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混沌殺場（上）

　　蓋亞明白不可再遲疑分毫，立即合身突前，身軀幾乎與雪地平行射出，向戰(zhàn)場滑去。阿心緊跟在他身后，也憑體術在雪面上滑行，只是修為不濟，轉瞬間就落下數(shù)里之遠。

　　蓋亞滿心都是白夫人的性命，可敵人已近在咫尺，自己卻兩手空空。以體術相搏，卻沒有武器，不是等若飛蛾投火？焦急間他本能俯身一抓，恰巧有件硬物落在手中！那東西原本埋在雪下，也不知為何，蓋亞好像早已知曉其位置，隨手一抄就將其揮起，格向迎面劈來的戰(zhàn)刀。

　　力從刀上傳來，經(jīng)過兵刃，直入臂膀。時間仿佛被拉到無限長，蓋亞能感到力沿著肌肉在手臂上傳導，漸漸接近胸腔。那不僅僅是力，還帶著一種冰冷，要將血液和神經(jīng)同時凍結。

　　魂熄！是魂熄！他在《秘經(jīng)》中讀到過這種東西。仙庭三經(jīng)，理、秘、殤，《理經(jīng)》所載為萬物造化運行之機理，而《秘經(jīng)》所載為七界之中各種隱秘奇聞。其上有載，混沌初開之時，生命自創(chuàng)，然生命與混沌互為相克，生命既成，混沌中便也形成一種事物，克制一切生命，無論人神，觸之既亡，此物便為魂熄。

　　沒人清楚魂熄的原初狀態(tài)，只知后來竟被神族采集，制作成武器，乃世間最兇橫之物，用于戰(zhàn)陣，無可抵御。騎士手中戰(zhàn)刀給他的感覺便與《秘經(jīng)》中所記載接觸魂熄時的感覺一般無二。

　　敵人手持此等兇器，莫非真要命喪于此？

　　一切都在一閃念間，一股熱流從他手持之物上噴涌而出，由手臂直入胸腔，點燃了血液和經(jīng)脈，將魂熄的冰冷一沖而散。

　　蓋亞振臂格開敵刃，將目光投向手中所握之物。這東西擋住了魂熄的侵襲，點燃了埋藏在他血脈深處的力量，這是什么？

　　他看清了，是一柄古劍，長約一肘，算是一把長一點的短劍。這劍的形狀非常奇異，活像一束噴薄的火焰，在被握住的瞬間凝成固態(tài)，剛好是劍的形狀。

　　蓋亞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把劍，但他身上除記憶之外的一切感官都在告訴他：這是他的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沒時間思慮，戰(zhàn)斗已經(jīng)開始，六騎敵人分為兩組，一組攻擊蓋亞，一組繼續(xù)追擊白夫人，不遠處還有三隊援軍在高速靠近。只是奔逃根本沒用！何況在這混沌之中，逃到哪里才是盡頭？唯有將這些追兵格殺在此才能換來暫時安全！

　　蓋亞自有記憶起就在書院讀經(jīng)學法，今日初次臨敵，原本十分緊張，但自從短劍在手，一股狂暴的殺意霍然從心底噴發(fā)出來，此刻只想將眼前的一切碾成齏粉。他將意志灌輸?shù)蕉虅ι?，感覺那劍活了起來，和他的身軀融成一體，人與劍共同構成一架燃燒的戰(zhàn)斗機器。

　　圍攻他的三名騎士被迫收住沖擊的勢頭，他們坐下的怪獸低聲咆哮著，不敢再上前。這些兇橫無倫的猛獸竟然在萎縮！它們漆黑如墨的瞳孔因驚懼而收縮，其中映照出一支烈烈燃燒的火炬。那是蓋亞的短劍，在殺意充斥心智的同時，劍也化作一條奔涌的火流，像長鞭一樣握在他手中。

　　形勢瞬間逆轉，蓋亞揮動火鞭向靠他最近的騎士卷去，那騎士不敢用兵器格擋，只能閃避。然而火鞭像活物一樣，追著目標而動，快得像一道幻影，只一掃就擊在騎士的背心。鎧甲頃刻碎裂，黑色流體四散飛濺，又被火鞭蒸發(fā)，化作一團煙氣。

　　只在瞬間，躍馬揚刀的戰(zhàn)士變成了一堆半埋在雪里的破爛甲片，戰(zhàn)刀也斜插在雪里，只露出半截刀柄。失去主人的怪獸顫栗著，想逃走卻又不敢脫離戰(zhàn)陣的樣子，另兩名騎士橫刀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態(tài)，不敢進攻，卻也沒有逃走。

　　一擊得手，蓋亞胸中殺意更盛，火鞭又掃向另兩名騎士。二人知道閃避不過，只能舉刀接架，但魂熄戰(zhàn)刀一樣不能抵御火鞭威力，被一擊而飛，兩騎士隨即被打成碎片。在不遠處，三名追擊的騎士也被白夫人先后射倒，阿心趕到，與母親并肩立于雪中，等著接下來的戰(zhàn)斗。

　　騎軍本隊轉瞬間壓到眼前，共百余騎，分左中右三隊包抄，中間一路眾騎環(huán)衛(wèi)的應該就是主將。

　　蓋亞毫不遲疑，徑自攻向中央一路騎兵，火鞭閃動，直取那主將模樣的騎士。這名騎士的衣甲和坐騎與其他騎士并無分別，但見火鞭攻到面前，全無慌亂，只是抬起包著掌甲的右手，迎空抓去。他竟然想徒手抓住火鞭！

　　饒是蓋亞處于瘋狂狀態(tài)，也被騎士的舉動驚得全身寒透，本能地就想收回兵器，但火鞭自有一股去勢，并不完全聽從蓋亞控制，一下就被騎士抓在手中。

　　騎士抓著火鞭騰身而起，在空中與撲上來的蓋亞打個照面。他臉上罩著鐵面，只在眼睛的位置有一條細縫，露出一對深冷的眸子。

　　對視的瞬間，蓋亞感到自己的靈魂都被看穿了，就和他與先生對視時一樣。這家伙是個仙人，是個和先生一樣強大，甚至更強大的仙人！這個念頭讓蓋亞驚懼，就像其他修行的學生一樣，對仙人的敬畏是從開始修行的一刻就漸漸植入骨髓的。

　　兩人落地，騎兵門自動圍成一個圓環(huán)，手握火鞭的騎士站直身體，用空著的一只手取下鐵面，露出一張普通的臉。

　　說普通，是因為五官和臉頰的輪廓都沒有鮮明之處，只是一張清癯，滄桑的臉，連那對深冷的眼眸，配在這張臉上也顯得平常。

　　“凝焰。”對峙片刻后，騎士缺少血色的嘴唇間吐出一個詞。

　　“什么？”蓋亞沒反映過來。

　　“是你，你就是凝焰?！彬T士的聲音不高，卻好像將風雪也壓了下去。

　　“我的名字是蓋亞！”蓋亞昂然道。

　　“不是名字，是你的劍，也是你?！彬T士說著松開手，火鞭收縮，變回短劍的樣子。身體里咆哮的戰(zhàn)意遽然消退，蓋亞感到了空氣中的極寒。

　　“你是風嗔撫養(yǎng)的孩子？”騎士問道，但口氣卻不像問句。

　　“風嗔是何人？”蓋亞脫口反問。

　　“你竟不知自己先生的名諱？”

　　閃電劃過腦際，蓋亞想起“風”確實是先生的姓氏，但書院里沒人敢直呼先生的名諱。

　　“你又是何人？”蓋亞問道。

　　“法諱未名?！?p>　　法諱？蓋亞心中一凜。仙庭有仙階五等，七曜、上清、真元，尊者，圣尊者。其中圣尊者為仙庭創(chuàng)始者的尊號，尊者也稱仙尊，為當世仙人的最高仙階，列此階者由仙庭賜予法諱，以示尊崇。原來此人已位列仙尊，怪不得有如此修為！

　　“你怎么識得我先生？”蓋亞不由自主地問道。

　　“你家先生本名風嗔，法諱持瀾，與我一樣位列仙尊，我自然識得?！?p>　　原來先生也是一位尊者！蓋亞心中驚駭，他早知道先生修為高絕，卻沒想到已到當世絕頂之境。

　　“那你要如何處置我們？”沉默片刻，蓋亞覺得還是單刀直入為好。

　　“爾等私入禁地，罪無可恕?！蔽疵鹫哒Z氣決絕。

　　話已說絕，雖然敵強己弱，也只有死戰(zhàn)，蓋亞正要發(fā)動凝焰，忽然感到身旁有靈溢波動，慌忙轉頭觀看。

　　仙人口中的靈溢就是施法者元靈與外界的產(chǎn)生諧振時的余波，未經(jīng)修行的凡人感受不到。蓋亞素來對靈異非常敏感，可他明明已經(jīng)探知無法在混動中施用法術，現(xiàn)在怎會有人逆天而動！而且這股靈溢還是他極為熟悉的。