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婁橋說完把電話掛斷，給喬玉藤留下了一串嘟嘟嘟的聲音。
婁橋恨自己，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缺少持之以恒的決心，她也清晰地意識到她自己多么渴望被他人認(rèn)同。
現(xiàn)實(shí)與希望對比總是殘酷的。
聲嘶力竭之后，是無力。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橙色的書桌上被用透明膠帶嚴(yán)絲合縫貼在桌面上的便利貼。
“揮霍比吝嗇更近于慷慨的美德，魯莽也比懦怯更近于真正的勇敢。”
堂吉訶德里的。
婁橋一直很喜歡這句話?？伤X得她自己就是個莽夫，找不到方向，什么都想試試。憑著一腔暫時的熱血去支持自己。
什么時候熱血和激情消退，她就又回到自己的殼里去艷羨著別人。
窗外的太陽收了它最后的余暉，對面的樓層亮起了點(diǎn)點(diǎn)燈光。婁橋坐在黑暗中，像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她抹了一把眼淚，蹲下身去把零散在地上的書本一本本歸置好。
手機(jī)卻在黑暗中響起。
婁橋看了一眼，是喬玉藤打來的。
婁橋接了電話還沒開口說話，只聽到喬玉藤說了句：“下樓來?！彼銙鞌嗔穗娫?。
婁橋一邊下樓一邊想，他是不是想來揍我吧？我確實(shí)有點(diǎn)不爭氣，但也不至于他跑到我樓下來揍我吧？
婁橋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腿有點(diǎn)軟，一路腿軟的下樓。
卻看見喬玉藤背后背了個書包，胸前抱了一摞試卷。
婁橋剛走到喬玉藤面前，他把胸前的試卷往她懷里一扔，表情嚴(yán)肅語氣不屑地說了句：“你愛做不做?！?p> 他此刻沒有任何吊兒郎當(dāng)?shù)臍赓|(zhì)，婁橋也覺得自己愧對了他對自己的教導(dǎo)。
她在心中搜索措辭，卻見喬玉藤說了那句話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婁橋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他背了一個黑色的書包，鼓囊囊的。她猜想里面可能也是一摞試卷。
他背挺地筆直，長時間的伏案學(xué)習(xí)也沒讓他的背脊彎曲。白色的短袖，黑色的休閑褲，在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動的黑發(fā)。
少年英氣，英姿勃發(fā)。
婁橋抱著一摞書回到了家，剛打開門。便看到婁橋媽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
婁橋沒說話，徑直回了房間把喬玉藤給她的一摞試卷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書桌上。
父母惹了孩子生氣，祈求孩子原諒的方式便是：“出來吃飯了。”
婁橋在食物面前從來就沒有骨氣。
她別別扭扭地坐在了飯桌旁，一句話也不說，拿起筷子就悶頭扒飯。
一塊排骨放在了她的碗里，順著筷子，她抬起頭便看到了婁橋媽帶著濃重歉意的眼神。
婁橋爸忙說，“小橋啊，你媽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p> 婁橋媽看著低頭扒飯的婁橋，帶有歉意地說：“小橋，媽媽知道錯了，不該將你和清荷比?！?p> 又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婁橋的碗里，有些猶豫地說：“小橋……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婁橋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情緒，聽到這句話，她嘴角一下就癟了下去。
豆大眼淚滾在了飯碗里。
“媽，你……你這次真的太……太過分了。”婁橋終于忍不住，一邊哭一邊指責(zé)婁橋媽。
“我也想……考好，我也不想倒數(shù)……我比不上他們!比不上!”
婁橋開始還是克制住自己小聲地哭，到了最后是嚎啕大哭。
婁橋媽一臉歉意，又夾了幾塊排骨。拍著婁橋的背，怕她哭的順不過來氣。
“媽錯了，媽再也不會這樣了。別哭了，別哭了，吃飯吧，排骨都涼了。”
婁橋淚眼婆娑地看著碗里的排骨，擦了擦眼淚。夾了一塊排骨吃。
“媽，真好吃?！笔澄镞€是美好的。
婁橋媽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自己的孩子雖然腦袋不好使，但是還是很好哄的。
婁橋雖然心中郁悶，但這一頓飯沒少吃，排骨沒少啃。
吃飽了飯，心中的情緒消失了一大半。
她躺在床上，幾次想拿起手機(jī)給喬玉藤發(fā)個消息，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現(xiàn)在肯定很討厭我。怎么辦？我總是讓人很失望呢?！?p> 她轉(zhuǎn)頭望著在臺燈下疊的整整齊齊的卷子。嘆了一口氣，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一個借口給喬玉藤發(fā)消息。
【喬玉藤，卷子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p> 婁橋覺得這個理由棒呆了，既不刻意，又能和喬玉藤搭上話，等待話題開啟，她又自然而然地向他道歉，一切都這么順其自然。
【不用了。我睡了?！?p> 這短短六個字，外加兩個句號截斷了她即將開啟的話題。
她將手機(jī)扔開，晚飯吃的太多，現(xiàn)在胃里的三碗干飯和一盤排骨在她胃里發(fā)酵，她昏昏沉沉的便睡了過去。
另一邊喬玉藤左等右等，沒等到婁橋的消息。
開始他還十分高冷的只會六個字，外加兩個句號。以顯示他心中對婁橋這種半途而廢的做法的憤慨。
婁橋發(fā)來消息，顯然是在向他求和。
他躺在床上等婁橋的消息，沒等到。
心中不滿，“我說我睡了，你就不能說：別睡，陪我聊聊天嗎？再不濟(jì)，給我道句晚安啊!”
喬玉藤又反思自己白天是否對婁橋太過嚴(yán)厲了。
“我今天好像對她說了重話了，她會不會以后不會理我了??？”
喬玉藤糾結(jié)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地起床，一路風(fēng)馳電掣的飛奔于學(xué)校的停車棚。
他左顧右盼，想和婁橋來個“偶遇”，再隨意地給她打個招呼。再談?wù)勛蛱斓氖?，適時地對婁橋表達(dá)自己的歉意。于是他們倆重歸于好，破鏡重圓，再錦瑟和鳴，舉案齊眉……一切都這么水到渠成。
他在車棚里等了半天，左顧右盼的姿態(tài)讓保安叔叔對他嚴(yán)加防范，怕他在車棚里偷車。
都快要上課了，喬玉藤才急沖沖地跑向教室。
婁橋今天起得早，看了看早晨初升的太陽，覺得十分有活力，便迎著朝霞慢悠悠地徒步走向?qū)W校。自然沒經(jīng)過車棚。
班主任在講臺上神采飛揚(yáng)地對他們講高二的學(xué)習(xí)計劃，鼓勵他們要更加努力的學(xué)習(xí)。
“只要你們用心!努力!就能夠取得好成績!”
婁橋卻不以為然，她切身覺得努力和能否取得好成績并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她看到課桌上被她仔仔細(xì)細(xì)地粘好的便利貼上的四個字：天道酬勤。
她一把撕了下來，揉了揉，扔進(jìn)了桌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