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之前在腦海里預(yù)想那么多的可能性,都沒有猜到會是這樣一回事。
“那杜春河做的事情官府就不追究了嗎?”她不明白地問道。
茹茹臉上帶著鄙夷地說道:“他啊,在見了官后竟然死活不承認(rèn)自己做過那些事,還狡辯說是那些眼紅他的人在胡說八道。那金鎖子又拿不出證據(jù)來,村里其他人也沒親眼見到他去董家偷聽,官府自然沒追究了?!?p> 聞言小魚也跟著氣憤起來,說道:“明明是他有錯在先,見了官非但不實話實說,跟人家認(rèn)錯道歉,反倒倒打一耙,咋會有這種人啊?!?p> “誰說不是呢,聽說昨天回來后他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來勁了,讓董老實麻溜把錢湊齊送過來,不然就讓金鎖子牢里待一輩子,嚇得董老實幾乎要給他跪下了?!?p> “官府已經(jīng)定了三個月就是三個月,他有什么權(quán)利讓金鎖子出不來?”
“欺負(fù)董老實人老實唄,換一個人才會不信他的話?!比闳阋惨恢倍疾幌矚g杜春河兩口子,平日凈是說別人家的是非,什么老殷婆子偷東西、王城媳婦把著凍的鵝蛋偷偷賣給別人做種蛋、村長親爹是被虐待餓死的、杜大山好色常去半掩門等等,越想越氣,忍不住罵道:“照我說,這個杜春河,簡直就是綠頭蒼蠅,不咬人,專門膈應(yīng)人。”
當(dāng)初杜春河還說過茹茹家的閑話,指責(zé)茹茹爹不孝順,暗地里使壞把老太太趕去郝大家住,還不聞不問。但其實是老太太自己要求去郝大家住的,說是小疙瘩太鬧騰讓她休息不好,年紀(jì)大了喜靜怕吵,兄弟兩商量后郝大就把老太太接了過去,之后茹茹爹娘每年都會拿錢孝敬,而且平時吃頓好的也先盛出來給老太太送過去。
閑話一傳出來,茹茹他爹不想理會,覺得時間一長鄰里相親都能看出來事情到底是什么樣的,沒必要去掰扯??衫咸皇巧撇?,年輕時候就是個嘴巴厲害不讓人的主,氣得她拄著拐杖在杜春河家院門口罵了半個多月。每天一大清早,杜家人還在睡夢中就被老太太給罵起來了,老太太罵完回去正好吃早飯,等晚上杜家人剛躺在床上要睡覺的時候老太太又來罵了。講過老太太這一鬧,杜春河再也沒說過關(guān)于郝家的閑話了。
“對付這種人也別講啥道理,直接趁他不備用麻袋把頭一套,狠狠地揍上一頓?!毙◆~氣道。
“好主意?。 比闳阊劬σ涣?,忍不住贊同地說:“起碼揍一頓解解氣?!?p>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說話間一上午就過去了,小魚見念姐兒在炕上躺著都快要睡著了,輕聲叫起來回家去。
茹茹兩人送到外面,忽然想起一事,忙說道:“對了,明日晌午大家要去給來弟過生日,你沒事也過去和大家認(rèn)識認(rèn)識吧,到時候你先來我這,然后我?guī)阋粔K過去?!?p> 她應(yīng)聲答應(yīng)著,回去路上心里想著茹茹是要幫她盡快和姑娘們結(jié)交,要在這里暫時生活一年,她也自然愿意和大家熟絡(luò)些??墒侨ミ^生日是要送些姑娘家的玩意兒,她根本沒有什么東西能送給來弟的。
次日上午,馬上要出門了,她還在屋里一個勁地發(fā)愁,現(xiàn)在她身上穿的用的,不是沈佩的就是洪婆子的,而且都是舊了的,也不好送人。茹茹是送一條親手繡的如意圖素色帕子,可她沒有用手帕的習(xí)慣,也不會繡花,連舊的都沒有。
看著唯一可以作為禮物的香皂,她還有點舍不得,想要留著以后賣錢。忽然想到可以送吃的,跑去廚房轉(zhuǎn)了轉(zhuǎn),雞蛋和豬肉不能動,要留給洪婆子和念姐兒補(bǔ)身子的,那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角落里的半壇子葷油了,盛出來一碗也不妨事,可她蹲在角落看著面前的壇子,不禁糾結(jié)起來,有送這個東西做禮物的嗎?!
忽然院子外傳來茹茹的聲音,“小魚,吃完飯沒?時候不早咱們該過去了?!?p> “我在這兒?!彼膹N房走出來,對茹茹問道:“我正想準(zhǔn)備點什么東西,然后去過去找你呢。”
茹茹善解人意地說:“別準(zhǔn)備了,早點過去也好說說話,我拿了兩個荷包,正好咱兩一人一個?!?p> “茹茹你真是我的及時雨呀!”她快步走上前挽著茹茹的胳膊道謝,兩人親熱地往外走。
茹茹她大伯家里有四個姑娘,因為郝大一直想要個兒子,所以每個姑娘的名字都有“弟”字,比如大姐叫盼弟,二姐叫招弟,三姐叫念弟,最后一個叫來弟。據(jù)說是郝大媳婦在生來弟時異常艱難,好不容易生下來卻也壞了身子,大夫診斷說再也懷不上了,因此這個的來弟要比幾個姐姐受寵些,沒有像前面的姐姐們一樣剛過十五歲就遠(yuǎn)嫁出去,常常跟著老太太相處,自小性子養(yǎng)得有些蠻橫,說話不大留情面。
等兩人來的時候,與來弟相熟的姑娘們也差不多都在了,包括之前小魚見過的娟娘和王淳玉。早早就過來的沈佩正挨著一個臉上有雀斑的姑娘坐在炕沿邊上一邊吃瓜子一邊說話,那姑娘是來弟家的西鄰杜春林小女兒燕子,她和茹茹、王淳玉三個人是同歲。
三溪村本就人不多,所以沈永救回一個姑娘的事早就傳開了,一見到真人都挺好奇,時不時瞧一瞧。她和大家打過招呼后也在打量這些姑娘們,差不多都是細(xì)長眉、削肩膀,身材偏瘦高挑,倒是跟書上寫的以胖為美不太相似。
姑娘們熟悉起來后話匣子就打開了,不過這里可沒有什么星座運勢或明星愛豆,說得無非村里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什么誰家丟了雞蛋,誰和誰拌了幾句嘴,得了什么新繡樣之類的話題,來弟她娘期間還端來一盤切好的梨給大家吃,讓大家好好玩別拘束。
可小魚待了一會兒后漸漸覺得小肚子不太舒服,起身倒了杯熱茶來喝,忽然沈佩身邊坐著的燕子沖她問道:“我聽村里人說你是大戶人家里逃出來的奴婢,是真的嗎?”
一時間,偌大個房間里,鴉雀無聲。
楊婆子曾私下告訴過她村里人的議論,可被燕子這樣當(dāng)面詢問的還是頭一次,在這件事情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做鴕鳥,不然關(guān)于她的身世會越傳越離譜的。
于是她直視對方眼睛,很坦然地回答:“不是真的,我家鄉(xiāng)發(fā)大水出來逃難,后來坐得船遇到風(fēng)浪才會來這里的?!?p> “哦,這樣啊?!?p> 這是什么反應(yīng)?!
她問道:“你是不相信嗎?”
沒想到燕子一臉正經(jīng)地說道:“沒有,我相信啊,就是覺得你身世太慘了,同情你。”
對方的話每一句都不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又都沒什么毛病,算是挺直言不諱的一個姑娘。
沈佩瞅著屋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又想著小魚在沈永家住著也算是跟她有干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小魚身世上面,再聊下去怕出岔子,于是起身找了個借口讓小魚陪著她回去有事做,正碰上小魚肚子疼得厲害起來,兩人便先走一步。
剛走出來弟家不遠(yuǎn)時,小魚就疼得受不了,渾身冒冷汗,雙腿直打顫。沈佩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也不敢讓她再一個人走回沈永家,暫時先把人扶到她的房間里躺下。
直到小魚發(fā)現(xiàn)身上有些熟悉的感覺才意識到自己是月經(jīng)來了,臉紅地向沈佩借月事帶來用。沈佩原本害怕是什么急癥,還尋思問問娘要不找朱大夫來看看,知道就是葵水來了而已,便放下心來。
體貼地帶著她去換了月事帶,又給她拿來一碗熱熱的紅糖水,說道:“你肚子疼估計是在來弟那吃了梨又喝了茶的緣故,那兩樣?xùn)|西屬寒涼,快把這碗紅糖水喝了緩緩?!?p> “我不小心把這事給忘了,又麻煩你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
沈佩笑著道:“咱們都是姑娘有啥麻煩的,你蓋好被子在炕上睡一覺吧,到時候醒了肚子也就過勁不疼了,快睡吧,我就在正屋里,有事大聲喊我?!闭f完端著碗去了劉氏屋里,好讓她安靜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