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糖衣蜜箭

　　柳清芷模糊中感到屋外窸窣不斷，一道身影正趴在房門上。

　　是誰，這么晚還不睡。

　　她起床碎步挪到門口，剛將房門打開，那身影一個(gè)踉蹌?chuàng)湓谒砩稀?p>　　周素素慌的臉頰緋紅，膽怯道：“表...表姐？”

　　柳清芷撩順?biāo)~前的發(fā)絲，道：“素兒？這么晚你是怎么跑出來的?！?p>　　周素素抓著她睡衣，探著腦袋朝屋里望了望，道：“我跟娘親說到你這里來睡，然后就跑出來了呀。”

　　柳清芷看著她那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不禁笑道：“說謊都不會(huì)，你是想來偷劍的對(duì)不對(duì)，門兒都沒有?！?p>　　周素素連忙否認(rèn)：“才不是，娘親說過別人不給，不能強(qiáng)奪?！?p>　　柳清芷道：“在湖邊的時(shí)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p>　　說到底還是個(gè)孩子，柳清芷也不會(huì)真的計(jì)較，將她放進(jìn)被窩，跟著躺下。

　　窗未關(guān)，月光貼著窗弦灑不進(jìn)來。

　　黑暗中，柳清芷能感受到一道滾燙的目光在看著她，更看著她的劍。

　　柳清芷道：“你就這么喜歡劍？”

　　周素素道：“你放心睡吧，我真的不是來偷劍的?！?p>　　柳清芷道：“為什么不讓周莊......周伯伯給你找個(gè)師傅。”

　　周素素不滿道：“爹爹能這樣想就怪了，他還指望我跟著學(xué)經(jīng)商，以后繼承青蓮山莊。”

　　柳清芷道：“可你是女孩子?！?p>　　周素素委屈道：“所以更不會(huì)讓我舞刀弄?jiǎng)Γ扇思揖褪窍矚g劍，他生不出兒子關(guān)我什么事！”

　　柳清芷有些同情她，翻身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里抽噎。

　　柳清芷心中沒由來的苦澀，自己孤兒出生竟然有資格同情名門千金，自己跟她相較只有自由而已，但這是她難以逾越的坎。

　　清晨，侍女翠蓮前來叫她起床，神情有些不自然，焦急兩字刻在臉上，她說三小姐失蹤了。

　　三小姐，周素素。

　　周夫人不是知道她昨晚來我這了嗎？

　　難道......

　　柳清芷不知該哭，還是應(yīng)該笑，這丫頭昨晚應(yīng)該真的是來偷劍的，哭累了就給忘了，自己還真的信了她的話，一夜好眠。

　　......

　　后院很大，所以剛離開走廊就被這里的清風(fēng)撩弄，所以她的發(fā)絲有些亂了，因?yàn)樗匆娭裢ぶ凶粋€(gè)人。

　　那人一不賞景，二不飲茶，仿佛在等待，等誰？

　　順著彎曲的石子路走過去，路邊上是池塘，池里有蓮有魚，池邊有花，滿是花，魚兒爭奪著花，被風(fēng)吹落的花。

　　她似乎知道這兩人是怎么認(rèn)識(shí)的，花十一肯定是跟著酒香，奔著鮮花闖進(jìn)來的。

　　柳清芷走上前道：“侄女見過周伯母?！?p>　　周夫人的笑容平易近人，更不是那么雍容華貴，所以看上去就是普通婦人，誰都不會(huì)想到她是青蓮山莊的女主人。

　　周夫人道：“昨晚素兒在你哪里過的夜？”

　　柳清芷道：“是的，素兒說是娘親答應(yīng)的?！?p>　　周夫人無奈道：“這丫頭越來越難管了，她晚飯后就跑回自己屋里，哪里見過?！?p>　　柳清芷驚訝道：“素兒她沒跟你們一起睡嗎？”

　　周夫人道：“素兒跟......算了不談她，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問你身世，家在哪里，雙親是誰嗎？”

　　她似乎一直都是這么溫和的人，這支命中柳清芷死穴的箭，軟綿綿的從她嘴里出來，沒有半分逼問的感覺，但逼得柳清芷必須面對(duì)。

　　柳清芷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賠笑道：“因?yàn)槎贾牢沂撬貎旱谋斫阊?。?p>　　周夫人聽完笑了，是真的在笑：“沒錯(cuò)，你是素兒的麻煩表姐，是真的麻煩?！?p>　　周夫人繼續(xù)道：“青一再次離開這里了，他有些年沒出過青蓮山莊，應(yīng)該是夜里走的?！?p>　　柳清芷問：“青一是誰？”

　　周夫人道：“就是那個(gè)戴蓮花面具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p>　　柳清芷察覺到不對(duì)勁，問：“那青一為什么離開?！?p>　　周夫人看著她道：“這就要問你......周伯伯了，你這昨天剛到，青一夜里就走了，你說巧不巧？”

　　柳清芷知道了，應(yīng)該是周莊主那邊開始有動(dòng)作，她敷衍道：“可能是回去探親也說不定，畢竟有些年沒回去了。”

　　周夫人搖搖頭：“不是，探親哪會(huì)探出人命來，青一走出這里就會(huì)殺人?！?p>　　柳清芷皺眉問：“難道他很喜歡殺人？”

　　周夫人道：“不是，是青蓮山莊要?dú)⑷?，也不是，是有些人在尋死?！?p>　　柳清芷信以為然：“有些人就不該活在世上，需要送他們一程。”

　　周夫人道：“那你說說現(xiàn)在是誰在尋死?！?p>　　柳清芷搖頭道：“這我哪里知道?！?p>　　周夫人端著茶杯，潤潤口輕笑道：“如果沒人尋死，你怎么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個(gè)人的影子?！?p>　　柳清芷道：“誰？”

　　周夫人道：“一個(gè)更麻煩的人，他每年都會(huì)來，所以每年都會(huì)有很多尋死的人在這里排著隊(duì)送死，最后還要麻煩我們清理，現(xiàn)在我算是明白了?！?p>　　柳清芷道：“明白什么？”

　　周夫人道：“他不止是人麻煩，更會(huì)麻煩人?！?p>　　柳清芷道：“你就這么肯定？”

　　周夫人笑道：“當(dāng)然，因?yàn)槟悻F(xiàn)在是素兒的表姐，因?yàn)槟隳芰粼谇嗌徤角f，因?yàn)榍嘁滑F(xiàn)在離開了。”

　　柳清芷不說話了，她知道秘密全都被看出來了，她只能看著魚吃花。

　　周夫人起身道：“風(fēng)越來越急，我也該回屋了，你離開之前素兒晚上應(yīng)該都會(huì)跑你那里去，這丫頭晚上睡覺總踢被子，替我照顧著點(diǎn)，好侄女?！?p>　　說完，喚回被支開的侍女走了。

　　果然，風(fēng)越吹越急，其中還裹挾著雨點(diǎn)，吹落了更多花瓣，魚兒也就不再那么鬧騰，柳清芷長長舒了一口氣。

　　真累，從未覺得說話都會(huì)這么累。

　　周夫人是女人，女人的心思更加細(xì)膩，某些情況她們的判斷跟獵鷹一樣精準(zhǔn)，也許是女人獨(dú)有的天分，至少在周青蓮身上她沒感受到這種糖衣蜜箭。

　　所以女人有時(shí)候更加男人，那種被一層層剝光，被肆意窺探的感覺讓她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