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婁橋……”張華聲音有些哽咽,“我在醫(yī)院。”
婁橋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覺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了,猶豫地問:“你……怎么了?是……你……得病了嗎?”
“我得了白血病,可能要活不久了?!睆埲A似乎哭了太多了,桑音有些沙啞和疲憊。
婁橋聽到了“白血病”三個字的時候,腦袋突然就“嗡”了一聲。
“你別哭……”她也哭了,眼淚如泉水一般涌出來,“會好的,現在醫(yī)學很發(fā)達的。會好的……”
張華安慰她一般也跟著她說“會好的?!?p> 自從張華兩天前請假之后,她就再也沒來上過課。婁橋晚上放學之后不斷地拿手機搜索關于白血病的消息。
她去看過張華一次,她看到張華躺在了病床上,她原本又黑又長的頭發(fā)被剃了,為了方便化療。
婁橋以前看到的張華總是有無窮的動力,還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的淡然。但此刻婁橋看到的張華虛弱的躺在床上,知道婁橋來了,她撐起了身子,對婁橋扯出了一個笑容,“你來啦。來坐?!?p> 婁橋坐在了她的床邊,拉著她現在消瘦的厲害的手,上面幾乎只有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婁橋看到張華的媽媽紅著眼睛帶她十多歲的弟弟出去了。
兩人相對沉默,婁橋想安慰她,張了張口,覺得這個話題實在太過沉重,轉了一個話題。
“張華,我這次數學隨堂測驗考了70分!”婁橋強顏歡笑對張華說。
“哎呦,厲害了。希望我能有一天看到你數學及格?!?p> 若是平時,這句話是再正常不過的調侃,但現下這種情況,就是她對生命的眷念。
婁橋用力地抱住了她,很堅定地說:“會的!你會的!我們日子還長!”
張華反手抱住了她,哭了,“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我還想活下去?!?p> 婁橋沒忍住,也哭了:“你不會死的!不會的!我們倆還會做同桌的。”
張華松開了婁橋,看著婁橋那張哭的稀里嘩啦的臉,遞給她一張紙,說:“幸好我還有一個弟弟?!?p> 婁橋知道她的意思,她還有一個弟弟,在她死后,她的爸媽還有一絲絲安慰。
在婁橋要走了的時候,張華說:“婁橋,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學習。”
在死亡面前,以前厭煩的生活瑣事都成了一種奢望。
“我會的。”
婁橋出病房的時候,張華媽媽和她的弟弟坐在門外的椅子上,見婁橋出來了。他們兩人都站了起來。
她的弟弟還在正在讀小學六年級,這個年級已經明白了死亡意味著什么了,充滿稚氣的臉蛋上盡是悲傷。
“阿姨,我走了,改天再來看張華?!眾錁蚩粗鴱埲A媽媽說。
“哎好,我就不送了。”張華媽媽滿臉的疲憊。
婁橋在走之前說:“阿姨,她不會有事的,現在醫(yī)療技術很發(fā)達的?!?p> 張華媽媽聽了這話,眼眶又紅了,低低的說了句:“希望她沒事,謝謝你的好意?!?p> 住院部甚是擁擠,過道上都擺滿了床鋪。從小到大,婁橋只去過孕婦的住院部,那一次是因為她的一個堂姐生小孩兒。
那里大多數是一個家庭陪著孕婦,開開心心的迎接新生兒。
而這里,過道上大多數是一些孱弱的病人,有老年人,有年輕人?;祀s著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婁橋感到了一種濃濃的悲哀。
死亡的氣息。
張華的課桌還保持的原樣,婁橋每天都會幫張華仔仔細細的把老師發(fā)下來的卷子收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她的抽屜里。
她在等待著張華健健康康的回來。
等待她的日子里,婁橋上課也不開小差了,仔仔細細地做作業(yè),就連數學和物理課她也在認認真真地跟著老師的思維走。
她不再抱怨作業(yè)多,早上起的早了。
因為,這些都是張華現在最求而不得的東西。
學校為張華舉行了捐款活動,全班同學派去了代表去探望醫(yī)院探望張華,順便把籌款送過去。
喬玉藤主動要求和婁橋周末時去看望張華,他們一直等到班上其他同學走了之后才進去。
“呦,你們倆一起來的?!彼雌饋砀撊趿耍麄€臉頰凹陷了下去。
喬玉藤有些難以置信,他和張華交情不深,她以前坐在他的前面,有一頭很柔順黑亮的頭發(fā)。很有活力的樣子。
從她住院到現在不過一個星期,他沒想到她整個人變成了這般形銷骨立的模樣。
“嗯,今天沒課。來看看你?!眾錁蜃诹瞬〈才赃叀?p> “你最近感覺怎么樣?”婁橋拉著她的手問。
張華笑了笑,“比之前好多了?!彼呀浟晳T了治療的痛苦了。
婁橋聽她這么說,很高興,“我把你的課桌受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彼艘话褟埲A的臉,有些硌手,“你可要快點好起來?!?p> 張華笑了笑,“嗯,會的。我會努力好起來的?!?p> 她們聊的很開心,喬玉藤也沒插話。
臨到要走了的時候,張華叫住了喬玉藤,“喬玉藤,我很開心你今天來看我?!彼衷谒蛫錁蛑g看了看,說:“喬玉藤,要加油??!”
喬玉藤懂了她的意思,回了句:“我會的?!?p> 婁橋在張華沒回來的這兩周內保持住了認真聽課和做學業(yè)的習慣。
她照常整理一大摞老師發(fā)下來的卷子,正要把它們放在張華抽屜里的時候,班主任過來了,動手抱走了張華桌子上的一摞書。
婁橋:“?”
“老師,怎么了嗎?”她還拿著她幫張華整理好的卷子。
班主任是個有些年齡的老頭,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嘆了一口氣,說:“張華她……不在了。昨天晚上的事?!?p> 婁橋開始一臉茫然的表情,后又死死的捏住手中的試卷。她哭了。
班主任又嘆了一口氣,安慰似的拍了拍婁橋的頭,繼續(xù)搬書。
張華的書桌空了,沒有一本書一張試卷。婁橋也沒有了同桌。
她開始還不相信一般,打張華的電話。她從張華媽媽的口中證實了張華不在了的消息。
張華不在了?張華死了。
這是婁橋第一次面對死亡,她開始還懵懵懂懂的。直到她看到張華的社交賬號顯示被注銷,她又懂了。
一個曾經與她打鬧斗嘴,一起上廁所,一起下樓去操場做早操的人突然沒了。
婁橋陷入了一種頹廢的狀態(tài),她在張華生病住院期間養(yǎng)成的好好學習的好習慣被張華的死亡打破了。
她總是走神,腦袋里空空一片。像是處于一種沒有了意識的狀態(tài)。
最后一次月考,婁橋的成績創(chuàng)了新低。全班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因為生病有一科沒考。
婁橋媽很生氣,就連一向好脾氣的婁橋爸也動了怒。
婁橋卻沒什么表示,坐在凳子上呆呆的接受父母的教育。一臉淡然。
喬玉藤看到了她的成績時,猜測可能是因為張華的事對她影響太大。發(fā)了幾百字的消息,讓她好好學習,不要讓張華的事太影響自己了。
婁橋只回了:“我只是覺得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顯得太無力了,沒意思?!?p> 喬玉藤被她這話嚇得不輕,怕她就此墮落下去?;氐溃骸拔覀儾荒芤驗閼峙滤劳龆艞壃F在的生活,生活還得繼續(xù)??煲叩奖M頭的人最希望的就是再體驗一遍你現在所說的沒意思的事?!?p> 婁橋沒回消息了,她覺得喬玉藤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她心中還是難以緩和張華的死對她的沖擊。
她又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月,臨到期末的前幾天的晚自習,她發(fā)呆似的看著窗外繁星密布的天空,各種夏蟲在學校里的大榕樹上歡樂的叫囂。
些許夏日的微風透過防護的鐵網飄進來,吹動了婁橋額前的劉海,她嗅了嗅鼻子,有一股茉莉花的香氣,清新淡雅,沁人心脾。
她下晚課之后,她故意留了一會兒,等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動身,舍棄了騎車改為走路。
她回家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大橋,橋下是緩緩流動的河水。而橋上平時在晚上的時候有很多小攤小販,而這會兒都回家了。
婁橋站在橋上望了一會兒橋下,潺潺河水,帶著輕輕的水響,抬頭便是繁星點點。
“婁橋,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學習?!睆埲A的聲音一遍遍的在她腦海中響起。
開門前,她下定決心似的,又像是回應張華,在心地說:“我會好好生活好好學習。”
臨睡前,她給喬玉藤發(fā)了一條消息:【我想好好學習了?!?p> 婁橋第二天晚上才看到喬玉藤昨天晚上發(fā)的消息,很多條。
【你終于想通了?!?p> 【你是該好好學習了,不要再這么廢下去了?!?p> 【你學習遇到困難可以告訴我,我是學霸??丛谀闶俏乙郧巴婪萆?,我免費給你解答?!?p> 【這次是你說的要好好學習,不要又半途而廢。】
婁橋笑了,她真心覺得喬玉藤真是個好人,雖然面冷心熱。
考了期末,便是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