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一道道重物落地的聲響回蕩在耳邊,楚知只覺身上壓著無數鐵器,窒息感更甚,一瞬間竟無法喘氣,她掙扎著,卻絲毫不能改變現狀,自己好似話本里被設定好的死物一般,無法得救,不得翻身。
“碧梧……沈碧梧?!蹦堑缆曇粲殖霈F了,如同飄在云端,空靈而縹緲,但這次卻清清楚楚傳入耳內,她也終于想起聲音的來源,只是喚的是別人,卻不是她楚知。
破舊的木門被撞開,緊接著是重物抬起又落下的悶悶聲響,不肖片刻,楚知身上的重量也被移開,窒息感消失不少,有急促的呼吸噴覆在她面上,肩部被輕輕拍著,她費盡力氣自夢中掙扎而出,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額頭滲著薄汗,一張俊臉被放大數倍的無晝。
他啟唇一遍遍喚著:“碧梧、沈碧梧?!?p> “師兄……我沒事了?!背⑽恿藙由碜?,自床上爬起,環(huán)顧四周,只能用震撼二字所言。
整個屋子除了床邊這一塊,幾乎全部淪為廢墟。房梁、房柱、窗框等塌在一處,而楚知夢里的“重物鐵器”則是屋頂倒下的一根根厚木,她驚訝的轉頭看向無晝,想問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卻一眼瞅見他原本骨節(jié)分明又好看的手,已被磨損的鮮血淋漓。
楚知瞬間明了,這是為了從一堆廢墟中救出她而導致的,這么白皙光滑的手指,一遍遍搬起粗糙又厚重的木頭,再堆放到別處,如此往復,又怎會不傷不痛?
無晝見她醒來,且完好無損,緊鎖著的眉舒展了幾分,抱起她經噩夢摧折、癱軟無力的身子,抓緊時間趁整個客棧坍塌前逃出去。
他腳步雖急促,踏出的每一步卻都很穩(wěn),讓人很有安全感,楚知安心的靠在他懷里,若這懷抱再暖一點,她都想在這一刻無所顧忌的睡去。
走了一會兒,頭頂傳來一聲悶響,無晝忽得將身體側傾,抱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悶哼自唇中逼出。只見一根粗糙的厚木自屋頂打在無晝肩部,再快速滾落墜地。
他肩部的白色衣料轉瞬滲出血色,艷麗又灼人。
楚知的眼睛略微紅了,她一直以為無晝這種人是鐵石心腸,人冷心也定是冰的,她總在試著融化這顆冰做的心,卻不知這顆心本來就是肉做的,是熱的,它的溫度勝過一切。
本該是天將明的時辰,卻下起了瀌瀌霜雪,滂沱大雨,整個龍?zhí)冻嵌急换\罩在黑暗里,見不到光。在這種惡劣天氣下持續(xù)消耗體力不是件好事,無晝抱著楚知出了客棧門不久,整個“沉夢客?!蓖鹑缫粋€內臟被掏空的巨獸,轟然崩塌。
楚知終于覺出了哪里怪異,這“沉夢客?!敝员环Q為沉夢,是教人沉溺于夢境中無法醒來,致使客棧崩塌也無知無覺,最終長久的,真正的死在夢里。
可是無晝怎么沒有做夢,難道是他根本沒睡?楚知忽然想起回房前無晝口中的一句“若是害怕,便來尋我?!币驗樵诘人ε碌臅r候來尋自己,所以根本不曾入睡,不入睡便不會做夢?沒有做夢的無晝發(fā)現客棧在逐漸崩塌,迅速去尋另一邊廂房的楚知,才趁著完全崩塌前解救她于水深火熱。
此時楚知卻略感到慶幸,還好是噩夢一場而并非現實,無晝沒有長跪在蒼梧山殿外,她也沒有瀕死在血泊里。
尋到一處干凈的小屋,無晝將她放在床榻上,又朝楚知略微打量了一番,確認完好無事才開始整理自己的傷,他用一雙鮮血淋漓的手去撫那滲著大片血色的白裳,身上的血液已經凝固,粘在肩部的衣料上,稍稍動一下都扯得皮肉生疼,他側身避開楚知的視線,皺眉想要撕開肩部粘著的衣裳。
“……師兄?!背纳眢w已恢復的差不多,她站起身來叫住了無晝:“我來吧?!?p> 無晝搖頭,咬牙撕開衣裳后再將藥瓶取出,掌心裹著藥粉覆在傷口上,一系列動作完成后,才呈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面向她,色淡如水的薄唇微啟,言道:“不必?!?p> 楚知有些生氣,氣此人為什么這么喜歡逞強,當即拉過他的手腕牽至榻前坐下,低頭仔細給他的手指上藥。
無晝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在客棧時緊皺著眉頭一遍遍喚她的人和此刻坐在身旁被上藥的無晝不是同一個人。
“嗯……”耳邊傳來悶悶哼聲,楚知迅速查看哪里弄疼了他,原來是自己看他看得太過專注,把包扎手指的布條綁得太緊,箍到傷口了。她小心翼翼捧起無晝受傷的手,像捧著什么珍寶一般,湊前輕輕吹了吹,嘴里默念道:“痛痛飛走了……”
“……”
無晝愣了幾秒鐘后沒再發(fā)聲,而是收回手靜靜閉目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