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紋身了嗎。
聞言小魚苦笑了下,沒太當回事,雖說女孩子愛美,不過好歹沒傷在臉上,穿上衣服也看不見,留疤就留疤好了。笑著同老大夫道謝,換了件干凈衣服去后面幫沈永照看念姐兒。
第二天沈永一人早早便出門去找當鋪典,當鋪伙計沒見過水玉這種物件,可晶瑩剔透的質(zhì)地一打眼也知道絕非凡品。叫來當鋪掌柜親自過來驗貨,掌柜見多識廣什么稀奇玩意沒見過,立馬認出是水玉。
傳說水玉是千年冰化之,佛家尊為七寶之一,佩之可避祟、療疾、不腐。是從琉球、波斯等地進貢而來,佩戴的盡是皇親國戚,后來才漸漸落入達官貴人手里。
掌柜這輩子只在一處見過水玉,是平盧節(jié)度使安大人次子的百歲宴上,當時安大人用的碗就是水玉制成,據(jù)說有“夏蠅不近,盛水經(jīng)月不腐不耗,或日痛含之立愈”的奇效。
當時遙遙一見驚為片羽,不過眼下手里的水玉較之更為驚艷,掌柜仔仔細細反復查驗,冰裂甚少不棉絮,顆顆通透呈粉色。這樣的品相便是長安城里也找不出幾件來,真真是稀世珍寶,得此一物,他怕是這一輩子都可以揮金如土了。
掌柜盡管內(nèi)心激動萬分,然面上卻是不顯。開始細細盤問手串的來路,若是來路不明便是燙手山芋,白送也決計不能收的。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沈永什么人,窮得叮當響的老百姓一個,在桃山鎮(zhèn)上排不上名號,可架不住他老爹沈壽那個賭棍遠近聞名啊。掌柜可是熟悉的很,沈壽為了賭不惜賣家產(chǎn)祖宅,還把自己女兒賣了,他們家根本拿不出這樣的珍貴物件,逼問下沈永直言是義妹的嫁妝,絕非偷搶而來,至于義妹的身份和來歷卻是閉口不言。
掌柜思緒良久,瞧著他是初次典當物件又不知水玉的價值,想必他那義妹沒有告訴他水玉是何等貴重。眼珠子亂轉(zhuǎn),決定冒險一次,眼也不眨地忽悠說手串只值五十兩,要活當?shù)脑捑退氖畠?,為期一年可贖回,過期則歸當鋪所有。
沈永信以為真又著急用錢,便同意了。不過立字據(jù)時他一直重復會來贖回手串的,要掌柜千萬妥善保管??蛇@種話掌柜聽過無數(shù)次,來當鋪的人那個不是信誓旦旦的,以為可以東山再起,可之后大多都沒音信了,笑則滿口答應,心里壓根沒當回事。
不識字的沈永按了手印,隨后拿著四十兩銀錢匆匆趕回醫(yī)館??尚◆~一見到他手里的銀子立馬覺得不妙,拿起字據(jù)仔細一看,太陽穴突突地跳起,這是被當鋪忽悠了。她原來想著就算他再不會要價也能當個百兩銀子啊,那當鋪可太黑心了。
現(xiàn)在銀錢字據(jù)到手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局,說出真相也只會讓他有負擔,不知道正好。
她不停深呼吸,努力嘗試平息怒氣,咬緊口槽牙讓自己臉孔看上去無異,白花花的銀子就這么輕易地飛走了,唯一慶幸的是四十兩足夠付洪婆子的藥錢了。
小魚越想越氣,怕自己控制不住說出來,趕緊做些什么,于是讓昨晚守了整夜沈永去休息,她來照料洪婆子和念姐兒。
念姐兒一直不離開洪婆子身邊,哭得眼睛紅腫不堪,畢竟她和洪婆子倆人相依為命多年,是最最親近之人。小魚知道自己安慰再多也無用,只哄著她吃點粥,然后打來熱水給洪婆子擦拭身子。醫(yī)館配的三副藥已經(jīng)喂了下去,可人仍然沒有清醒過來,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證明還活著。
小魚在心里不住地祈禱希望洪婆子快快醒來,這個家已經(jīng)承受太多苦難了,千萬不要再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天不遂人愿,當天下午洪婆子還是去了。
醫(yī)館大概見慣了病人離世的情況,把后院空間留給他們來做道別。
來遲一步的沈老爺?shù)热瞬]見到洪婆子生前最后一面,見此情形,不管生前兩家人是恩是怨,也都紛紛圍在洪婆子床邊傷心哭泣,小魚知道自己身份,不動聲色地退后幾步把位置讓出來。
沈老爺?shù)降啄觊L經(jīng)得住事情,處事穩(wěn)重,他趕忙吩咐人去買壽衣紙錢等葬禮需要的東西,采買齊全后雇車把洪婆子尸首運回村子里。
回村后,沈永不理會沈老爺?shù)陌才艌?zhí)意把尸首停在自己那個房屋坍塌的家里,他親自動手從廢墟中尋得木頭,搭建一個只有頂?shù)耐ぷ觼泶娣攀?。小魚在他身邊瞧著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從洪婆子咽氣到現(xiàn)在,他沒有像念姐兒一樣痛哭流涕,甚至沒有一滴眼淚,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板一眼地操辦著自己親人的身后事。
可遭遇意外家破人亡的是他,最該難過的人也是他啊。
無論是他傷心流淚,還是大醉伶仃,小魚都覺得應該,起碼把心底的傷痛宣泄出來了,但現(xiàn)在他死寂的樣子讓她害怕,怕他自此一蹶不振,也怕他做出什么極端事情來。
沈永就一直跪在雪地里為洪婆子守靈,念姐兒年紀還小經(jīng)受不住徹夜的嚴寒,被沈老爺帶回了家中照顧。小魚不想讓沈永一人在此,于是也留了下來。
冬日天氣極其寒冷,幾乎達到零下三十多度。臨時搭建的亭子下面只有四根柱子,根本無法擋風,幸好今日沒有繼續(xù)下雪,不然一定會被凍個半死。
小魚身上披著沈佩帶來的厚披風和皮帽子倒是可以御寒,可沈永仍然穿著之前的衣裳,恐怕會堅持不住。她實在看不下去,跑去倒塌的屋子下面不停翻找,憑借記憶不一會兒便找出兩條褥子來,雖然埋在下面臟兮兮的,不過好在沒有濕,又去她住過的東間,騎車熟路地找道之前新做的棉被,然后一起抱到沈永身邊。
把兩條褥子鋪好后拉著他一起坐在上面,又想給他圍上棉被,他看了一眼,推開道:“我不用,你要是冷就去找念姐兒吧。”
“你若真疼愛念姐兒,就該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病倒了,她還指望你呢?!毙◆~固執(zhí)地給他圍上棉被,強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