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幾天時間下來,等再次來沈俊房間寫字的時候,她已經(jīng)重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能夠神情自然地面對念姐兒詢問去鎮(zhèn)上丟錢的事情了。
念姐兒是個苦日子過久的姑娘,平日是一個銅板也不會亂花的,聽完她的講述后心疼不已,長呼短嘆半天,更不忘對她認真地說:“下次你再去鎮(zhèn)上賣香皂要帶上我,我來揣錢袋子,咱倆一定能把錢看住了。”
算上之前沈佩的叮囑,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了,確實也是自己太馬虎大意導(dǎo)致的,無奈地答應(yīng)道:“好,下次一定帶著你?!?p> 聽到她答應(yīng)下來后念姐兒才低下頭繼續(xù)寫字,又忽然想起什么,接著繼續(xù)問道:“那咱們做的香皂賣出去了嗎?”做各式各樣的皂時念姐兒一直是全程參與,自然也十分惦記結(jié)果。
聞言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下鼻子,心虛地搖了搖頭,心想要是賣出去的話那她肯定一回家就會美滋滋地跟她們顯擺,何至于一聲不吭地關(guān)門郁悶?zāi)亍?p> 念姐兒也跟著失望起來,嘆了口氣,繼續(xù)練字。
兩人說話期間,沈俊一直安靜地坐在兩人的書案前面,一邊看書一邊時不時指導(dǎo)兩人,聽到她丟錢一事他也沒有開口插話,因為沈佩那日一從她房間里出來就告訴了家里人,就連她的壓歲錢也是那時候商量完才想起來的。
對于她住在家里,他的反應(yīng)并不如沈佩那般敏感和關(guān)注,多念姐兒一個人是多,多兩個也沒什么區(qū)別的,反倒是有了她和念姐兒后家里更加熱鬧些。為了不打擾他讀書,每每家里來人也是不到他房間里來的,頂多是叫他來到正屋略微站站便罷?,F(xiàn)在他偶爾空出一個下午來教兩人識字寫字,也算是能給他放松的空檔了。
他察覺到好像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放下手里的書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嘴唇抿起又眉頭輕蹙,看起來似乎是在愣神。他略微想一想明白過來,笑著調(diào)侃她道:“怎么了,難道還在心疼那一吊錢嗎?”
聞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神,解釋道:“昨個已經(jīng)得了一匣子的零花錢已經(jīng)不心疼了,我就是在想別的事情有點走神?!?p> “別的什么事情?”他問道。
沒想到她只是隨口一說他會繼續(xù)往下追問,她端詳他的神情,想分辨出他究竟什么用意,畢竟素日他除了教她們認字寫字外就是安靜地看書,從不參與她們的閑聊,今兒怎么一反常態(tài),難道是劉氏對他說了什么話嗎?
他并不知道她腦袋里的想法,仍舊淺笑著看過來,等待她的接話,神情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而她遲遲不接話讓低頭寫字的念姐兒也開始好奇,停下筆悄悄看過來。
看著面前這張臉,她不禁感慨容貌真的會給一個人增加好感度啊,就像現(xiàn)在,他的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可她會不由自主地認為他會認真傾聽,所以真的很愿意把心事跟他傾訴。
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改變從前那種“被動”的生活態(tài)度,就要實施起來,她在心里默念“遵從內(nèi)心……勇敢主動……”,于是她不再猶豫,一鼓作氣地把自己最擔(dān)心的戶籍之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他仔細聽完后,了然道:“原來是這個事啊,你暫且放心,在大哥走后不久我爹就已經(jīng)去村長處給你做了保人。”
“保人?”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解釋道:“有了保人后,你就可以在三溪村定居下來,以后也不會因為浮浪戶的身份做什么事情受到限制,只要你不跑到其他地方就不會被官府抓起來?!?p> 她聽后大概了解到保人的作用了,有些意外沈福居然愿意為她作保,畢竟她能夠從沈福偶爾流露出的神情里看出不喜歡來,又問道:“一旦我犯了什么事豈不是會連累到沈老爺?這樣有風(fēng)險的事怎么沒聽人說起過呢?”
“我爹這人就這樣,什么事情只做不說,他擔(dān)心你知道后會因為保人一事在家里住著不自在,便私下囑咐我和我娘不許提起來,就連二姐都不知道呢?!彼f道。
她立馬起身給他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謝沈老爺為我作保人,確實幫我解決掉了最大的問題,真的要謝謝你們一家人?!?p> 她忽然間奇怪的動作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猜測著是一種行禮方式,忙站起來還以叉手禮,道:“不值得道謝,大哥所托自然盡心照顧,若有什么事情但說無妨不必見外?!?p> 一句“大哥所托”把沈老爺會冒險去做保人一事的原因交代得很清楚了,對她的種種照顧不過是因為沈永的托付罷了。
念姐兒忽然開口問道:“小魚,你方才那是行的什么禮???我怎么從來沒見過?!?p> “額……”想到這里的人們行禮打招呼的方式跟現(xiàn)代差別很大,她剛一激動給忘了,直接來個九十度鞠躬,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是……是我家鄉(xiāng)一種……特有的禮,表達感謝的意思?!闭f完故作鎮(zhèn)定地坐回去。
沈俊沒有再說話,也坐了回去。
她還沒徹底松口氣,就聽念姐兒忽然又說道:“小魚你的家鄉(xiāng)是不是離三溪村很遠啊,感覺好多地方都跟我們不一樣,你會做很多我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還有你剛來時穿的衣服也……”
“好了好了,別光顧著聊天把正事給耽誤了,你快乖乖寫字,一會兒天都黑了。”
眼看念姐兒要把她身上奇怪的事情都說出來,害怕沈俊起疑她不得不打斷念姐兒的話,又覺得打岔的過于明顯,往回找補地說道:“一個地方自然有一個地方的習(xí)俗,多多少少會有點不同,左右以后我是要留在村里生活的,家鄉(xiāng)的事情也沒必要老是提起?!?p> 念姐兒忍不住點頭說道:“也是,你離開家鄉(xiāng)又失去親人一定很傷心吧,我一說你就想家了是不是?對不起小魚,我再也不提了?!?p> 她抬手輕輕撫摸著念姐兒的頭發(fā),并沒有說話,可眼底的傷感已經(jīng)把她對家鄉(xiāng)的思念暴露出來了。
自來到這里后她一直在逃避不敢主動去想念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那樣會讓身處異地他鄉(xiāng)的自己更加難過孤寂,她害怕家人會因為她的失蹤傷心以至生病,也害怕沒有她打回去的工資會讓貧窮的家里雪上加霜。
可她最最害怕的是,沒有她在,家里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