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羽雖然和老鄭很投緣,是忘年之交,但有些事他從來沒對老鄭說過,也沒對任何人說過。
老鄭奇道:“哦,我以為你只是和李家那幾個孩子交好?!钡壑袇s明顯得透著詢問之色。
但蘇慕羽卻換了個話題,他笑道:“鄭老,我現(xiàn)在缺錢了?!闭f罷,自懷中取出了玉牌。
老鄭道:“其實,這玉牌你可以留著,你需要的銀子我可以借給你?!?p> 蘇慕羽嘆了口氣,看了看玉牌上那朵栩栩如生的紫薇,道:“留著無益,徒增傷感罷了?!?p> 老鄭一怔,他沒想到蘇慕羽說出如此傷感的話來,知道這玉牌可能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就道:“小冷,我說真的,一萬兩銀子對玉麟軒來說,真的不算什么?!?p> 蘇慕羽道:“算了,鄭老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我不想欠太多的人情,何況現(xiàn)在我還有這玉牌在?!彼闹袇s想,也許木紫薇永遠也不會相信自己會把這玉牌賣了吧。
老鄭也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我待會就給你銀票?!?p> 蘇慕羽又看了看那玉牌,然后遞給老鄭道:“鄭老,你是個生意人,這玉牌該值多少錢你就算多少錢,余下的就算我欠你的吧?!?p> 老鄭卻道:“你放心吧,這玉牌很值錢,我就算你一萬五千兩吧,雖然我沒的賺,但也不會賠錢?!?p> 蘇慕羽吃了一驚,他確實沒想到這玉牌會這么值錢,他本以為最多五千兩銀子,所以就問道:“真的這么值錢?”
老鄭笑道:“物以稀為貴,這天山冰玉的玉料天下間就只有一小塊,能作出這么大的玉牌不會超過十塊,而且這雕工也是一流的,所以給你這個價雖有偏高,但也公道?!?p> 蘇慕羽這才道:“那就謝謝鄭老了。”
老鄭現(xiàn)在卻拿著那玉牌擺弄著,顯然他也很喜歡那玉牌。
蘇慕羽又對他道:“鄭老,你給我找個賬房先生吧!”
老鄭想了想道:“就讓小文去吧。”
小文叫文山,玉麟軒有好幾個賬房,文山是最年輕的,但也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
蘇慕羽道:“文先生愿意嗎,去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p> 老鄭笑道:“放心吧,小文會去的?!?p> 蘇慕羽告辭了老鄭,直接就往李家走去,以后有許多事就得李家去做了,所以蘇慕羽要找李衛(wèi)談一談。
來到李家,周氏對蘇慕羽非常客氣,這讓蘇慕羽都覺得有些尷尬,李衛(wèi)知道蘇慕羽有事和自己談,就讓周氏下去了。
周氏走后,蘇慕羽對李衛(wèi)道:“李伯父,以后您就過來幫小侄吧?!?p> 李衛(wèi)嘆了口氣道:“小霄,伯父知道你是為了照顧我們,有什么要伯父做的,你就盡管開口。”
蘇慕羽道:“現(xiàn)在首先想讓伯父幫忙找一個工隊,去美水井那里把場地建起來?!?p> 李衛(wèi)道:“我認識這樣的工隊,就在城里住著,很方便的?!?p> 蘇慕羽道:“最好找上倆三家,然后把圖樣給他們,讓他們都報個數(shù),等葉家來人了,定下以后就可以開工了?!?p> 李衛(wèi)道:“好,我待會就去辦?!?p> 蘇慕羽又道:“馬上就秋收了,以后買糧的事也交給您辦吧,還有運糧運物,正好家里也有船?!?p> 李衛(wèi)感激的道:“小霄,你這是給李家了一個吃飯的碗呀。”
蘇慕羽道:“伯父您別這樣說,您這是幫小侄呢,這些事以后您就多費心了?!?p> 李衛(wèi)道:“小霄,你就放心吧?!?p> 過了幾天,葉仲良就帶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賬房先生過來了,這老頭姓劉,留著山羊胡,看著一臉精明的樣子,他和文先生一起將蘇慕羽的一萬兩銀子和葉仲良的五千兩銀子存入了延塞城最大的錢莊“福記錢莊”。以后但有采買或者其他需要動銀子的事,都得有倆人共同的簽名和印章才能提錢,蘇慕羽和葉仲良也會一個月對一次賬。
李衛(wèi)找了三家工隊,蘇慕羽最后決定用了一個姓胡的工隊,因為這姓胡的報的價最適中,出的圖也比較詳細,人也看著忠厚,蘇慕羽也看了他做的幾個工程,都挺滿意的,所以最后定了他。
杜祥給李衛(wèi)開了一個詳細的采買單,李衛(wèi)帶著李龍李虎就開始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采購,而李豹和李明哲則去工地做了監(jiān)工,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蘇慕羽也每天忙的腳不著地。
在天空降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美水酒坊終于建成了,占地比原來三個神水幫水寨都大,碼頭也進行了整修,還有許多被水沖壞的路面進行了修理,葉仲良也帶著二十多名釀酒師住進了美水酒坊。
美水酒坊已經(jīng)正式掛牌了,估計年內(nèi)就能出第一批酒了,但是蘇慕羽卻提不起任何的興趣管理這個酒坊,他辦酒坊的原因是想賺錢,賺很多錢,賺錢的原因是為了培植自己的勢力,培植自己的勢力當然是查明真相,為自己,也為舒蘭心討回公道。
可是美水酒坊雖然辦起了,賺不賺錢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但是自己的勢力在哪呢?該怎么陪養(yǎng)呢?他不知道,他有點想念舒明遠,如果舒明遠還活著的話一定會給自己指條路的。
酒坊采買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李衛(wèi),酒坊生產(chǎn)的事情有葉仲良和杜祥,蘇慕羽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管,葉仲良有什么事找他,他都推給了李衛(wèi),所以現(xiàn)在葉仲良也已經(jīng)不找他了,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李衛(wèi)。
蘇慕羽找到老鄭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點醉了,他最近心情很壞,有時候甚至是精神恍惚,老鄭見他這個樣子趕忙將他帶到了內(nèi)室,問道:“小冷,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嗎?”
蘇慕羽吐了一口酒氣,雙眼發(fā)紅,他看著老鄭道:“鄭老,你知道嗎?我其實對做生意完全沒興趣!”
老鄭一愣,不知道蘇慕羽怎么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問道:“那你怎么還要開酒坊?!?p> 這時,舒蘭心也進來了,她見到蘇慕羽最近老是喝酒,而且感覺人也變得很沉悶,現(xiàn)在又看到蘇慕羽這么一副頹廢的樣子,頓時流下淚來,她給蘇慕羽倒了杯茶,輕輕的道:“霄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蘇慕羽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對她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然后道:“蘭心,你先出去吧,我和鄭老說點事?!?p> 舒蘭心看了看他,然后就默默的轉(zhuǎn)身走了出去,臉上卻布滿了淚水。
蘇慕羽這時又對老鄭道:“鄭老,你問我為什么開酒坊,我告訴你,我是為了賺錢,賺很多錢,可是,鄭老,你相信嗎,我對錢一點興趣都沒有?!?p> 老鄭看著眼前的少年,還記得他以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他不知道蘇慕羽怎么了,但他相信他說的話,所以他對蘇慕羽道:“小冷,我相信你,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告訴我。”
蘇慕羽搖了搖頭,努力的讓自己在清醒一點,然后道:“鄭老,雖然我對錢沒有興趣,但既然酒坊辦起來了,就要賺錢,而且我也需要錢,現(xiàn)在采買有李家人,釀酒有葉家人,剩下最難的就是賣酒了,你能不能找個人幫幫我,因為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作這件事?!?p> 老鄭道:“好,我會盡快物色一個人的,小冷,你最近狀態(tài)不好,要多注意休息,找人的事就交給我吧?!?p> 蘇慕羽點點頭道:“謝謝你,鄭老,真的謝謝你?!闭f完他就搖搖晃晃的出去了。
回到家中,秦嫂正在準備晚飯,見蘇慕羽好像喝醉了,趕忙將他扶進屋里,生好碳盆,又給他倒了杯茶。
蘇慕羽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茶杯,彎著身子,眼睛盯著那一明一暗的碳火,腦中卻想著,自己來到延塞城已經(jīng)快倆年了,在有一個多月就又過年了,自己卻什么也沒做成,沒有培養(yǎng)出一點力量,連賣個酒都找不到人,幽冥山莊更是一點消息也不沒有,北安城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好像從來就沒發(fā)生過仁王府滅門的事,還有答應(yīng)舒明遠要查清楚蘭心家的事,更是一點眉目也沒有,自己該怎么辦,難道就呆在延塞城守著這個小酒坊?
蘇慕羽就那樣盯著那一閃一閃的碳火想著,手中的一杯熱茶也變得冰涼,直到舒蘭心抓著他的手接過他手中的茶杯,他的思緒好像才飛回來了,他抬起頭對舒蘭心道:“蘭心,陪我喝杯酒吧?!?p> 舒蘭心看著愛郎布滿血絲的雙眼,心痛無比,她撫摸著蘇慕羽的臉,輕輕的道:“霄哥哥,我陪你?!?p> 二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坐著,桌上的兩個菜卻一口都沒動,蘇慕羽喝完一杯酒,舒蘭心就給他滿上,然后自己也喝一杯,他們就這樣一杯接一杯的已經(jīng)喝掉一壺酒了,蘇慕羽越喝臉越白,舒蘭心越喝臉越紅,二人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直到第二壺酒也快喝完的時候,蘇慕羽抬起頭,輕輕地對舒蘭心說:“蘭心,我想我娘親了?!闭f完他就流下了眼淚。
舒蘭心從來沒有見過蘇慕羽流淚,知道他心里難過,站了起來,走到蘇慕羽面前,輕輕的把他抱在懷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
舒蘭心發(fā)現(xiàn)蘇慕羽也輕輕的攬住了自己的腰,臉埋在自己的小腹上,肩膀抽動著,在無聲的哭泣,舒蘭心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心中悲痛無比,蘇慕羽慢慢的安靜了下來,最后倒在舒蘭心的懷中睡著了。
舒蘭心輕輕的把蘇慕羽挪在床上,脫掉了他的靴子和外袍,為他蓋好被子,然后舒蘭心又走到了酒桌前坐了下來,她有點恨自己,蘇慕羽今天的哭泣讓她心如刀割,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關(guān)心過蘇慕羽,不知道他從哪里來,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更不知道他還有什么別的親人沒有,以前的蘇慕羽她甚至是一無所知。
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趴在他的懷里哭,可是他呢,他又能對誰訴說,舒蘭心從來都沒見過他流過淚,可是今天他卻哭了,哭的那么傷心,所以她恨她自己,恨自己為什么不能去分擔他的痛苦,她又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所以她也很快就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