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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想你了

第2章 一樹一樹的花開

我今天想你了 青羅扇子 13206 2019-12-05 10:15:08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聲點亮了四面風(fēng)

輕靈在春的光焰中交舞著變換。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

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xì)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艷。

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yán),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后那片鵝黃,你象新鮮初放的綠。

你是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的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林徽因《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籃球友誼賽打贏了,讓我開始對張清然刮目相看。以前在我的印象里,這人顏值高,眉眼如畫,高智商學(xué)霸,沒想到運動場上的樣子這么令人震撼,現(xiàn)在居然有時看著他的臉,會情不自禁臉紅心跳,會在意他不經(jīng)意間碰到的我的手,跟我說話時的眼神。白天的細(xì)枝末節(jié),夜晚獨處時變成溫馨的漣漪。

因為張清然坐在身邊,連上課的心情都變得認(rèn)真而快樂。他是成績優(yōu)異,所以我也想要變得更好。他多才多藝,我也不想平庸,于是我更認(rèn)真的聽課,墨印的成績單排名一次次發(fā)下來,看著自己和他的名次越靠越近,我抿著唇微笑,在心底暗暗跟自己擊了一個掌。仿佛一個甜蜜的秘密。

有時一個人深夜在書桌前臺燈下做作業(yè),會突然憶起白天我們之間的情景,想到好玩的地方會偷偷悶笑,但笑完又馬上拍拍自己的頭,把它趕出腦外。高中期的少年少女,隱隱會有這樣的懵懂,對心儀的男生產(chǎn)生好感,又會努力克制自己。

有次下課,張清然跟我講完一道數(shù)學(xué)題,然后摸摸自己:“怎么,我臉上有什么嗎?你這周干嘛經(jīng)常偷偷看我?”我臉一下子紅到耳朵尖,慌不擇言地出聲反駁:“誰、誰看你?是你自己曬得這么黑好嗎?”

張清然以為我在嫌棄他,撇撇嘴:“打籃球哪有可能不曬黑?而且這樣不是更帥么?”

我趕緊裝出寫作業(yè)的樣子:“哪有帥。丑斃了?!彼孟裆钍艽驌?,完全一副震驚的樣子。他戳了戳旁邊的女生,找她們借了小鏡子。他照鏡子沒有一些男生的娘炮感,反而有種大男生的坦率與可愛。張清然撥了撥黑色短發(fā),濃眉大眼:“真的沒以前帥嗎?”沒想到我的一句話,竟讓無數(shù)女生心目中男神的他,一下子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了,最后又轉(zhuǎn)過頭,敲了敲后面的東北同學(xué):“我變黑了?還是白點比較帥?”

東北小哥嘿嘿笑著:“哥,崩管黑了,還是白了,你在我心里一直老帥老帥。”以往東北小哥說話總能讓眾人開心,只是這次不僅沒討好到張清然,反而讓他頓時黑了臉:“那就是丑了?”

東北小哥被嚇得整個人都不好,差點抱著張清然的大腿:“哥,哥,我可沒那意思。你變啥樣,都是我心中的男神?!贝嗽捯怀?,周圍的同學(xué)都笑噴了,張清然恨不得抬腿踹飛他。

我也跟著偷偷笑?!皠偛拍愫荛_心嘛?”張清然瞇了瞇眼睛,“你該不會喜歡上阿北了吧?”

“什么?”我差點結(jié)巴:“我喜歡他?”

張清然波斯貓般的琉璃眼珠微瞇:“難道不是?”我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下意思想否認(rèn),但頓了頓,又想,萬一被他知道我真正的心思真么辦。

“阿北人不錯啊。”我眼神慌亂避開,躲在課本后岔開話題,“不說了不說了,我還要背英語呢?!?p> 張清然下一秒就用英語命令句式重復(fù)道:“I forbid you to like anyone else!”

我:“……”學(xué)霸就能這么叼?連這種時刻都可以秀英文。

不知道東北小哥是不是被張清然耳提面命了,以往他還跟我借借筆,現(xiàn)在不僅再也不找我了,就連早自習(xí)只要他一拿我的作業(yè)本,張清然馬上就會冷著臉把我的本子抽回,把他自己的遞過去。

我倒無所謂,就是東北小哥有點小抱怨:“莫愁字寫得多好看啊。哥,你這鬼畫符,我看也看不懂,上次都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

我有點汗,張清然的正確率其實是比我高很多。張清然冷笑,把作業(yè)本一抽:“自己寫去吧?!?p> 他又回過頭對我下命令:“不準(zhǔn)借筆。不準(zhǔn)借他作業(yè)本。體育課不準(zhǔn)看他那邊。更不準(zhǔn)給他加油。只可以對我加油,明白嗎?”

我:“……”

這些霸王條約東北小哥看不下去,嘟嚷著為什么只對你加油,都一起打籃球,油都加了還分對誰的啊。張清然高冷瞇眼:“當(dāng)然。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東北小哥和我頓時:“……”

過了不久,趁張清然不在的時候,他神神秘秘,偷偷摸摸跟我講:“莫愁?。∥矣X得我哥最近不正常了?!?p> 我聽得心頭一驚:“哦?”

“他現(xiàn)在老可怕。你看他以前對我?我們每天一起放水,踢球!現(xiàn)在,你一對我好點,他那個眼神就……而且,他現(xiàn)在每天,居然還用歐萊雅男士洗臉膏那玩意洗臉?!睎|北同學(xué)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眼神,“還愛問我有沒有變白一點,忒嚇人了、太不正常了……”

見張清然要回教室,東北小哥唰的一下回到座位,好像一直在埋頭讀課文。張清然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他沒騷擾你吧。”

我遲疑了一下,輕輕問:“聽說你現(xiàn)在在用洗面奶洗臉?”張清然臉“噌”的一下紅了,轉(zhuǎn)頭拿書猛K東北小哥,東北小哥滿教室亂竄嚷著:“哥別打,別打,你最帥行了吧。剛才莫愁說你最帥。”

喂喂拉我干什么,我可沒這樣說,然而這句話像帶有魔法,竟讓張清然停住了手。他飛快瞥了我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領(lǐng),回到座位上讀書,看似冷靜自若,只是耳尖有點紅暈。過了一會,他眼睛看著書,卻低聲與我交談:“你剛才真說了那句?”我正整理著錯題集,隨口問:“哪句。”張清然臉上悄然浮現(xiàn)一抹飛紅,卻高傲的哼了一聲:“再給你一次機(jī)會?!蔽疫€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張清然咬咬牙,怒其不爭剜了我一眼:“不記得算了!” 呃,看了看他的課本,想了想,還是不對他說這頁他都看了十分鐘了。

高中禁止早戀,可誰對誰有好感,女生中還是喜歡傳來傳去。因為朦朧,所以很多細(xì)節(jié)會被無限放大,被賦予特別的意義揣摩猜測。那個時候,相信這些小道八卦的也總是特別多。也許是位置離得很近的關(guān)系,當(dāng)時傳言最多的是“葛碎玉喜歡張清然”“張清然暗戀葛碎玉”。

次數(shù)多了,連我都知道了。有時我覺得我應(yīng)該為張清然與葛碎玉高興,他們兩人一起挺好的,學(xué)習(xí)成績都好,站在一起賞心悅目,只是有時聽到別人說兩人一起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兩人的眼神、交談是多么不一樣,心里又悶悶的,會無緣無故變得失落。

當(dāng)你越不想在意某件事,其實會越在意這件事。以前我留心的,只是張清然與我之間的細(xì)節(jié),比如他在其他同學(xué)面前夸我“作文寫得好”,“李莫愁還蠻可愛”,當(dāng)時默不作聲,私下卻會細(xì)細(xì)的放在記憶里收藏妥帖。

張清然身邊圍繞著不少女生,她們偶爾會露出崇拜的眼神和他搭話,而張清然總是客氣離開。只是一旦你注意他跟其他女生的互動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差別,比如他會主動稱贊葛碎玉很厲害,他很支持葛碎玉當(dāng)班長。你所以為那些獨一無二,可能只是一廂情愿。于是我默默的跟張清然、葛碎玉疏遠(yuǎn)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我的道德感,讓我覺得我應(yīng)該誠懇的祝福他們。不想那種女生的小心眼跑出來,想繼續(xù)保持我的坦蕩。說不定習(xí)慣了,就真的可以在別人繼續(xù)傳他們的“謠言”時,不那么微澀的加上一句“我也這么認(rèn)為”“他們的確很適合”。

那時的心情真是又別扭又單純,透著一股傻勁。

我跟張清然講話越來越少。他讓我跟他一起做事,我就把他推給葛碎玉。兩周過去了,張清然對我越來越不滿意。有次他讓我看他背課文,在我說你找葛碎玉好不好?,他終于生氣了。

“我的同桌是你,怎么老把我推給葛碎玉?!彼鷼獾?,我低頭不做聲。

已經(jīng)有好幾個班級里的同學(xué)在傳,說發(fā)現(xiàn)我一聽到葛碎玉張清然的事情時,要么不說話,要么就是強(qiáng)裝笑臉,要么就是借故走開,還有的跑來問我是不是這樣?

“你這段時間很不對勁?!睆埱迦挥昧θ嗔巳嘧约旱念^發(fā),突然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啊的一驚,他再次問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辈恢獮槭裁?,那一瞬間,我心里不停的說著不是的,張口竟說道:“不喜歡?!?p> 謊言竟然說得格外順利。

張清然看了我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神安靜得有些悲傷。我徹底愣住了。過了一個會,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反而笑了笑。但這個笑容,跟往日的很不一樣,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但就是感覺很不同。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恐慌,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我正想勉強(qiáng)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張清然卻錯開了我的目光,他的視線落回到了課本上。這一錯開,之后就是好長一段時間。

我是一個比較二的人,就跟大多數(shù)學(xué)習(xí)成績普通的一樣,比較自得其樂。一個班總有些類似小混混的人物,他們可能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卻非常有個性,在外面拉幫結(jié)派。大家會一邊小心翼翼的避開他們,又不敢得罪他們。還有些就是葛碎玉、張清然這樣的風(fēng)云學(xué)霸,他們?nèi)f眾寵愛,名次、老師的偏愛,優(yōu)秀三好學(xué)生,各種光環(huán)早早的戴在他們頭上。

而我們這種,個性、聰明什么都不夠。最好的往往是最出彩的,最差的也會最引人注目,我們兩頭都不是,兩頭都沾不上,所以永遠(yuǎn)只能看著其他人光芒閃耀,不會覺得輪到自己。

在這之前,我以為我了解張清然,但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他對你好的時候,你覺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優(yōu)待。當(dāng)他把這份特權(quán)收回去時,你也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我還記得剛開學(xué)分班的情景,旁邊坐著這么一個帥氣俊美的男生,怎么可能沒有注意到呢?對方清爽的發(fā)型,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青草味;跟其他男生聊籃球聊體育,眼神那么靈氣逼人;就連一個笑,都仿佛透著春風(fēng)般的冷香。

但他沒有看我一眼。沒有看我一眼的意思,就是不必需要有什么交集。

天之驕子,什么都不做,就能夠跟其他人打成一片。過去的成績是他們的資本,容貌身姿,多才多藝是他們的光環(huán)。大家都圍繞著他們,他們不需要去跟一個普通平凡的同學(xué)刻意去建立什么交情。所以開學(xué)那個時候,大概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吧。

深刻感受到這一點,是張清然變得越來越“正?!薄?p> 他不再跟我聊天,我物理考試考得一塌糊涂,以前他會一邊拿著一種“你怎么能考出這種分?jǐn)?shù)”的好笑目光看我,一邊看我哭喪著臉自覺羞愧時,一遍一遍耐心的幫我畫著受力分析,告訴我如何解題,其他女生找他問他他總說要去打球,唯獨有時間教我。

而現(xiàn)在,他的視線瞥過我、我的物理試卷,卻跟沒有看到一樣。他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奔去操場,籃球被他們狠狠灌進(jìn)去,開心得不得了,以前我透過窗戶,會看到他投進(jìn)一個球,就朝我這邊的方向看來,或者我和葛碎玉要去教務(wù)處經(jīng)過操場時,還會有籃球蹦到我們身邊,然后張清然穿著白色的Tee,一邊壞笑著說不是故意的,一邊從我們身邊把球撿回去……而現(xiàn)在,這些再也沒有了。

其他女生還在鍥而不舍的問他數(shù)學(xué)題,在籃球場上給他遞毛巾、礦泉水,我卻連說話都不敢再找他,再經(jīng)過兩次張清然仿佛沒聽到之后。他的那半張桌子總是熱熱鬧鬧的,男生女生們都愛圍著他,而沒有張清然跟我說話之后,我就只剩葛碎玉、和后面的東北同學(xué)說說話了。但即便是這樣,張清然也可以突然從中插進(jìn),然后話題就變成他們?nèi)齻€人,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有時很尷尬,連臉上的笑里很難維持,有時低著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得到了漂亮的衣服,水晶鞋,那一刻是開心的。然而,始終只是一場美夢,魔法被收走后,你能承受巨大的落差、孤獨嗎?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學(xué)霸們那么聰明,無法好好處理的這種轉(zhuǎn)變。他們只用顯露出高傲的尊嚴(yán),光環(huán),不用刻意打擊,已經(jīng)分分鐘讓人明白什么叫做不堪、差距。

以往只是他們的仁慈,我卻以為自己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其實并不是。

“張清然喜歡葛碎玉”的傳言繼續(xù)傳遍了整個年級,可能唯一不知道,就是張清然本人,因為跟他傳緋聞的女生太多了。而我在張清然旁邊,越來越不愛說話,也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關(guān)注張清然的任何事。

張清然有時像看著我,有時又像視線里根本不會有我。有時像在用成績告訴我,我跟他差距是多么的大,他多么優(yōu)秀,我多么平庸,有時又好像對我怒其不爭。

我越來越沉默,以前老不及格的,只有物理。現(xiàn)在除了語文,數(shù)學(xué)、英語也開始下滑。也是,沒有張清然教我數(shù)學(xué),沒有他跟我相互監(jiān)督背課文,每個月一起讀VOA、BBC英語,我怎么跟得上她們的腳步?

以往是張清然帶著我跑,而現(xiàn)在,我默默的看著他跟葛碎玉的身影在前面跑得快要不見了。

《灌籃高手》還在熱播,可是再也沒有跟我一起熱切討論的人了。張清然可以跟其他男生聊得興奮不已,我只能偶爾跟東北小哥聊聊。就算這樣,張清然還喜歡冷冷的瞟我們,或打斷我們的聊天。

在又一次看著張清然和葛碎玉一起參加辯論比賽,被稱為最佳搭檔,在看到葛碎玉轉(zhuǎn)過來,跟張清然面對著面,討論我完全聽不懂的奧數(shù)題,終于又一次,下午自習(xí)時,我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張清然。他先是不理我,再我反復(fù)戳了幾下后,他終于開口:“干嘛?”過了一會,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跟我講話嗎?”

果然被嫌棄了。連話都不想跟我講,看來這段時間真的不是我的錯覺。心里非??酀?。表面卻忍住這種苦澀,干笑著,把昨天準(zhǔn)備了一晚上的說辭,背了出來,盡管說的結(jié)結(jié)巴巴的。

“那、那個……張清然,我們換個座位吧。你應(yīng)該跟尖子生坐,要不我們找老師換換,我跟阿北,你跟葛碎玉,這樣你們也更方便討論題目……”

這是最好的方法。不想再看到你跟其他人聊得火熱,卻與我沒有言語。我寧愿跟普普通通的人,做著普普通通的朋友。也不想在天才的世界里,產(chǎn)生自己也是天才的錯覺。直到被打回原形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張清然立刻打斷了我。

“你要換座位?你又想把我推給別人?!你就這么想跟阿北坐?”張清然以往在大家眼中是活潑優(yōu)秀,偶爾又很清高的樣子,但這一刻,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像是在努力壓制極大的震驚和憤怒……還有一點點傷心。

我?guī)缀蹩煺f不出話來。

只是……

“我覺得你跟葛碎玉坐,比、比我更合適?!?p> 我避開他的目光。班上的女生在傳,因為我一直霸占著張清然身邊位置的緣故,所以你們才一直被阻攔,因為我使壞,你們才無法公開在一起,連討論題目都有我在旁邊當(dāng)電燈泡,你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應(yīng)該有我的存在。我也知道這些留言不用理會,但還是會因此難過。

“哐當(dāng)”一聲,張清然猛的站起,整個凳子被他帶出極大的響聲,全班頓時紛紛詫異的看了過來!張清然什么都沒說,只是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丟給我一個微澀而酸楚的笑,竟然直接拿著書包回去了。大家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都看向我。

我臉垂得低低的,心里難受得快要滴血。

如果跟張清然之間的關(guān)系,能像考試那樣有人教我方法、告訴我對錯,那么就算是最難最難的物理,就算要通宵熬夜甚至做滿一教室的題,我都不怕,我都愿意去學(xué)去做。然而現(xiàn)實卻是,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隔天,張清然正?;氐綄W(xué)校,大家跟他打著招呼,他也揮手笑笑,好像昨天的早退只是一場錯覺。他的臉上還掛著笑,然而一坐到我身邊,我依舊感到一陣?yán)淅涞臍庀?。他跟之前一樣,不同我說話,什么也沒表示。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沉甸甸的。

就這樣上完兩節(jié)英語課,又考完兩黨課的數(shù)學(xué),一到中午他立刻就不見了。再到下午,一節(jié)課,兩節(jié)課……快要做班級衛(wèi)生的時間。一般我們有什么事,都是這個點去找老師,錯過這個時間段,就只有明天了。

見張清然還在座位上,我裝模作樣的收拾著筆袋,一邊佯裝鎮(zhèn)定的笑:“那……我們就按照昨天說的咯。我去跟老師說,就可以了?!?p> 沒有喊張清然的名字,也沒有戳他手臂,就是怕引起他的厭煩或無視。如果他冷冷一瞥,或者裝作壓根就沒聽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承受這樣的回應(yīng)。

果然他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什么反應(yīng)都沒。

越來越苦澀,但這樣也好,連最后那一點點期待,都不用再保留了。

我站起來,準(zhǔn)備去找老師。我坐在靠里的位置,挨著窗臺,要出去的話,就要從張清然后面過去。以往,只要他身體往前略微傾傾就是。而現(xiàn)在,他明明知道我要出去,身體卻一動不動。我試了幾次都沒成功,除非身體貼著他的身體,才能跨過,但那樣就太親密了……

“稍微讓一下好嗎?”我好言好語。

張清然就是不動。

“讓讓?!蔽艺Z氣變了變。

張清然繼續(xù)充耳不聞。

第一次生出這種又急又氣的情緒,明明已經(jīng)那么為你著想。你不待見我,甚至懶得理我,那我主動調(diào)換座位,不再出現(xiàn)在你眼前,難道這樣還不行么?

“你讓不讓?!”

張清然身體終于動了,卻是往后坐了坐,把通往教室門口的路徹底“堵死”。他抬起眼皮看我,那張清俊的臉上,卻是多了一抹罕見的堅決:“不讓。你別想出去!”

鼻子發(fā)酸,手指幾乎顫抖起來。這人還講不講道理?對其他女生說說笑笑紳士風(fēng)度,對我卻故意刁難,現(xiàn)在可好了,連路都不讓我走了。

我站在那,眼眶隱隱發(fā)熱。我的臉皮薄,跟張清然這樣對視,心情沉重又羞恥。而張清然似乎沒想到我快要哭了,神情漸漸從之前的蠻不講理,變成震驚,甚至有點無所適從……

旁邊有兩個女生靠了過來。我微微側(cè)過臉,不想讓她們看見我現(xiàn)在的表情。這兩個人平時最喜歡湊過來,然后當(dāng)著我的面,說葛碎玉和張清然多么多么適合。

她們沒有察覺氣氛有些不對,依舊笑著說。

“莫愁,聽說你不跟張清然同桌了?要跟阿北坐,是不是這樣?。俊?p> “那你什么時候換?。扛蠋熣f了嗎?該不會只是隨口說說,其實心里面不想換吧?!?p> 被說到這種程度,再不開口都不行了。我穩(wěn)了穩(wěn)呼吸,正準(zhǔn)備強(qiáng)顏歡笑,說,會換。正準(zhǔn)備去找老師。就聽到張清然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你們就這么閑?換不換座位關(guān)你們什么事?”

“我就喜歡跟李莫愁坐!”

張清然雖然有時清高,但從不會給人難堪,讓人下不了臺,所以他的人緣非常好,男生佩服他,女生喜歡他。然而這一次,他說話非常不客氣,弄的那兩個女生臉一陣青一陣白,非常尷尬。她們相互看了一眼,灰溜溜的扯了個理由走了。

本來我站在那里,覺得非常非常難受,但是剛剛張清然那句話幾乎讓我驚呆了。他在說什么?就喜歡跟我坐?張清然喜歡跟我當(dāng)同桌?

我眼睛睜大,不敢置信。到底是我聽錯了,還是張清然只是一時的隨口一說?肯定是我聽錯了,張清然哪里喜歡跟我坐在一起,他明明連話都不想跟我說,連我要出去找老師換位置都故意刁難……

一整個自習(xí),我腦海里都盤踞這句話,心神不寧。張清然到底怎么想的?他到底是想跟我同桌,還是不想?既然想,為什么對我不言不語,好像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如果不想,為什么那兩個女生問時,他那么不給她們面子,當(dāng)著她們的面說要跟我坐在一起。

后桌的東北小哥敲敲用筆戳了戳我,我曾問過他意見,如果換位置,他愿意跟我坐嗎?東北小哥說,只要我把作業(yè)給他抄,一切都不是事兒。

“莫愁,莫愁?!彼麎褐ぷ樱曇舻偷偷?,都快成虛聲了。他怕死張清然了,盡管他也覺得張清然的表現(xiàn)是不想跟我坐了,但依然不敢明目張膽提這事。

我回過頭。他做著口型,只留著氣聲,像是地下黨交接暗號似得:“你~跟~老~師~說~的~怎~么~樣~了~?”

我也偷偷低著聲:“還~沒~說~呢?!?p> 瞥了瞥張清然,他的背還是那么挺拔,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小動作。

東北小哥也暗戳戳的瞥著張清然:“那~你~什~么~時~候~說~”

這……其實張清然說了那句之后,我心里就打了退堂鼓。然而,被東北小哥這樣問著,我頓時遲疑了,本來就是和他約定在先的,現(xiàn)在成了一個尷尬的境地,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偷偷瞄一眼張清然,可他還是冷著臉,我捉摸不透。

摁耐下心中的不舍和遺憾,我咬了咬唇:“明~天~吧~明~天~我~去~跟~老~師~說?!?p> 東北小哥正要笑說好,他同桌成績比他還差,而他再考不好,就要被老爸胖揍,他想換桌位想的不得了。但一直好像什么都沒聽到的張清然,突然轉(zhuǎn)過頭,眼底充滿殺氣的看向東北小哥。這個眼神太凌厲,搞得東北小哥嚇得往后一翻,后面的桌子嘩啦一聲,他心驚肉跳的拍著胸脯:“哎喲,我的媽也,哥你這個眼神……也太犀利了?!?p> 張清然沒有跟他貧,就是臉色冷冷的看著他,又冷冷的看著我。他的眼底好像有點傷心。

外面開始下雨,雨絲把梧桐樹的樹葉淋得一片詩意,在教室的窗戶上留下一條又一條的直線。想起數(shù)學(xué)課上的關(guān)于直線和線段的概念,直線是沒有斷點,可以無限延伸的。而線段是有端點,有限長的……

我望著從天空落下的雨水,有點發(fā)呆。不知道我和張清然人生的交集,到底是有限長的線段,還是可以一直一直延伸的直線……

下雨了,學(xué)校的地面,操場,全部是濕漉漉的一面,顏色變得很深。一放學(xué),大家就爭先恐后的沖出去,爭取早點回家,盡量少淋雨。我也急急忙忙的跑去停自行車的地方,心里懊惱著沒有帶雨衣。

梧桐樹下的欄桿有雨珠順著往下滑。自行車也被淋濕了,我剛把坐板擦干,就看見張清然站在了我旁邊。

他推著自行車,修長的身姿在細(xì)雨里,竟然顯得有點清逸。黑色的頭發(fā)帶著點濕氣,略微有些沒精神的搭著他的額頭,看到我注意到他了,他略微站直,卻什么也沒說,就是不知道從哪變出了一件藍(lán)色的雨衣。

“穿上?!彼畹?。

本來想謝絕的……但是看著張清然的眼睛,卻又說不口。

他的臉色有點冷,但是眼睛卻有點發(fā)紅。低頭接過雨衣,眼神又忍不住在他的手上停留。好像因為在想心事,他捏著雨衣的手有些用力,顯得蒼白而骨節(jié)分明。

我把雨衣套上。雨衣很大,帶著特有的潮濕的味道,有那么一刻,因為在雨衣里,什么也看不到,反而有點恐慌。

等從雨衣里探出臉時,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了。細(xì)雨淅淅瀝瀝的從我和張清然之間劃過。他的頭發(fā),眼睛,鼻梁,嘴唇,開始被打濕,有種更清新脫俗的水色之美。而他的眼睛像是濕在雨水里,透著濕潤的氣息。

“我再也不逼你了?!彼蝗徽f道。我一愣,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說。

張清然咬著唇,一貫揚起的頭顱低了下來。他睫毛長長的,而他幽黑的眼睛,卻透過雨簾凝視著我。像是下個不停的雨水,一滴一滴貫穿著我的心。張清然重復(fù)著。聲音在雨霧里顯得那么悲傷,又那么有穿透力。

“再也不逼你了。不喜歡也好,喜歡別人也好,我無所謂。我會等。我會等你好好讀完高中,等你考上一所好大學(xué)再說?!?p> “哐嘡”一聲。太震驚了。以至于沒扶住自行車的龍頭,任它摔在了飄落著梧桐樹葉的地面上。原來……原來他這么在意的,還是我那時的那句“不喜歡”么?

我?guī)缀鯚o法想象,高傲的張清然,優(yōu)秀的張清然,是怎么樣才用光所有的自尊心才說出這些話。他眼睛紅紅的。我的眼睛也跟著紅紅的。他如此驕傲又如此優(yōu)秀,此時此刻的他,姿態(tài)卻快低到塵埃里,他對我說出這種話,我怎么承受得起?

“所以,不要再說換座位了好嗎?”

“我只想跟你坐在一起,莫愁?!?p> 雨勢大了起來。我心里滾燙而感動淚水也快溢了出來。雨珠順著張清然的發(fā)梢、睫毛、臉頰,不斷的往下滑落,那一刻,我甚至有種少年的他快要哭出來的感覺。

大雨里,整個校園彌漫著一層一層的水霧,幾乎所有人都走光了。耳邊是雨水沖刷樹葉的聲音。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張清然兩個人。

他看著我,神情又期待又悲傷。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哽咽,又用力點點頭。有那么一刻,真希望這場雨可以一直下一直下。

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具體已經(jīng)記得不太清楚。但是那種微微甜蜜而朦朧的感覺,卻仿佛能記一輩子。

再也沒有什么比得上這種初心萌動的感覺。就像南拳媽媽后來的那首歌《下雨天》,跟女主唱甜潤而懷念的聲線一樣。我從不覺得那是一首悲傷的情歌,反而是一種雨天里的女生曾經(jīng)甜蜜的回想。

張清然陪我回家的那段路,他漂亮的側(cè)顏,墨黑色的發(fā)絲,貓一般的眼眸,還有從修長指間流淌過的透明雨珠,轉(zhuǎn)過頭跟我說話的少年模樣,伴隨著無數(shù)從天而降的灰色雨花噼里啪啦落在我的心田上。

從此,每一個雨天,都讓我覺得萌動而美好。

第二天雨停了,久違的陽光清新從樹縫中灑落。晨光、微風(fēng),一切令人輕盈了起來。我在金色的光線中騎著自行車,嘴角一直掛著笑意,淡淡的影子像被鑲嵌了一道金邊。跟一個人和好后,連帶的,好像整個世界都透著善意。

只是到了學(xué)校,用腳踢下自行車的支架,大大咧咧的我才記起,似乎有什么忘了帶。再一想,額,是雨衣。當(dāng)場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揍一頓。

人家好心好意把雨衣借給你,你一晚上到底在想什么,竟然都不記得帶?后來一想,好像從放學(xué)回去到第二天早上,我腦海里都在重復(fù)播放張清然與我之間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導(dǎo)致我做什么事都很開心,但整個人卻一直笑瞇瞇的游魂在天。

走進(jìn)教室,發(fā)現(xiàn)張清然已經(jīng)在座位上早讀了。張清然只是隨便拿著課本,清俊的坐姿在教室里顯得那么與眾不同。以往,每次我進(jìn)來,他雖然不會說什么,但是會特地朝我看一眼,眼睛里好像都帶著笑意。那是我們秘而不宣的默契。直到后來鬧別扭,他才對我冷冷的,充耳不聞。

不知道剛剛“和好”的我們今天會怎么樣……

我一邊忐忑,一邊沉浸在忘了帶雨衣的尷尬里。張清然的眼睛從大大的深紅色英語課本上方朝我看來,眼睛彎彎的,帶著笑意。我心跳加快了好多,佯裝鎮(zhèn)定的走向我的座位。昨天下午,他還弓著背,企圖不讓我出去?,F(xiàn)在他的背部挺拔,跟后面的桌子隔著一定的距離,我從中間穿過,不小心碰觸到時,臉上發(fā)熱。

“給你?!睆埱迦徊恢獜哪淖兂鲆缓絮r奶,還有一塊蛋糕。

我挑挑眉。張清然沒有轉(zhuǎn)過臉看我,但從這架勢來看,是給我?guī)У模?p> 蛋糕裝在好看的紙盒子里。從上方打開,紙盒像花瓣一樣落下,露出中間的奶油蛋糕。圓形的,小小的,白色的,點綴著漂亮的新鮮水果和巧克力絲,嬌艷欲滴的櫻桃看上去美味極了。

我差點當(dāng)初驚呼了出來。

張清然依舊拿著英語書,目不斜視,不過耳朵尖有點微微的泛紅。

“在我家旁邊的蛋糕店買的。店員說這個最受歡迎?!睆埱迦唤忉尩?,“我猜你會喜歡?!?p> “好可愛。”

我最喜歡這些小巧可愛的東西了。

“多少錢?我給你。”大清早給我?guī)н@些,怪不容易的,雖然我已經(jīng)吃了小籠包。

“……你夠了?!?p> 他掙扎了一下,額頭像是有兩道青筋跳啊跳,最后張清然像是放棄了,轉(zhuǎn)過頭,眼睛危險的瞇了瞇,朝我忍不住冷哼道:“特地給你帶的。你吃就是。以后只要是我給你帶的東西,必須無條件接受?!?p> 我被他差點逼在他和墻壁之間。差點驚呆了。明明剛剛還是一個羞澀的少年的。為什么聽到要給錢他,就變得這么的冷酷邪魅?

“好好好?!蔽疫B忙點頭,“不給就不給嘛?!?p> 張清然瞇著眼睛看我,怒火這才有點平息。

“就是……就是這種感覺好奇怪。從小到大,我沒這樣接受過男生的東西。而且還不給錢?!?p> 女生要男生的東西,本來就挺不好意思的。我的家教雖然不嚴(yán)但也不松,怎么可以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呢?記得小時候,連陌生人的零食、水都不可以要。

沒想到剛剛還一臉郁悶的張清然,聽到我這話之后,臉色卻好像好轉(zhuǎn)了不少。他嘴角的弧線彎彎的,連俊美的眉毛都帶著笑意。

“很好。其他男生的東西都不可以要。除了我的?!焙啙?,霸道。

他黑色的眼睛笑瞇瞇的看著我。我們倆相互對視著,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后桌的東北小哥探出身子,一個勁的在拍張清然的肩膀,他樂呵呵的,帶著東北人獨特的口音:“哥,昨天的雨衣有用啵?沒淋到吧?你昨天搶過我雨衣就朝外面沖,真是擔(dān)心死我了。哥,下次別要的那么急哈,我們倆誰跟誰啊,崩說雨衣,管我借內(nèi)褲都沒問題啊哥……”

咦,雨衣?

我馬上轉(zhuǎn)過彎來。原來張清然給我的雨衣是后桌東北小哥的嗎?剛才有點溫馨的氣氛瞬間變得特別搞笑,我被東北小哥搞得從捂嘴悶笑到哈哈大笑,而張清然越聽額頭的黑線好像越多,直接轉(zhuǎn)身揪住東北小哥的衣領(lǐng),來一句:“給我住嘴。”

東北小哥依舊一臉無辜:“哥,難道我說錯什么了嗎?哥、哥……”

我在一旁笑得快要捶桌子。張清然把委屈無辜的東北小哥“修理”了一頓后,特別傲然的轉(zhuǎn)回桌位上,看也不再看我一眼。我想了想,嘴里含著挖蛋糕的小勺子,嬉皮笑臉的湊到他耳邊。

“你說不準(zhǔn)我要其他男生的東西,可……雨衣該怎么算呢?”

“李、莫、愁,”張清然閉了閉眼,俊美的臉龐有點小扭曲,“你這是在挑戰(zhàn)我的耐心嗎?”貓一眼慵懶的眼睛看著我,接下來他狡猾一笑:“這是要付出代價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竟然撓起了我的癢。沒想到他會突然做這樣的舉動,我一時被他弄得笑不過來,一邊又非常害羞的手忙腳亂的躲著求饒著。

東北小哥在后面捂著眼睛:“哥,你們尺度好大?!?p> 我和張清然轉(zhuǎn)過頭,雙雙投以“鄙視”的眼光,東北小哥再次無辜中槍。

因為前段時間“冷戰(zhàn)”,我和張清然好久都沒有講話了?,F(xiàn)在和好,感覺有幾天幾夜的話講不完。課間他一一檢查著我的物理作業(yè)本、數(shù)學(xué)試卷,一邊在旁邊用熒光筆劃重點,一邊用紅筆寫下解題思路:“上次看你用這個公式,就知道這題要錯了。”

我哼哼道:“那你當(dāng)時還不告訴我?!?p> 張清然有點傲嬌:“某人都說不喜歡我?!?p> 我頓時有點垂頭喪氣。

張清然停頓了一會,見我沒動靜,最后聲音低低的:“總之,以后不會了。不管發(fā)生什么,再也不會對你不理不睬?!?p> 我開心的笑了,不知為什么,又有點為這樣的他心酸。我側(cè)過頭,佯裝不在意,換了個話題:“這段時間除了《灌籃高手》,我還有追《秀逗魔導(dǎo)士》,那個也特別好玩!”

張清然眼睛一亮:“我也看了。”

瞬間激動起來,幾乎想要跟張清然合掌。之前以為我們喜歡的動畫片相同只是偶爾,因為《灌籃高手》是人人都愛的少年熱血漫畫,沒想到除了這個類型之外,我們依舊會喜歡相同的東西。

“是嗎是嗎?但是第一集我沒看全也,當(dāng)時莉娜說自己肚子好痛,高里到底說的什么?”因為現(xiàn)在是冬令時,學(xué)校把晚自習(xí)的時間從夏季提前了半個小時,每次動畫片結(jié)尾的那一點點都沒時間看,簡直太揪心了。

張清然的家比我家近,他到是能看到完整版:“高里把她抱起來了?!睆埱迦恍χ次殷@喜的樣子,口吻很溫柔,像春風(fēng)一樣看著我,“還說,啊是大姨媽來了嗎?莉娜覺得很丟臉。剛想說謝謝,高里又一秒變蠢萌,說,不過大姨媽是什么呢?”

“不過我說大姨媽這三個字怎么怪怪的= =”優(yōu)等生張清然同學(xué)吐槽著自己,東北小哥在后面扶額,一臉“哥,你節(jié)操沒了”的悲壯。

我?guī)缀跣Φ每煲贿^氣來。

重新跟張清然相處,高中生活的一切好像又恢復(fù)到了正常,重新變成一首美妙的曲子。我的成績再次唰唰唰提升了好多名,張清然每每看到我的成績單,眼神都特別驕傲:“好好學(xué),你可以是要跟我考一所大學(xué)的人。”

我故意跟他唱反調(diào):“萬一我報的學(xué)校跟你不一樣呢?”

其實我只是說著玩的。我對大學(xué)根本沒有概念,不像張清然,他家好像早早就規(guī)劃出要考什么大學(xué)以后人生怎么走。沒想到張清然只猶豫了一下,就瀟灑的點點頭:“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考哪所,我就考哪所?!?p> 我又感動又好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這么用的?神用法?!?p> 張清然一臉“反正我不管”的神情:“沒你在,連動漫都沒人一起看。休想撇下我?!?p> 張清然讓我不要撇下他,實際上卻是他一直沒撇下我。那一整個冬季的晚自習(xí),張清然每次戴著手套、帽子,來到教室,然后在還夾雜著冰雪的氣息里,興高采烈的跟我講我沒看到的那一點劇情。

我打聽著:“高里是怎么認(rèn)出那個莉娜是被假扮的?”又有一次,剛剛看到動畫片里面的女主角被人假扮,就不得不上學(xué),我簡直心癢的撓墻,好想知道男主角是怎么認(rèn)出女主角的,恨不得揪住張清然的袖子問。

張清然突然十分高冷的說了一句:“你胸那么小?!?p> 我先是呆了一會,大驚失色的雙臂環(huán)胸,然后懷疑剛是不是幻聽了?張清然在說什么??!我憋了憋,臉紅紅的辯駁:“我……不小,咳咳。你還沒說,高里到底怎么認(rèn)出莉娜的?”

“你胸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認(rèn)錯啊。”

這次終于清晰聽到,我大受打擊,瞬間石化在寒風(fēng)中。

高中開始上生物課,老師又講一些涉及到男性女性的知識,男生似乎都會很在意女生的胸部,才有“飛機(jī)場”“平胸”之類的別稱,上次有個女生說自己回家坐飛機(jī),東北小哥賤賤的來了一句“那你一定很快。衣服一脫,就可以看到飛機(jī)場”,氣得女生差點跟東北小哥同歸于盡。

東北小哥聽到我和張清然的聊天,再后面露出一個只有男生才懂的笑:“哥,看不出,你平時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咋也在偷窺呢?”

偷窺?張清然在偷窺我嗎?他這話一說,我更是臉紅耳赤。

“你在說什么啊?”張清然皺皺眉,好像突然意識到剛剛說了什么,一下子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我不是說你,莫愁?!?p> 東北小哥笑得賊賊的。

“哥,別否認(rèn)了,上次籃球賽后莫愁說你黑了,你就成天盯著問我白不白了,我說不白,你還不高興?!?p> 優(yōu)等生男神,張清然,第一次在東北小哥面前有點手足無措,一張俊臉紅紅的,眼神一下落在我的胸上,一下連忙尷尬的撇過去。

“這句是高里對莉娜說的——你胸部那么小,我怎么可能認(rèn)錯。這才是高里沒上當(dāng)?shù)脑?。?dāng)然也因為這話,被莉娜揍成了豬頭!我不是說你,你的又不小……”

我臉更是通紅,頭幾乎快要垂到桌子上去了,恨不得化身莉娜,在心里狠揍東北小哥一萬遍??!而張清然再說完這句后,也面紅耳赤起來。見我們這么狼狽,東北小哥哈哈大笑起來。

“哼,笑得很猖狂呢?”小小聲對張清然說。

“看來有點皮癢?!睆埱迦荒抗馕?cè),跟我對視。

我們倆相互凝視了一眼,點點頭,接著一起轉(zhuǎn)過身?!耙院髣e找我給你講題。”“以后別想再抄我作業(yè)了!”

我和張清然異口同聲,東北小哥頓時嚇尿,連忙哭嚎著求爺爺告奶奶:“不要啊——我、錯、了!兩位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而我跟張清然兩個人,毫不理會,一臉炫酷如同布拉德·彼特和安利吉娜·朱莉演的史密斯夫婦,轉(zhuǎn)回座位上。

高一高二就在這樣的打打鬧鬧中過去了。張清然的話,對我來說,就像一個小小的期待。而人生就是因為這些閃閃發(fā)光而甜蜜的小念想,才一直想要期待下去。

后來,臺式電腦開始普及,笨重的286,586開始消失在電腦界,我終于在網(wǎng)上看到了這部動畫的全集,補(bǔ)了當(dāng)初好多沒有看的部分。張清然當(dāng)初跟我講的畫面,跟動漫里一模一樣,以前我是借助張清然去了解沒看的劇情,而后來我所能記起的,卻是張清然在木色課桌上,歪著頭,眼睛溫柔聰慧的跟我講著動畫的樣子。

年少時的我們,會因一個莫名的原因鬧很長時間的別扭,會覺得那么難受委屈。回過頭來看,也許笑笑就過了。只是對任何事都尤為認(rèn)真的年齡,卻足以致命。因為那時的一切,我們都異常珍視,不懂得推托,不懂得虛與委蛇,因為太干凈,所以一點砂礫都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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