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啥仇結仇,大嫂這事咱們沒有不管啊,那我也沒料到人能死那么快,我是想著等大嫂從鎮(zhèn)上回來再去看看的?!?p> “你……”沈老爺聽劉氏還狡辯,氣得不住咳嗽。
一看沈老爺是真動怒了,劉氏忙答應道:“行行行,我這不是私底下和你渾說幾句嘛,你放心,就當是為了咱俊哥兒,我也一定好好待他們的。”
劉氏忽想到一事又問道:“那……那個小魚姑娘咋安排?”
沈老爺一聽到小魚的名字就皺起眉來,氣道:“她就是個禍害,瞧著沈永自從救起了她,就接二連三地出事,要我說啊,就該盡快打發(fā)了,還認她當什么義妹,唉,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咱們也甭管太多,就讓沈永自個安排吧?!?p> 說了半天話夜已深,兩人也躺在炕上睡下了。
劉氏屬于典型的直腸子,話說完了心里也就放下了,不一會兒就睡著發(fā)出輕鼾聲,可沈老爺不一樣,他心里擱著事兒久久睡不著,最后說了句“但愿還來得及啊?!?p> 只是不知道這句‘來得及’是對沈永,還是對念姐兒呢。
天剛蒙蒙亮小魚就醒了,轉(zhuǎn)頭往炕的另一邊一看,果然沈永不在只剩下被褥了,昨晚沈老爺好說歹說才讓沈永沒有守一整晚的靈,冬日酷寒的天氣若是在外面呆一晚上豈不是要凍死人,最后她和沈永暫時歇在了沈老爺家的廂房里。
她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門去找沈永,一走近院子就看見他一個人站在洪婆子身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臉色灰嗆嗆的,想必是一整晚也沒有合過眼了,連肩膀上都落滿了雪。
她默默起身站到他身旁,喪母之痛不是三言兩句能夠撫慰的,她能做的只有陪著他。
洪婆子的葬禮辦得匆忙又簡陋,棺材上午將將做好,下午便出了殯。
短短三五日后,村里家家戶戶忙著過年,臉上喜氣洋洋的,洪婆子去世好像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并沒有什么人在意,從頭到尾也只有念姐兒哭了又哭。
可小魚發(fā)現(xiàn)沈永好像變了,自從她們住進了沈老爺家里之后,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他更加沉默,身上的那股精神也不見了,仿佛被打敗了一般。
對于劉氏安排她和沈永一個房間之事,沈永只是微皺眉頭,讓她暫且將就將就,兩人雖然同住一屋,卻是一個炕頭一個炕梢,隔得遠遠的。
白天沈永早早出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可每每夜里他翻來覆去的聲音都讓她跟著揪心不已,眼下的境遇真真是寄人籬下了。
直到有一天大家剛吃過早飯,沈永便說他明日一早要去跟著鎮(zhèn)上的鏢隊去走鏢,怕是要半年才能回來,望沈老爺能夠照看念姐兒和小魚。
他話音剛落,沈老爺忽然把茶杯重重摔在案上,動了怒:“你還敢去走鏢,那條腿也不想要了是吧?!”
小魚一聽說沈永要把她扔下的消息瞬間緊張害怕起來,又被沈老爺突然地發(fā)火嚇得一哆嗦,低著頭不敢發(fā)出聲音,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原以為沈永的腿是天生就跛的,沒想到竟然是走鏢傷了,竟從未聽念姐兒說起過,想來這幾日他早出晚歸應該是商榷走鏢的事情吧。
“這次去關內(nèi)瀧州走鏢,路途遙遠,護一趟鏢,能賺三十兩?!鄙蛴烂鏌o表情道。
當初沈永為了償還他爹沈壽欠下的賭債,鋌而走險去護鏢,半路遇上劫匪他幾乎是被抬回來的,好起來后腿也落下了殘疾?,F(xiàn)在見沈永為了三十兩又要去涉險,絲毫不想承他這個做二叔的半點恩情,沈老爺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
劉氏是個直腸子,前幾日夜里商定要幫襯沈永一家,就打心底里接受了他們,一聽沈永要去走鏢,忙道:“家里哪差你掙三十兩了?那走鏢護鏢啥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營生,犯不著冒險。你就老老實實在家里住著,等開春了嬸嬸把佃給高家的幾畝地收回來給你種?!?p> 沈永仍舊是一聲不吭,仿佛沒聽見劉氏的話一般。
沈老爺不想沈永意氣用事出聲附和道:“眼下北邊不太平,常有流寇出沒,走鏢太危險了。咱們是一家人,實在不必生疏到這個份上,你就踏實在家里住著,銀錢的事情不必犯愁?!?p> 沈永被沈老爺?shù)脑挻掏戳耍痤^,怔怔的看向沈老爺,一家人,可沈福好像從未把他們視作家人,即便有沈壽自作孽的緣故,可沈壽去世后也只有他一個人苦苦支撐門楣。半晌才說道:“今天日落時候我就走,希望二叔能夠幫我照看好家人?!?p> ‘家人’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聽出他話里的深意,沈老爺心中已然明白,經(jīng)過洪婆子一事,沈永內(nèi)心的隔閡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消除的了。
劉氏氣道:“誒,你咋不聽人勸呢?沒聽見你二叔說有流寇出……”
“行了!”
沈老爺打斷了劉氏,沉聲答應道:“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叮囑你一句,遇到什么事千萬別逞強,人平安最重要?!?p> 聞言沈永并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了正房,小魚見狀趕緊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東廂房。
在屋里,看見他動手收拾路上要帶的衣物,小魚心里壓制不住地開始慌亂,好像自從他上山打獵之后,許多事情一件一件砸來,現(xiàn)在連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要離開了,她猶豫半天,小聲問道:“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沈永身形一頓,片刻后又繼續(xù)收拾東西,道:“不行,從來沒有女人跟著去走鏢的,太危險了。我已經(jīng)和二叔說過了,你先放心在這住著吧,等我掙到錢把押在醫(yī)館的手串給你贖回來?!?p> “那個手串不要了,你別走行不行啊?”她急切道,沈老爺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很不喜歡自己,她與沈家其他人更是沒有絲毫關系,沈永一走好像是要把她扔給陌生人一樣,她真的很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