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么女殺手,哪有什么女殺手,都是你隨意編造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雙目猩紅的瞪著上官雪瓊,那個兵部侍郎此刻簡直恨不得要把上官雪瓊千刀萬剮。
他本是個知曉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與全部真相的人,卻沒想到這所有事情到了上官雪瓊這里,竟然完全反轉(zhuǎn)了,甚至連居心叵測的魏儀都能叫她說成了忠心護(hù)國之人,她上官雪瓊還真是圣上的好臂膀!
“是不是胡說,我們把人叫來一問便知。”哪知還沒等上官雪瓊再去傳人,那位姚大人已經(jīng)哈哈大笑起來,“叫人來?叫什么人?你要從何處把她叫來?”
冷哼了一聲,這位姚大人的反應(yīng)倒是在上官雪瓊的意料之中,“怎么,姚大人如此篤定我找不到此人,難道是因為你知道她已經(jīng)遭人毒手了?”
沒想到自己又被她反將了一軍,這位姚大人也顧不得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搖晃著站起身來就想要去掐上官雪瓊的脖子,“上官雪瓊,我與你有何冤仇,你竟要如此誣陷于我!”
宇文煜及時擋在了上官雪瓊的身前,壓著那位兵部侍郎讓他再次跪倒在地,而上官雪瓊也是絲毫不打算放過他,蹲下身子去步步緊逼,“你若想要人證,我還有很多,比如那個在你的授意之下買入漆藤并提供給那些倭寇制藥的藥鋪鋪主,再比如,你派去沂城殺人滅口的那些黑衣使者,你說,你想先見哪一個?想先同誰敘敘舊?”
知道所有人都已經(jīng)完全聽命于上官雪瓊,而那位姚大人也自知此番是在劫難逃,終是無力的垂下了頭,“好啊,好你個上官雪瓊,今日我栽在你的手上,我認(rèn)了?!?p> “會借刀殺人的,不止你一個?!睖惤俏槐渴汤傻亩呎f了這么句話,上官雪瓊便不再看他一眼。
站起身來朝著楊益微微點了點頭,上官雪瓊示意他,接下來的事情該由他出面定奪了。
“傳朕旨意,兵部侍郎勾結(jié)倭寇試圖研制不明之物謀害同僚,以身份要挾沂城百姓助他行不法之事,未免自己的罪狀被揭發(fā)還派人殺人滅口,種種罪狀,皆是罪大惡極,立刻壓入大牢,擇日問斬?!睏钜媾械萌绱斯麤Q,堂下自是無人敢求情,可偏在這時,上官鐸卻忽然有事啟奏,這倒是讓所有人大為意外。
并未多言,上官鐸只是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奏折,交由那位總管呈給了楊益,而楊益在看完之后更是變了臉色,在看了堂下的上官雪瓊一眼之后,立刻補了一句,“不要擇日了,將那兵部侍郎拖下去,即刻問斬!”
不知圣上為何忽然更改了旨意,也不知自己的父親交給楊益的究竟是何物,上官雪瓊在看了上官鐸一眼之后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宇文煜,似乎是想問他有沒有看明白這頃刻之間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
微微蹙起了眉,宇文煜對于圣上如此果斷的裁決也是心存疑惑,卻又沒法當(dāng)面詢問,唯有朝著上官雪瓊輕輕搖頭,告知她自己尚未揣測出圣上是何意。
“朕有些乏了,今日就先這樣,退朝?!睏钜嬖捯徽f完,朝堂上的眾臣在行完禮后便紛紛退出了殿外,“上官將軍與宇文侯爺留步,朕還有事與二位相商?!?p> 楊益的話音剛落,上官鐸卻忽然上前一步說了句讓上官雪瓊與宇文煜都很是意外的話,“圣上請恕臣冒昧之罪,臣家中有要事,需即刻帶小女回府,還望圣上準(zhǔn)許?!?p> 楊益像是明白上官鐸話里的意思,便直接點頭應(yīng)允,“也好,那上官將軍你先隨你父親回府,宇文侯爺留下來同我一敘便可?!?p> 心中隱隱覺得父親有這番舉動定是因為出了什么大事,上官雪瓊也并未多停留,對著楊益和宇文煜輕輕頷首便趕緊跟在上官鐸身后離開了。
一路跟著父親回府,上官雪瓊也是思考了一路,她近來也沒做什么會讓父親生氣之事吧,可是為何父親的臉色會如此陰沉?
直接帶著上官雪瓊進(jìn)了祠堂,上官鐸面無表情的背手站立,一言不發(fā)。
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上官雪瓊料定父親這是又要罰她,整了整衣服,已經(jīng)做好了對著牌位跪下的準(zhǔn)備。
“你不用跪了?!鄙瞎勹I冷不丁的說了這么一句話,上官雪瓊直接愣在了那里,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母親是如何去世的嗎,那我今天就全都告訴你?!眰?cè)目看了上官雪瓊一眼,上官鐸還是那副嚴(yán)肅的模樣,“不得不說,你不愧是我上官鐸的女兒,你身上還真是頗有我當(dāng)年敢不畏強權(quán),誓死斗奸佞的影子?!?p> 這是長久以來上官雪瓊第一次聽到父親的夸贊,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句話,居然讓她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當(dāng)年你的母親將要臨產(chǎn),可我卻在替先皇處理一件牽扯眾多,甚至可以說是震驚朝野的謀逆大案,因為事務(wù)繁多無法抽身,擔(dān)心無暇時時顧及與照顧你的母親,所以我便把她送回了娘家,想讓她安心養(yǎng)胎,也是想讓我自己不要分心,可我萬萬沒想到,在我精心部署將那些心懷不軌的奸佞小人全部揪了出來,送上刑場之日,居然也成了我與你母親天人永隔之時?!闭f到這里,上官鐸緊緊的攥著拳頭,不難看出是在控制著某種情緒,“沒有想到那案子里還有一個未被察覺的隱藏之人,因為記恨我將他尤為敬仰的那幕后黑手運籌帷幄布了近十年的大局毀于一旦,讓他最終功虧一簣,而對剛生產(chǎn)不久的你的母親下了毒手,讓你小小年紀(jì)就再也感受不到母親的疼愛?!蔽杖莺菀诲N身邊的桌子,上官鐸憶起往事,仍舊感覺那些全部歷歷在目。
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與母親居然會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上官雪瓊更是沒有想到,母親的死居然會是因為當(dāng)年父親名聲太盛,一心只想為國除害,而遭了奸人暗算。
也難怪每次無論上官雪瓊是在朝堂之上讓奸臣毫無立足之地還是自行請命替圣上去平外部之亂,甚至于不顧一切強出頭替宇文家平反之時,父親都會如此重罰她,原來是想警告于她,是害怕她與當(dāng)年的他一樣,鋒芒太露,遭人毒手。
“那母親死的這般不明不白,竟無人過問嗎?父親又可知,那個對母親下手的,究竟是何人?”都說哀莫大于心死,這么多年過去了,上官雪瓊也已經(jīng)將自己的心磨礪的更加堅硬,所以即便是知曉了這一切,她的反應(yīng)也并不如普通的女兒家一般暗自垂淚,她想的,只有要如何去替母親,討一個公道。
“當(dāng)初那對你母親下毒手的人并未留下太多證據(jù),即便是我在多方查探之下也沒有尋到什么頭緒,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苦苦尋找與那個人有關(guān)的蹤跡,直到近些年才終于讓我查出了確實的證據(jù),除此之外,我這些年也一直在搜尋那個人各方面的罪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把一切揭發(fā),能夠給你九泉之下的母親一個交代。”藏在心中許久的事情如今終于如實說出了口,上官鐸終是能松一口氣,將心里壓著的大石頭放下了。
想到了今日上官鐸種種的不平常之舉,上官雪瓊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父親,“莫非,當(dāng)年那個人就是……”
“不錯,那個人就是今天被你在圣上面前字字珠璣,駁斥的毫無回?fù)糁Φ哪俏槐渴汤??!毕肫鹆四俏灰Υ笕俗詈蟮睦仟N模樣,上官鐸忽然為上官雪瓊感到驕傲。
冥冥之中,竟是她替自己的母親討了這份公道,親手解決了這個仇人。
“沒想到,我居然是為我上官家報了仇,我居然,是報了自己的仇?!睅缀跏且а勒f出了這句話,上官雪瓊狠狠的把眼眶里噙著的淚憋了回去,死死的盯著她拜了許多年的,那個母親的牌位。
關(guān)于母親,上官雪瓊想過很多,但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從父親的口中聽他說起母親,她更沒有想到她會知曉這一切,是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舉解決了那暗害母親之人。
難怪,難怪父親在圣上面前會有那樣的舉動,看來他是時時刻刻都將那份寫著那位姚大人罪狀的奏折帶在身上的,這沉甸甸的仇恨,他竟一個人背負(fù)了這么多年。
上官雪瓊自然是了解自己的父親,他之所以選擇不告訴她,是因為不想她牽扯進(jìn)來,是因為身為一個父親,他要把屬于母親的那份保護(hù),也一并給上官雪瓊。
也難怪圣上在看完了那份奏折后會如此生氣,這許多年,那位兵部侍郎暗中做的不軌之事,怕是不會少吧,想必楊益這一次之所以判得如此果決,也是想給忠心耿耿的上官家一個交代。
“瓊兒,這么多年來父親對你如此嚴(yán)苛,你不會怪我吧?”說完了往事,上官鐸輕嘆一聲,伸手拍了拍上官雪瓊的肩,“其實原本我與你母親并不想讓你涉足軍中之事,我們只希望你當(dāng)個平凡的女兒家,穿著自己喜歡的衣裳,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非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求一生平安喜樂便好。”說起了曾經(jīng)的構(gòu)想,忽然又有一股愧疚感朝著上官鐸襲來。
若是沒有發(fā)生那些事,若是他們一家三口真能像那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緊緊的抿住嘴唇,上官雪瓊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她今天第幾次想要落淚了,今天這所有的話,都是父親第一次同她講,她甚至沒想過有一天,這些話會從父親的口中說出來。
“父親,即便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瓊兒也不會是個平凡的女兒家?!蔽兆×松瞎勹I的手,上官雪瓊覺得對于這個動作,她真的該說一聲久違了,“我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護(hù)國大將軍,女兒從小便是在軍營般訓(xùn)制的上官府中長大的,行軍、部署、排兵布陣更是從小就耳濡目染,如此熏陶之下成長起來的,又怎么可能是個甘于平凡的女娃娃?!?p> 別的上官雪瓊不敢妄言,但是關(guān)于她自己要做的選擇,她從來都篤定。
她本就是那隨時都能出鞘的利刃,又怎么可能只當(dāng)一根普普通通的繡花針。
“父親,瓊兒感謝你,感謝你磨礪了我的心性,也感謝你這么多年來教會我的所有,你說責(zé)怪?我又怎么可能對你有所責(zé)怪,你已經(jīng)把所有你能給的,包括母親的那份疼愛,全部給我了,我只有受之有愧,何來的埋怨一說?”上官雪瓊當(dāng)然明白父親為何嚴(yán)厲,也為何從來不茍言笑,因為他不可以讓任何人找到突破口,他也不可以讓任何人傷到對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原本上官鐸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安穩(wěn)的生活便好,可是在他察覺他的身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之時,這一切都已經(jīng)不可能了,從此以后,不論上官雪瓊愿意或是不愿意,她都只能成為上官將軍,因為只有那樣,她才能夠保護(hù)好她自己,因為只有那樣,她才有能力去保護(hù)她自己想要保護(hù)的人。
對于上官鐸而言,他的無奈是,即便再不甘愿,上官雪瓊還是成為了另一個他。
可對于上官雪瓊而言,她最慶幸的卻是,能身在上官家,能有一個如此可敬的父親。
上官雪瓊知道,在得知上官鐸的妻子生下的不是兒子而是女兒的時候,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嘲笑,他們說上官家到上官鐸這里也算是盛寵之下,可以終了了,可她上官雪瓊就是不服,她偏就要讓這些人看看,女兒家也可以是那威懾四方的狼,女兒家也有一統(tǒng)全局的能力,女兒家也可以是兵馬大將軍。
所以即便有再多苦楚,上官雪瓊也甘愿。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一個道理,能證明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足夠強大的時候,才會連麻煩見到你都得要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