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贗品
被這么大一個餡餅砸中，我呆了呆，然后第一次將畫上手。
入手輕盈，明顯軸頭木經(jīng)過掏膛處理，這是避免壓傷畫芯的常用處理方式。
但是我并未再打開。
“這是幅贗品？”
我看向宋子衿，說起江湖神仙話。
用肯定的語氣猜一件不確定的事，對了，那就是高手，錯了，也只是閑聊而已。
這也是驚門術(shù)的一種了。
“對。”
沒想到，宋子衿回答得干凈俐落。
反倒讓我不知所措。
她要是再兜圈子，我會懷疑這是在耍我。
“阿明說，如果關(guān)先生察覺了，就讓我實話實說?！彼巫玉朴挠牡卣f，“如果沒有，那就是真的?！?p> “你們的意思是，這幅贗品完全可以充真？就連專家和儀器也都檢驗不出來？”
要說真假難辨的書畫，并非沒有。最著名的當屬故宮博物院館藏的“半幅”《清明上河圖》。
但是，和很多其它的名畫一樣，《清明上河圖》存在爭議，而且一直沒有定論，蓋因這是作者唯一的傳世作品。
沒有比對，自然莫衷一是。
八大山人則不同，他晚年以賣畫為生，流傳于世的作品并不少。
像這樣一位年代并不十分久遠、作品存世量多又炙手可熱的畫壇大宗師的畫作，一幅贗品想要逃過專家和現(xiàn)代儀器的雙重法眼，可不容易。
“關(guān)先生可以嘗試一下。”
她雖未直接給出答案，但是，這個提議，比任何肯定更具說服力。
“我如果不想呢？”
我今天來的目的，再單純不過，就是上貨。成則合作，不成走人。
實在沒心情亂生好奇。
“關(guān)先生，這幅畫只是報酬，能否聽一聽我們的條件呢？”宋子衿看著我，原本應當秀美的紅腫雙眼，帶著哀求，“阿明說，只有您能幫的了我們，而且，會愿意幫忙。”
我越聽越糊涂。
按照她的話，這幅贗作可能值一萬或者值一千萬，我實在想不通，有什么條件，價格跨度這么大。
但是既然都上門了，就這么走，等于完全浪費時間，不如先聽聽吧，最不濟再浪費幾分鐘。
“阿明生前單位有位領導，平時喜好收藏古玩字畫，他知道阿明祖?zhèn)鞯倪@幅畫后，就想一百萬買下，阿明覺得價格太低，就不肯答應。”
“他知道留不住，就想著找別人賣掉。后來，他的同事介紹了一位拍賣公司的總經(jīng)理給他，阿明就將畫拿去給那家公司鑒定。過了一個多月，那間拍賣公司就把畫退了回來，說流拍了。”
“關(guān)先生做這一行，肯定清楚，拍賣沒有百分百成交的，而且畫完好無損退了回來，阿明也就沒有多想。直到又過了半年......”
“也就是去年三月一號，阿明去世前的十七天前，阿明送他那位醉酒的領導回去的時候，在他的家里，看到了一幅內(nèi)容完全一樣的畫，只不過，那幅畫的裝裱，阿明說是和原畫作同個年代的用料。”
“比起這幅后來重新裱裝的畫，他的領導家里那一幅，就更像是祖?zhèn)鞯恼娈?。?p> 宋子衿將話說得隱晦，我也就權(quán)當只聽懂了字面上的意思。
“那阿明是怎么認定這一幅是贗作呢？你剛才說了，就算是專家，也鑒定不出來，不是嗎？”
“這是阿明今天凌晨托夢的時候跟我說的，他沒有解釋。整件事，我也是才知道。”
“關(guān)先生，我希望您能將那幅真畫換回來，當然同樣還是送給您，只不過、我只不過是不想阿明的祖?zhèn)髦锉荒?、那混蛋玷污了?！?p> “我對字畫沒有興趣，手頭上的存款雖然不多，也到不了靠賣字畫為生。關(guān)先生，阿明雖然沒有和您說這些，但我知道，這一定也是他的意思?！?p> 宋子衿的話我只相信一半。
杜明大費周章編了個故事，明擺著是想保護她這個妻子。
又怎么可能透露這么多會讓她陷入險境的事情呢？
只是，杜明小覷了這個因他的離去而生無可戀的女人。
我有些明白，為什么剛進大門時，感受不到這間房子有幾分生氣了。
同時，也對被杜明擺了一道，而感到不爽。
如果我沒猜錯，杜明從始至終就打算把這幅贗畫當作真跡由我代為出手。
卻被他視若禁臠的女人拆了門檻，也等于給我送來臺階。
這個女人，真不是第一眼見到時那么簡單。
我甚至隱隱能夠感受到她內(nèi)心深處的瘋狂。
為夫報仇的瘋狂。
“嫂子，杜明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不得不勸解一句。
宋子衿沒有說話，依舊那樣看著我，哀求中帶著執(zhí)拗。
她懂得如何發(fā)揮一個楚楚可憐的女人的優(yōu)勢，深諳如何不讓人反感，甚至主動點頭。
在她的目光中，我心神微晃，真的差點大男子主義作祟，就此答應下來。
我避開她的目光，苦笑一聲，已是完全敗下陣來。
“嫂子，和我一起來的是位女警官，你的這一套，對她那種天生同情心泛濫的人來說，比我合適。而且，這種事，你也應該這么做?！?p> 見她神色猶豫，我又追了一句道：“杜明就要離開了，你不希望他走得牽腸掛肚，對不對？”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人死了之后，只有安心離開，才能投個好胎。杜明跟我說，他一直沒有走，就是放不下你?！?p> 說到這里，我一怔，這才想到，或許杜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可問題是，為什么找上我呢？
難道我看上去就是個老好人？
“關(guān)先生，您的話很有道理?！彼巫玉浦酪呀?jīng)勉強不來，微微嘆了口氣。
“剛才的一切，全當我沒有說過，可以嗎？包括這幅畫。”
“您今天就是為它而來的吧，那我簽一份全權(quán)委托協(xié)議給您，您想怎么賣，賣多少，自己做主就行。委托金您又不肯多要，就按賣出價的20%算，您看成嗎？”
唉，還真是好一招以退為進，我能不答應嗎？這好歹是我上門的目的。
而且，我也很好奇，這幅她信誓旦旦可以亂真的贗品，到底是不是真的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