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午時三刻,風(fēng)雪依舊。
行走在寒冬臘月的定州邊陲,哈出的氣都帶著冰冷刺骨的凜冽。
劉放沖身后眾人揮了揮手,瀟灑地轉(zhuǎn)身一頭扎進蒼茫雪色,“只要齊心協(xié)力,自然洪福齊天諸事順利,走了,回吧!”
話音并未在白茫茫的世界傳多遠,但足以讓醉宵樓下二十來人聽得真切,蕩在狂風(fēng)中的回音給周九良等人留下了富可敵國的幻想。
阿蘭、姚誥犄、茍不理三人站在醉宵樓前看著遠去的背影心情格外沉重,既為未知的未來,也為身上擔(dān)負的使命。
他們深知從那道身影踏出醉宵樓大門那一刻開始,決定幽冥十萬妖族殘魂命運的齒輪就緊緊咬住了時代這個女表子的脈搏。
如野狗覓食,不遺余力。
四輛馬車的財物足以讓三妖快速啟動屬于他們的任務(wù),而對于劉放將要做什么,他們一無所知。
三妖不會問,正如冥王不問劉放三和超市如何經(jīng)營的細節(jié)。
沈青龍目光追著劉放漸漸變淡的背影,語氣頗為崇拜,“二哥就是二哥,走路都與常人不一樣!”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作為以挖掘肉身本源力量為主的武夫,通過肌肉的松緊能看出靈魂通過肉身傳遞出的不同訊號。
常福瞇著眼瞅了瞅,“確實如此,二哥看似走得輕松,實則全身每一塊肌肉緊繃,仿佛如履薄冰!”
周九良定睛細細揣摩,頓時肅然起敬:“將做人的原則踐行到一動一靜之間,二哥果真是做大事的人!”
姚誥犄不通武學(xué),哈哈一笑:“小弟是怕摔倒了吧?!”
阿蘭悄悄掐了掐姚誥犄,“犄哥哥,不要瞎說!齊膝的雪地誰會傻到摔倒?”
啪……
阿蘭話音剛落,模糊的背影似乎栽倒在雪地了。
“……”六人靜默。
誠然如眾人所見,因害怕被魔女婉清暗中偷襲,劉放一路走得并不輕松,破妄眼從踏出醉宵樓那一刻就被用了出來,直到距離兵營將近害怕暴露他才不得已取消。
“站?。『竺媸窍砷T山禁地,不要誤了自己性命!”兩個兵營守衛(wèi)攔住了劉放,眼神平靜似水,水底之下警告之意甚濃。
劉放麻溜兒地掏出屬于劉璋的問道帖遞上,“兩位大哥,自己人……”
兩名守衛(wèi)看到問道帖表情放松下來,其中一名守衛(wèi)接過帖子順手翻開看了看,難以置信地遞給身旁守衛(wèi),“陽州云中郡商賈劉家?”
問道帖上只寫家世背景,持帖人姓甚名誰并不重要。
道宗認為凡夫俗子都是赤條條地降臨到五原大陸各個角落,一份家世背景賦予了每個人不同的路,只要是凡人,其實本質(zhì)上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道宗不關(guān)心進門的是誰,他們只需知道進門的是誰家的就行。
換而言之:在道宗要讓人知道自己是誰,需要用本事告訴別人自己的姓名,否則,你是誰很重要嗎?
雖說進了道宗大門后,家世背景還不如一顆靈根重要,但,這道門也不是誰都可以進。
很矛盾的邏輯。
一面宣揚重視天賦實力,一面看重社會等級門檻。
另一名守衛(wèi)抓過問道帖拿在手里瞧了瞧,戲謔道:“田兄,什么時候買賣人也能混進咱們這里了?”
劉放對兩人的嘲諷毫不在意,將問道帖收回懷中后笑著問道:“兩位大哥,我可以進去了嗎?”
姓田的守衛(wèi)以老子教訓(xùn)兒子的姿態(tài)戳著劉放胸脯,哂笑道:“本來可以,現(xiàn)在不可以了!你說,能進這里的誰不是出身士族貴胄之家,而你……算個什么東西?”
攔路的不過匪,看門的不過狗,尚未入道宗已樹了一幫敵,道宗內(nèi)什么情況目前一無所知,劉放不想多生是非。
他果斷從懷里掏出兩枚五十兩重的金錠奉上,討好道:“小弟出身卑微,圖的就是跟著像兩位哥哥一般的大人物能混出個人樣,以后榮華富貴衣錦還鄉(xiāng)小弟定然忘不了兩位哥哥的提攜!”
姓田的守衛(wèi)還要得寸進尺,被另一名守衛(wèi)攔了下來,“田兄,商賈子弟能進這里定然有些蹊蹺本事,再說萬一這小子天賦不俗呢?”
姓田的守衛(wèi)思忖片刻,毫不客氣地搶過金錠,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會做人,想來沒少走下賤門路,滾進去吧!”
劉放對兩人恭順地笑了笑,暗地里牢牢記住了兩人的臉,有朝一日定要與二人好好討教討教,剛才他被二人激起一絲憤怒。
權(quán)利被壟斷的社會,造就時代的悲涼!他能理解融國社會的現(xiàn)狀,但不代表能接受被說成下賤人。
二十多年的底層摸爬滾打,艱難困苦讓他練就了情緒收放自如,更懂得了在時局中審時度勢,城府是在任何一方社會中行走的必備技能。
就如剛才,也許立馬發(fā)泄發(fā)怒進行反擊會很舒服,但一時的舒服也許會帶來更多的不確定,此舉非成熟之人所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悶頭大步踏進兵營,劉放被一道聲音攔了下來,“劉兄,這幾天你去哪兒了?你讓兄弟們一頓好找!”
“少輝兄找我做什么?”收起心中的郁氣,劉放笑嘻嘻地看著眼前之人,仿佛在門口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尚少輝自來熟地跑過來攀著劉放肩膀,兩眼放光一副豬哥模樣,“劉兄嘗到美人滋味,弟兄們可是羨慕得很,咱們不能與絕色美人共赴云雨,難道還不能讓耳朵過過癮?走,弟兄們就等著你講講呢!”
劉放心里有苦說不出,那晚樓子里的所有人都羨慕自己,又有誰會相信他的狼狽?
何況討論一個女人的滋味太過下流,劉放避重就輕地回答了尚少輝第一個問題,“小弟在房間里休息了兩天,沒來得急出門?!?p> “劉兄……真是……性情中人……”尚少輝不知道劉放的話還停留在他第一個問題,驚嚇得在原地怔怔打量一番劉放瘦弱的身板,他實在想不出什么樣的洞房春宵才能讓一個男人兩天出不了門。
劉放看到尚少輝耐人尋味的表情,瞬間明白自己話中的毛病,急忙否定道:“沒有!不是少輝兄想的那樣!”
“劉兄不用解釋,兄弟我懂的!”自以為明白了劉放話中內(nèi)涵,尚少輝用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猥瑣笑道:“那等美人在懷,若換作是我也會累到下不了床才肯罷休!”
劉放不想解釋了。
好容易當回新郎結(jié)果從此開始被人追殺,事后周九良等人還非說自己不行,現(xiàn)在到了尚少輝口中又成了縱情過度。
心累。
“終究還是節(jié)制些好……”尚少輝用過來人的態(tài)度拍拍劉放肩膀,隨即又將話題轉(zhuǎn)到別處:“不過話說回來劉兄文采真是不凡,三兩下就獲得了婉清姑娘的歡心,若不是知道劉兄來自商賈之家,我一定會認為你是士族派來故意惡心咱們的!”
得了好處不能賣乖,劉放低調(diào)地將一瓢臟水潑向士族,“若不是士族從中作亂,若少輝兄早些出手,婉清姑娘豈會輪到小弟?”
兩派仇恨由來已久,劉放一點就燃,尚少輝果然怒氣沖沖道:“對!都怪左文昌那王八蛋!老子遲早有一天要打得他媽都不認識!”
兩人在兵營里穿行,方向似乎在朝著兵營深處行進,“少輝兄,咱們這是去哪兒?”
尚少輝奇道:“守門的兄弟沒告訴你要去校武場匯合么?”
劉放嘴角不自覺扯了扯,肯定是那兩個混蛋故意不告訴自己的,“呵呵,可能說了我沒聽到……”
聽聞劉放粗心大意忘了重要信息,尚少輝熱情地告知自己知道的信息,“劉兄肯定也沒聽到等所有人集合完畢宗門執(zhí)事才能過來……”
“今年有多少人進宗門?”
“不算女孩兒,應(yīng)該有七八十來人,那晚全在姚家大院里了?!?p> 劉放很是詫異,當初冥王可不是這么說的,“這么少?不是千百人計數(shù)么?”
“各宗門年年納新,均分下來差不多也就這么多了,再說每年也沒那么多貴胄子弟出生不是?”
想來也是。
融國殷實人家娶妻講究三妻四妾,而文臣武將有時間也有金錢占有更多女人,但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