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根筋的少年道士
丑時三刻后,鬼市死門位。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二點,進入了戊戌日。按照洪新秀所說,鬼市的死門同樣遵循每日的八門遁甲方位演化。
戊戌日的死門,位在西方。
子時陰氣極盛,進入丑時,陰氣凝聚為煞氣,是那些鬼邪活動最頻繁的時候。
據(jù)說,這也是這個時辰被稱為“丑”的原因。因為妖魔鬼怪是邪惡勢力,必須丑。
敢在這個時辰進入鬼市死門的,多半不是普通人。
“那個地方就是我們也不敢輕易出入,鬼市的規(guī)則在那里都會失效,如果你一定要去,記得,不能有明火,如果發(fā)現(xiàn)不對,心里想著鬼市隨便其他什么地方,閉眼就跑?!苯裢碓缧r候,和洪新秀通電話時,他這么告誡了我一句。
至于他說什么今晚有事脫不開身,不能和我一起來“找死”,聽聽就好。
這次,我同樣拉來了楊大高手做苦力。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請他的好處就是不用談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佟彤同樣請了外援,是她那位都城隍廟師伯的弟子,南茅山第一百零八代(好古老的傳承)傳人:韓子非。
韓子非自幼入門,別看還不到十八歲,佟彤說他修煉茅山術(shù)已經(jīng)十年,眉清目秀的小臉上,帶著兩分嬰兒肥,仍然稚氣未脫。
就連楊老板都這么靠譜,對于這個少年道士,我倒沒有將他看成是來打醬油的。
不說馬興這個出馬弟子,就連韋三立都會歪門邪道,有這么個正兒八經(jīng)的道門傳人坐鎮(zhèn),至少心里也鎮(zhèn)定些。
從西面進入鬼市,我發(fā)現(xiàn)這里整條街都森寒冷寂,只有倒映著城市霓虹的微迷天光,就連寥寥幾盞路燈的燈光都是一晃一晃的,像是隨時會熄滅。
回憶起第一次和王哥來的時候見到的景象,那時候還是大冷天,都沒感覺有這么陰森恐怖。
看來是七月份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緣故。
我一邊往里走,一邊左右張望,看看能否找到有鉆鬼市空子前來擺攤的人。
主要找的還是那位出民國物件的老太。
我們四人并未走到一起,免得陣容太強大,嚇得馬興兩人不敢冒頭。
韋三立認得我和佟彤,所以我們組成一對走在前面,另外兩個呆萌的,則不遠不近跟在后面。
這兩個年齡相差將近一倍的家伙還真有得聊。
只不過這聲量好像有些大啊。
我們只好裝作不認識他們,默默地走得更遠。
“你真是在找攤子?”佟彤的柳葉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算是吧,半年前我和一個朋友來過這里,就是在此遇到的韋三立,同時還有另外一個擺攤的老阿婆,她的攤位上有幾件不錯的老物件。這次順便找找,能不能遇到是另外一回事,這樣反而能讓躲在暗處的兩人沒那么警惕。裝不如不裝嘛。”
我半真半假地低聲解釋。
“你們這些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彼裏o來由又罵了這么一句,“連老阿婆的棺材本都騙?!?p> 我:……
你好歹是警察啊,說話得講根據(jù)講事實,不能信口胡來。
“咦,前面真有人擺攤,我們過去看看?!辟⊥谎圆缓暇妥鹞业氖郑盐页贿h處閃爍的路燈下,那一個時隱時現(xiàn)的攤位。
我看了過去,恰好碰到了那鬼販死魚眼般的目光。
立刻將佟彤扯住,沉聲低喝:“別過去,繼續(xù)往里面走。”
說完,也不讓她反應(yīng)過來,反拉住她的手臂,偏向地攤對面的路邊,快步穿過其所在的區(qū)域。
“怎、怎么?”她估計被我的語氣和神情嚇住了,這才想起自己是身在何處。
她雖說是玄門之后,自小就對一些怪誕之事有所了解,但畢竟沒有正式入門,修煉道術(shù),對于一些邪物,還沒有我敏感。
或者說,是遠遠不及我兜里的黑色木牌敏感。
剛才和鬼販對視時,黑色木牌立刻發(fā)燙。
這可是在那個活死人老頭攻擊我時都沒有出現(xiàn)的反應(yīng)。
“我也不清楚,但是那鬼販給我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蔽议L長吁了口氣,這才說道。
“這里比洪新秀說得更加古怪,我們還是不要橫生枝節(jié),找到馬興兩人最重要。”在等待楊克勤和韓子非靠近的時候,我又說了一句。
“晚了?!辟⊥畵u了搖頭,指著那鬼販所在的地攤,說,“韓師弟肯定看出了那鬼販有問題,這是準(zhǔn)備動手了?!?p> “那你還站著?”
“攔不了的,他這人,一根筋。平時什么都無所謂的樣子,可是,只要認定了某事,就是他師父也勸不住?!?p> 聽這話,是打算降妖除魔的節(jié)奏啊。
“我們現(xiàn)在也不認識他們,沒理由出手。”沒想到她這時反而能沉住氣,不過我知道她是對的,“別忘了,馬興和韋三立還在暗處,如果他們想動手,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候?!?p> 這小妮子,認真起來也挺靠譜。
見她絲毫不為韓子非擔(dān)心的樣子,我心中微定。
“走,靠近些看熱鬧,不然就顯得太不正常了。”我邊說邊往回走,之后在距離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地攤?cè)拿淄獾奈恢猛O隆?p> 佟彤只慢了我一步來到,只不過那神情,明顯沒在意一閃一閃的路燈下交起手來的雙方。
楊克勤則負手站在另一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孽畜,你已害多條人命,斷不能饒,若不想魂飛魄散,便束手就擒,換來一分投胎機會?!?p> 韓子非口中輕叱,同時右手握著桃木劍,左手掐訣,指向爬在路燈燈柱上的死魚眼鬼販。
這臺詞聽著老套,不過勝在簡潔。
我看向詭異地爬在燈柱上的死魚眼鬼販,發(fā)現(xiàn)他比眼神還慘淡的面容扭曲起來。
聽了韓子非的話,他的嘴巴咧開到了耳根,露出森白尖銳的兩排牙齒,到底是未開口。
死魚眼惡毒地掃過韓子非以及不遠處的楊克勤,變得怨厲起來。
只不過,他似乎知道兩人不好對付,扭頭看向了燈柱上方,接著就像猴子一樣,三幾下就爬上了路燈頂部。
他居高臨下俯視,最后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緊接著,他高高跳起,直接跳到了另外一根路燈燈柱頂端,幾個起落,就消失不見。
“孽畜,休逃!”韓子非又是一聲輕叱,丟下我們,急急追了上去。
這怎么看著像是調(diào)虎離山啊。
我看向佟彤。
佟彤苦笑著,看向了那根還在搖晃的路燈燈柱。
忽明忽暗、搖搖晃晃的燈柱底下,馬興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