡得凄涼森嚴。紫苑丹花印徽身披重鎧的武士手秉一把長鉞從黑暗中走出。
武士恭恭敬敬地來到一名烏金鐵鎧,面目被交織的絲網(wǎng)遮蓋,透著幽藍瞳光的武士前鞠了躬:“落木將軍,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落木陰森的目光投向薄霧中遠處亮著星星燈火的船舶。他高舉起手落下:“發(fā)射鷹箭!”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束束長箭帶著鎖鏈從第三層船艙迸射出去。這種鷹箭有著極強的洞穿力,能夠輕易破開三寸厚的鋼板,箭鏃由三道合并的長鉤組成,伸展開猶如鷹爪牢牢抓鎖住物體。
一聲爆破響從遠處傳來,落木喝令道:“動作要快,抓住他們的百夫長,即刻撤離!”
一排排的武士足有三十多名矗立在暗影中,合聲深重道:“是,將軍?!?p> ……
洛浩輾轉(zhuǎn)著身子入睡難眠,船舶輕微搖晃著,就是這種感覺令他開始有些心胸悶煩。他不難煩地坐起身透過窗欞仰望外面漆黑的夜,隱隱聽見雨點窸窸窣窣的敲打聲。
卻突然一瞬之間震耳的爆裂聲從身前傳來,伴隨一道即逝的寒光,他的頭如同一朵紅艷的花苞綻放,鮮熱的血從腔中噴灑至頂部,一團陰煞的紅從他的身軀展開蔓延。他的身體就這樣僵住。
“砰砰砰——”接二連三的爆裂聲響徹船舶,鏗鏘的警鼓聲從周圍傳來。朱瑾城驚慌失措地坐起身,一股流體忽灑在面上。他使勁揉著眼,那股流體溫暖而粘稠,嘴里恐慌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了?!”
耳畔倏然傳來權(quán)炤凄厲地慘叫:“啊啊啊——死——死人——”
朱瑾城被他這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又心悸了一下,忙不迭用衣襟擦去眼睛上的流體,恍恍惚惚地看著權(quán)炤。他的臉煞白無色,像是看見了什么極度恐懼的東西。
隨著權(quán)炤的目光看去,朱瑾城全身如同被一股凌冽寒意侵蝕。二人身前坐著一具血淋淋惡心至極的無頭尸體,周圍以及他們的身上全被鮮紅的血染透。
朱瑾城這才恍然明白過來臉上的流體是血,不禁捂著胸口作嘔。
門突然開了,倩顏麗身穿一件白紗袍惶恐地走了進來,見如此血腥的一幕面上頓時扭曲成一團失了神,大哭地又跑出去。她回到自己的艙房中忙亂地穿回甲胄,嘴里念叨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p> 趙奎提著長劍沖進了朱瑾城他們的艙房,見洛浩已經(jīng)慘死,厲道:“快出來,帶上你們的甲胄,跟我走!”
二人慌忙爬起身,抓起自個的甲胄光著腳跟著趙奎出去。倩顏麗一個轉(zhuǎn)身撞在了趙奎懷中,啜泣著:“趙師兄,洛浩死了,他死得,死得好慘。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趙奎瞥了她一眼,忙道:“你們跟緊我!”
趙奎帶著三人來到底層,艙門大開著,花蓮宗四名女弟子已經(jīng)先行撤離。四人忙不迭推出去一艘小舟。
趙奎心急如焚地對三人說:“你們趕緊坐著船逃回去?!?p> 倩顏麗看著他抽泣道:“趙師兄你不跟我們走嗎?”
“我是他們的首領(lǐng),他們不能沒有我,你們趕緊逃!”說完,趙奎頭也不回地跑回去。敵人趁夜雨發(fā)動進攻,來勢兇猛,他知道已現(xiàn)在三人在戰(zhàn)場上毫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能力留在船上無疑是作死。
朱瑾城恐懼的目光隨即變得兇狠:“我們是大宗弟子不能就這么逃?!?p> 權(quán)炤緩了緩方才驚悚的神色,逐漸鎮(zhèn)定道:“對,我們是大宗弟子,就這么逃回去不被恥笑,我們要為洛浩報仇?!?p> 倩顏麗眉目一揚,哭喪道:“你們兩個瘋了,沒看見洛浩是怎么死的,要回去你們兩個回去,我才不要去送死!”
二人齊齊狠厲地目光看著她:“你要是害怕就滾回去,自己逃?!痹挳叄瞬辉倮聿撬氐酱摯┥霞纂?。
倩顏麗絕望般的眼神呆滯地看著二人,隨即劃動漿:“我才不要去送死?!?p> 鷹箭連接的鐵鏈“錚錚”顫響,船舶發(fā)出撕裂般“嘎嘎嘎”的聲音朝著鐵鏈拉扯的方向而去。
細雨驟然猛烈。趙奎焦急地找尋著每個船艙:“貴客!”
回到甲板上,武士匆忙來到他身前稟報:“百夫長,沒找到!”
趙奎渾身顫抖了一下,厲吼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武士急匆匆地離開。
黑暗中一名武士警惕地高喊道:“有敵人!準備御敵!”
珀虎從高臺上縱身躍下,狠戾的雙目緊緊凝視著鐵鏈“錚錚”作響的方向,似嗅到敵人的氣息。
趙奎疾步跑到高臺上俯瞰底下的鐵鏈,這是敵軍慣用的鏈陣,適用于夜襲突殺,猝不及防,只能處于被動防御。距離其它部隊船舶的距離來不及支援,敵軍這種襲殺講究快、準、狠,往往不到十幾分鐘就結(jié)束,其它船舶趕來支援要么給敵軍收尸,要么給自己人收尸。
“御陣!”趙奎對底下的武士高喊道。
武士手持利刃排列出兩道半圓陣勢呈包圍圈對準鐵鏈的方向,
珀虎環(huán)顧著四周找尋主子的下落,聽見熟悉的口哨聲,循聲奔回趙奎身旁。
漆黑的夜中,古丹國與風(fēng)武國的武士猶如鬼魅的身影抓住鐵鏈一躍而上甲板,他們的身型高大,手秉凄寒的長鉞。
趙奎心里“噗通”了一下,敵人僉是血亡武士,他看著身旁四名扈從武士,唯有這名武士是保護他的血亡武士。
震耳欲聾的獸嗥伴隨殺戮聲從底下傳來。
很顯然那些尋常的武士根本不是血亡武士的對手,接二連三被寒色的刀鋒劈殺,殘缺不齊的尸體倒在血泊之中。
趙奎心里亂成了一片,驚惑是什么讓敵軍出動如此之多的血亡武士來對付他這艘船舶。
身旁的武士焦急道:“百夫長,你先走,我們?yōu)槟愕詈?!?p> 兩個渺小的身影突然從艙內(nèi)沖出,趙奎定睛一看是朱瑾城和權(quán)炤,沒想到二人竟未走。
看著二人送死般的氣勇,趙奎心里焦成一團,可已經(jīng)來不及下去阻止,對身旁四名血亡武士命道:“下去保護大宗弟子!”
武士遲疑地看著趙奎,他們主要是奉命保護他。
“還愣著干什么,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我會保護好自己?!壁w奎吼道。
武士面罩中倏然投射出狂獸兇戾的瞳光,身型逐漸變得高大,血肉隨著身體里一股神秘的力量激發(fā)沸騰起來。他們騰空躍起,提劍回旋一圈仿佛蘊含著一股沛不可御的神力一舉劈下。
朱瑾城與權(quán)炤手持一把長劍背靠著背,朦朧的大雨中周圍混亂一片,二人迷亂地環(huán)顧四周。
一道寒鋒倏然朝著二人脖頸橫斬來。
朱瑾城提劍擋住,但那股巨力一瞬之間壓得他喘不出氣來,慌忙運作靈力于雙臂。
刀鋒緣著劍鋒向上滑過,二人心里有些發(fā)慌得看著眼前高大的身軀:“血亡武士!”
二人全身開靈境的修為就在此時爆棚出來,瑩瑩的靈光圍繞著二人。刀劍交織,火光激濺,盡管如此血亡武士的力量依舊使二人感到巨大的威脅力。
二人節(jié)節(jié)敗退,感受到來自刀鋒陰寒的死亡殺氣。
權(quán)炤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朱瑾城被他腳拌了一下也跟著摔壓在他背上:“怎么回事?”
刀鋒就在這時迎面劈來。朱瑾城悚然一驚,怔怔地愣住:“我要死了嗎?”
一把長劍倏然擋在他的面上接下了那一刀,刀劍交織在一起微微震顫,發(fā)出“吱吱吱”的劇烈咬合聲,兩者力量不相上下。
武士低沉的獸聲對二人道:“百夫長在船樓,你們快去找他!”
二人面面相覷了一下,慌忙爬起身看向船樓。趙奎被暴雨侵蝕隱隱約約的身影立在平臺上看著二人,二人忙不迭登上船樓。
趙奎焦急怒然地看著二人:“你們兩個怎么不走?倩顏麗呢?”
二人有些慚愧地看著他:“倩顏麗已經(jīng)先走了,我們大宗弟子,不能就這樣臨陣脫逃?!?p> 趙奎看著這兩個愚蠢的家伙,情況棘手,心里的怒火也不好發(fā)泄。瞥了一眼底下的四名扈從武士已經(jīng)跟敵人鏖戰(zhàn)推延時間,忙推著二人下去:“快跟我走!”
沉重的落地聲從趙奎身后忽得響起:“百夫長,你今天得跟我們走一趟了?!?p> 珀虎露著兇戾獠牙背過去看著落木。
三人心悸了一下,皺起眉頭回過身看去。
那人幽藍詭譎的雙瞳注視著趙奎,偉岸魁梧的鐵甲身軀隱隱浮現(xiàn)在黯淡的平臺上,狂風(fēng)吹得他肩掛的披風(fēng)鼓振,他的身上透著令人畏懼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